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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无后不孝

时间一晃,转眼便是九月,祥祥和瑞瑞该入学了。由于家住附近,父母都闲赋在家,接送孩子的事情都由他们负责了。我的工作也进入了另一个阶段,在公司战略的指导下,疯狂地占据云南各地州的市场,从六月到十月期间,我也在疯狂的出差,几乎每两周都有五天的时间在地州,进行当地“贷款”市场的了解和考察。

从丽江回来的那天,火车上,接到了刘仁俊的电话,喜气洋洋地告诉我,他要订婚了,姑娘就是之前见过的沁雅,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通话结束之前,刘仁俊突然问我:“你现在怎么样?”

我一怔,旋即明白他所指,佯装没听出深意,道:“现在在回昆明的火车上,最近都在出差,你又不是不知道,人都快累死了。”

“哦。”刘仁俊没有追问下去,“祥祥和瑞瑞呢?上幼儿园听话吗?”

“听不听话你得以后自己当爹了才知道,一会儿乖一会儿又闹的,够他外公外婆忙的了。”

“那……爷爷奶奶呢?没有过来帮忙吗?”

说起这个,我不禁细数过去的时间,似乎从靳嘉玥怀孕以来,腾靖的父母都没有再要求司机来接祥祥和瑞瑞过去,两个孩子对那边的感情并不深,也从不在我面前提起,只要有腾靖来陪伴,爷爷奶奶都成了无所谓的存在。再说了,已经九月了,靳嘉玥那儿应该也已经生了。

想到这个,我只觉得有些苦涩,“从我回来,这一年到头,没见几次。”

“哦。”

接下来就是沉默了,火车钻进隧道,信号被隔绝,通话因此中断,我看着屏幕,身边是不认识的旅客,一对小情侣,抱着PAD不知在看什么,和乐乐地紧紧相依,你侬我侬。

云南的火车跑得不快,甚至不如汽车,因地势原因,多为山体,铁路搭建也不易,因此隧道特别多,有的时候一连要钻三四个,信号刚刚出现一格,立马又什么都没了。

反复几次,我便选择了放弃,把手机丢回包里,等有信号的时候,刘仁俊又打了进来,问的还是祥祥和瑞瑞。

“今晚你来了,我去看看他们吧?”

我笑,“就算我不在,你也一样可以。”

“总觉得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今天回去还得先去职场,要抓紧时间把考察报告写出来上交。”

“你要不要这么拼?姐,你是个女人啊。”

“正是因为是女人才必须得拼。好了,你要去的话你尽管去,反正跟我爸妈都很熟了,我这火车上,一会儿又要进隧道,万一信号没了的。”

“好吧,那我跟腾靖哥一起去吧?”

提起腾靖,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自从我与温子成彻底分开之后,他也鲜少出现在我面前,依然会来看望祥祥和瑞瑞,但这份看望变了形式,不再是在家里陪伴,而是开车带出去四处游玩。有的时候,我都怀疑他这么做是不是刻意要避开我,但原由是什么?

“那你跟他联系。”说了这句话之后,恰巧火车又进隧道,刘仁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我没听清,就被强制终止。

从火车站出来,我就直接打车到职场,开了笔记本,按照我所收集到的资料开始写立项报告。

一写就没有时间概念,直到行政小妹敲开我的办公室,问我还不走吗,我才知道原来已经六点半了。

“你先走吧,钥匙留给我,一会儿我锁门。”

“可是明早还要来开门……”行政小妹一脸为难。

我笑,“没事,你就把钥匙留下就行,明天早上我来开门。”

她露出一脸的惊奇,似乎觉得负责人不该做开门这样的事情。

然而那天我也没有待到很晚,大概是在七点的时候,母亲打电话给我,探寻地问:“裴妡,你回来没?”

我一边单手敲键盘一边回复她,“我在办公室,今天下午回来的,但是事情没做完,加会儿班。”

“哦,那你是直接没回家吗?”

