梁文翊亲自给夜流火端来汤药,一口一口喂她喝下,夜流火居然有几分感动。梁文翊此人虽然风流,但对待女人时都是真心真意的,不过抛弃时也是无情冷血的。
“大夫已经看过了,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王爷不必担心。”夜流火的声音软软的,听着十分舒服,梁文翊一直很喜欢她的声音。
梁文翊握了握夜流火的手,柔声责备:“以后不许这么胡闹了。”
离开房间之后,梁文翊转身就叫来了张潜。
梁文翊有两个伴读,沈良因贪图夜流火的美貌已经被废掉了,另一个伴读就是张潜。与沈良不同,张潜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官,他原本是没有资格给皇长孙做伴读的,但是张潜从小就聪明,小时候甚至还有人叫他神童。
张潜容貌清俊,十四岁的时候在昭阳城最有名的琴行买了一把胡琴,并广而告之说他第二天要在城中演奏,等第二天大家来看他的表演时,却把他的文章发给大家,一时间洛阳纸贵。当时梁长兴的病还没有这么严重,路过长街,偶然听到张潜的文章,十分欣赏这个少年人的才华,便将他送到梁文翊身边,做了梁文翊的伴读。
“长孙殿下有何吩咐?”张潜在梁文翊受封南郡王之前就跟了他,所以一直尊称梁文翊长孙殿下。
梁文翊不是傻子,在他眼中祁采蘩就是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居然能够千里迢迢独自一人来昌阳郡找他,他若是还不怀疑,那十几年的宫廷倾轧他就白混了。
他从里取出一封书信,交到张潜的手里,“将此信快马加鞭送至昭阳城王妃手中,再派人调查祁庶妃前来昌阳郡的路线,路上接触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一件不落的查清楚。”
“是,长孙殿下。”
张潜就要退下,梁文翊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你先回来。”
张潜退回到梁文翊面前,垂首而立,“长孙殿下还有何吩咐?”
梁文翊道:“上次郡守送来的那支人参炖好了给临王送去。”
“是,长孙殿下。”
张潜再次告退,走到一半,梁文翊又想起应该给祁姬也送一支,又把张潜又叫回来。
“长孙殿下还有吩咐吗?”这一回,张潜稍微停留了一下。梁文翊突然间有些烦躁的挥挥手,张潜终于退出了房间。
其实梁文翊之所以烦躁,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碰女人了,但现在他还在孝期内,此次南行为表清检,所带的婢女容貌都不出众,看到就没胃口。祁姬还病着,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扑向一个病人。刚才看到张潜恭敬谦卑的小模样,居然有那么一股冲动想试试男人。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吓了他一大跳,还是把张潜赶紧赶走吧!
厨房旁边的小药庐里飘出淡淡的药香,容白云的夫人是个药罐子,五十多岁了一直用药保着,为了方便熬药,特地将厨房旁边的两间杂屋改成了药庐。
夜流火穿一身素白的衣裳,在丫鬟的引领下来到药庐,在药庐伺候的两个老妈子从未见过夜流火,当丫鬟说起她是南郡王的庶妃时,老妈子脸上立时堆满了笑来巴结。夜流火一人赏了一两银子,说自己药亲自熬药,趁两个老妈子不注意,指甲轻轻地往她们负责的药罐上碰了一下。
夜流火离开之后没多久,蓉夫人和临王身边负责取药的丫鬟就一起来了。老妈子将汤药倒在碗里让丫鬟们取走,当天中午,就听到蓉夫人病情加重,撑到黄昏时就撒手西归。而梁长殷那边却始终没有消息。
夜流火敲晕了一名丫鬟,易容成她的模样潜入梁长殷养伤的那个院子。
“站住,你是哪个院子的?来这里做什么?”