“对呀,来不及了,我之前有些资料在办公室,必须到办公室来办公。”

“一下火车就去你办公室了?”

“对呀。”我不以为意地回答,“怎么了?”

母亲的声音突然提高,“没事儿,就是问问你是不是回来了,没事儿!”显然是心里有鬼。

我停下了敲键盘的手,起身扭动着肩膀,顺便给自己接杯水,“到底怎么了?你一定有事儿。”

“……现在还不确定,我一会儿再给你电话。”说完,母亲利落地挂断电话,那是唯一一次,母亲以奇快的速度挂我电话。

当时的我或许是因为精力还没有从工作上转移,没有多想,便没觉得怪异,因此,按理说准确的第六感也没有出现。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母亲的电话再次打来,这次的语气比刚才着急了几百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裴妡,祥祥和瑞瑞……我今天去接他们放学没接到……”

我猛地站起身,像有一支玻璃杯在大脑里炸得支离破碎,反应迟钝了几秒,我问:“你说……没接到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接到啊!”母亲哭了起来,无助至极,“我还是跟平时一样去接,但是等了半天,其他人家都把孩子接走了,我们祥祥和瑞瑞就是没出来,我进去问的时候,老师告诉我说被一个女人接走了,我还以为是你……”

“可是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已经是祥祥瑞瑞放学后好几个小时了!”

“我不是想着你今天回来,给你准备你喜欢吃的晚餐吗?又是腌、又是换汤的,忘记了时间,就……”

“那我爸呢?”不想听母亲解释什么,我快速地保存文档,关闭电脑,收拾准备离开职场。

“你爸前天回老家去了,那边的地租期到了,要下去看人家是续租还是怎么……”

“行了,别说了,我现在就回去,我先去幼儿园问问,怎么能随意地让别人把孩子领走!”

一路上我惴惴不安,幼儿园的孩子放学被陌生人带走的事情听了不少,基本都是有去无回,一想到祥祥和瑞瑞会不会因此有个什么不测,我就心慌意乱,四肢冰凉,连握手机的力气都快没了。

途中,母亲又给我打来了电话,“裴妡,我跟你说,现在我联系过了腾靖,孩子不在他那儿,他说一会儿也就过来了。”

“行,他来也行,多个人帮忙多份力量。”

“还有,你想一想,会不会被谁接走了?幼儿园的老师说,是个女人,而且是祥祥和瑞瑞认识的人。你想想,你的那些朋友里,这两个孩子都跟谁接触过?”

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人便是江知瑶,同母亲结束通话后,我就打给了她,她却茫然地问我“怎么了”,由此便知孩子不在她那儿,可又会是谁呢?

与江知瑶沟通好加入寻找孩子的队伍中之后,我蓦然记起火车上刘仁俊打电话给我要见祥祥和瑞瑞的请求,而他和沁雅即将订婚,也许是沁雅把孩子带走了呢?毕竟,祥祥和瑞瑞是见过沁雅的。

我给刘仁俊打过去,没人接,沁雅的联系方式我没有,多打了几个依旧是无人应答,抱着侥幸的心理,我又让司机师傅转移目的地到我家。

刚下车时,母亲就开门出来,泪眼婆娑地问:“怎么样了?联系上谁没?”

我摇头,侥幸心理的唆使下,反而没先前那么着急,“妈,你先别急,也许祥祥和瑞瑞都被小俊带走了。”

母亲迟疑了两秒,“可是接走他们的是个女人。”

“也许是沁雅也说不定,下午的时候,小俊给我打电话,说想和孩子玩一玩。”

话音刚落,腾靖也赶来了,车子甫挺稳,他就行色匆匆地下车,“怎么样了?还没找到吗?”

母亲说:“可能被小俊和他女朋友接走的……”

“不可能!”腾靖立马否定,“刚刚我还给小俊打过电话,他都不知道孩子在哪儿。”

我心下大惊,禁不住往后倒,踉跄了两步,幸得腾靖及时出手相扶,母亲也和我一样,稳不住身子地往后连连退步,腾靖又匆匆地伸手拉住她胳膊,才没有发生意外。

三人一碰面,情况明晰,变得糟糕透顶。

时间已晚,腾靖让母亲留在家中,抱着一丝幻想地等待“熟人”把孩子送回来,然后我和他开车分头去可能的地方找两个孩子。

孩子与我们分开的时间不足以报警,我们就只能靠自己微薄的力量在四周搜寻。

晚上十点钟,我和腾靖的车子在住宅区门口汇合,途中,江知瑶和刘仁俊告诉我没有任何收获,碍于时间已晚,不便让他们再多劳神影响休息,便言谢请他们回去了。

进了家门,母亲满怀期待地迎过来,见我俩都垂头丧气的样子,立刻便明白是什么情况了。她给和我腾靖各倒了一杯水,就去厨房热饭菜。

腾靖靠在沙发里,深深地呼吸着,我能明白他的感受,几乎把能跑的地方都跑了,能联系的人都联系了,一无所获,那种感觉已经不能用被掏空来形容,而是从忙碌焦灼到麻木,最后只剩下了绝望。

直到母亲喊我们去餐厅吃点儿东西,我和腾靖一句话都没说。

那种情况下,不可能有胃口,腾靖勉强吃了点儿,看我筷子都没动,便给我碗里一个劲儿夹菜。

我烦了,推开筷子,气急败坏地靠进椅背,被压制许久的暴脾气猛地窜到头顶,我嘶喊了一声,推开凳子跑回了房间。

房间的门也被我摔得震天响。

那时,在我的心中已经存有了最坏的打算,我努力压制自己不去触碰,去又频频想起,然后刺得浑身无力,慌张到心跳加速。

如果孩子真的找不回来了,怎么办?我没有答案,埋头进被子里,闷声痛哭。

后来,腾靖进来了,把饭菜搁在床头柜上,坐在我旁边沿着我的发丝轻轻地抚摸我的脑袋,却没有说一个字。

现实令人绝望之词,腾靖也清楚说什么都无用。

沉默半晌,他拍了拍我的肩,“起来先吃点儿东西。”

我依旧埋着头,一动不动。

“不吃东西怎么继续生活下去?你明天还要上班。”

“这种情况我怎么还有心情去上班?”我几乎是用吼的把这句话说出来。

腾靖再度沉默,数秒后,大掌抓住我的双肩,稍稍用力就把我提起,而后用命令的口吻道:“裴妡,你必须得吃东西,孩子没找到,伤心的不止你一个!大家都在努力,难道你要用绝食的方式让别人为你担忧吗?”

话虽不好听,却把我说得无言以对,我瞪着他,终究是败下阵来,气鼓鼓地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饭,吃得急了,呛得我咳到双眼通红。

腾靖便是一脸无奈地看着我,接走我的碗筷,又给我接了一杯水来,彼时,我已咳得眼泪横流,借着这股劲儿,我把没宣泄完全的眼泪悉数挤出。

腾靖无奈地叹气,把水杯搁下,揽我靠在他肩上,待我激动起伏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些,他才开口道:“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一定跟你保证,祥祥和瑞瑞都会平平安安地回来,别难过,好吗?”

我已泣不成声,一个劲儿地摇着头,我说:“腾靖,这两个孩子是我的命,你知道吗?我绝对不能没有他们,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让他们回来。”

“他们也是我的命,我肯定要让他们平平安安地回来,这一点儿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做。”

多的话我也说不出来,怕再说就会引发冲突。孩子是父母的命,这个道理我是懂的,然而,祥祥和瑞瑞对我的意义绝不仅仅如此。在腾靖看来,那是他的儿子,他丢不起。可我呢?我的人生就剩下他们俩了,如果他们再没了,我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接近凌晨时,我毫无睡意,靠在床头等消息,腾靖说委托了认识的人看能否通过监控查看到一二,却迟迟没有回应。

我正犯愁时,腾靖推门而入,满脸倦色地看着我,道:“你要跟我去吗?”