守在院门外的侍卫小庄将夜流火拦下。
夜流火娇柔一笑,悄然运起了天魔音,柔声道:“侍卫大哥,奴婢是南郡王身边伺候的,这是南郡王特地嘱咐的参汤,命奴婢给临王殿下送来。”
夜流火的声音充满了无穷无尽的魔力,小庄微微一愣神,居然鬼神神差的放夜流火进去了,等他反应过来,夜流火早已不知去向。
“坏了!”小庄暗叫,立即通知暗处的侍卫长东离。
梁长殷在书房里,当夜流火找到书房的时候,他正对照书册,忙忙碌碌不知在写什么。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并不是很好,只是书桌临窗,窗外月华浅浅,正好落到他手里的书册上。
夜流火躲在房梁上,盯着他看了许久。他穿着月白的竹纹锦袍,并未束发,如墨缎的长发只是用一根古色的发簪轻轻地簪起来。他写的很认真,不得不说,他纸笔挥毫的模样真的很好看。夜流火又想起他在长乐坊相逢时的模样。那时候他也是一袭白衣,也有清澈的月光落到他身上,大朵大朵的芍药花盛开在他身后,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遗世谪仙……
终于,梁长殷写完了,他放下手中的笔。而夜流火的回忆也结束,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回归现实。
“你来了。”梁长殷的语气淡淡的,就好像在问一位老朋友。
夜流火丝毫不意外,以梁长殷的功力,要发现她不难。
夜流火跳下房梁,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房间的中央。
梁长殷抬起头,在他面前是一个穿着婢女服饰的陌生面孔,却有着熟悉的气息。“我还是习惯你原来的容貌。”梁长殷出奇的没有用本王这一自称。
夜流火撕下伪装,人皮面具下的容颜毫无血色,有一种病态的凄美。
梁长殷道:“我一直在等你。”
夜流火的目光落到书桌右上角的药碗上,满满的一碗汤药纹丝不动。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当年诬陷祁青云,害祁家九族尽诛的人,真的是你吗?”
夜流火问得很平静,她还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但是梁长殷似乎并不在意这个机会。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夜流火一滞,并未言语。
梁长殷笑了笑,“看,你是不相信的吧?所以,你就当是我好了,至少你还有复仇的目标。这一次,你准备怎么杀我?”
“梁长殷……”
趁着夜流火迟疑的一瞬间,梁长殷突然闪身来到夜流火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想我么?”
夜流火冷笑一声,红缨刀毫不犹豫的朝梁长殷的小腹刺去。
梁长殷极速后撤,又回到书桌旁,嘴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难道不想吗?你不是应该无时无刻都想着杀我吗?”
是啊,她无时无刻不想杀他!所以她提起红缨刀又朝他冲杀而去。
梁长殷抽出藏在袖剑,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好几招,始终分不出胜负。夜流火十分恼火,梁长殷在众人眼中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而且还患有遗传性哮喘,身体一直不好,有谁直到他的剑术竟已臻化境!
“你真的杀得了我吗?”梁长殷自信满满的说道。
叮!刀剑相击,两人又一触即分。
梁长殷的话真的有点多,嘴角还始终噙着笑,夜流火看不懂他,怒道:“到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笑不出来?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我!”
梁长殷的话就像一句魔咒,在夜流火的脑中徘徊,久久不散。
喜欢他?对呀,她一直都喜欢他,可那又怎样?她已经没有退路!
“梁长殷,你很讨人厌!”说着,夜流火右脚书桌上猛地一踏,红缨刀挽出一朵刀花,一式三刀,又仿佛只出了一刀,向着梁长殷的头颅怒然劈去。
梁长殷身形朝旁边微微一侧,红缨刀落了个空,梁长殷顺势拿住了夜流火的手腕。夜流火吃痛,握刀的手微微一松,梁长殷右手的袖剑趁机削向夜流火的手指,夜流火不得不松手。
哐啷!
长刀坠地,梁长殷的袖剑也被红缨刀最后的劲力一带,脱手飞出。梁长殷抓住机会,用力的抱住夜流火。夜流火还没来得及有反击的动作,一个炽灼的吻已经落在她的唇边。
脑袋嗡的一响,夜流火浑身僵硬的立在原地,在这一刻,她竟然忘记了反击,忘了她的目的,脑中只有这个吻的温度。
梁长殷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丁香一般的味道。他的拥抱是温暖的,他的亲吻是滚烫的,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在官道旁的树林里,他追着她的唇索吻的模样。夜流火放弃抵抗,双手悄悄攀上他的肩膀,然后搂住了他的脖子。
突然,梁长殷感觉到脖子后的刺痛,尖锐的指甲扎进肉里,将鸢尾红也送了进去。
梁长殷猛地推开夜流火,迭迭地向后退却两步。夜流火突然发狂似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梁长殷,今天你必须死!”
梁长殷往脖子后摸了一把,掌心里有一团黑血。
“好狠的心啊,我可是你的男人!”梁长殷冲过去,一把钳住夜流火的脖子。
夜流火并未反抗,只要梁长殷死了,她大仇得报,便了无牵挂,哪怕是现在就死了也没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