我猛地站起来,“找到了吗?”

他摇头,“不一定在,但是,那是可能最大的地方。”

“哪里?”

“……我家。”他疲惫的神色浮现不甘愿的色彩,仿佛不愿意提及什么。

我却大大地不解,“你不是说问过你爸妈,孩子不在他们那儿吗?”

“恩……”敷衍着应了一声,他揉捏着眉头转身,接着下楼梯的脚步声响起。

我忙随手抓了一件外套跟出去,刚抓起车钥匙,出了门的腾靖又折回来,指着我手中的车钥匙道:“车子别开了,一会儿我送你们母子回来。”

我与母亲疑惑地对望一眼,又迟疑着把钥匙放下,提了包快步跟出去。从腾靖的话语里,我和母亲都心照不宣地感觉到了,他几乎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孩子一定在他说的家里。

什么家?不必多说,是他和靳嘉玥的家,接走孩子的人是靳嘉玥。可是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把我的孩子接走,难道为了培养所谓的手足之情?换做别人还有可能,靳嘉玥,你信吗?

车子驶往的方向验证了我的猜想,那是三年前腾靖和靳嘉玥结婚时,所设置的婚房,后来我来过一次,不知什么原由搬走了,莫非又搬回来了?

抱着疑惑,我问腾靖:“你们不是不在这里住了吗?祥祥和瑞瑞会在这里?”

腾靖瞥了我一眼,淡然的神色忽现无奈,敷衍地回答我,“应该吧。”

我有些不悦,可转念一想,有什么值得不开心的?管他是什么态度,管他住哪儿,我把我的两个孩子找回来不就行了?

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到达他曾经的婚房楼下,进电梯时,腾靖突然拉住我的胳膊,阻止了我的脚步,沉思着,眉头微皱地叮嘱道:“一会儿进去,你别说话,只要静静地等待把孩子带走就行了,其他的问题,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当看不到。”

说完,他率先踱步踏入电梯,我站在外面,听不懂他的话里所含意义,“怎么了?”

腾靖按着电梯间,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进来吧。”我还在迟疑,腾靖突然转变想法,“或者你在楼下等我,一会儿我帮你把祥祥、瑞瑞送下来。”

我来不及反悔,电梯门已开始关闭,有过阻拦跟进去的冲动,幸好理智战胜了情感。他们夫妻间的事儿,我一个局外人没有权利插手。我站在电梯门前,看着数字跳到婚房所在的楼层,然后独自到外等待。

九月中下旬的昆明,到了夜晚已经有些凉意,我披上了外套,绕着那幢大楼漫无目的地转悠。被搁浅许久的感情问题缠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时不时看楼上灯火通明的房间,猜想他们会有什么对白,或者,我不该跟他来,已是凌晨,祥祥和瑞瑞一定已经进入了梦想。

想到这些,我又止不住后悔,为何要将自己推入此番境地?

半小时过去,腾靖弓着背的身影出现在我视线里,祥祥伏在他背上,瑞瑞被他抱在怀中,两个孩子都在睡梦中,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翼翼。

我忙不迭小跑上前,从他怀里接走了瑞瑞,小区的灯光是昏暗的,照落而下,不能看清腾靖的面庞,但他的周身都散发出一股不容人多嘴的强势气息,我被这股气息震慑住,抱着瑞瑞和他走到车子临时停放的地方。

孩子放进车里,终于没办法,只能把他们俩喊醒,最后落个半睡半醒的结果,和我一起在后座,迷迷糊糊地靠着我。

一直到了家门口,腾靖都没有跟我提他上楼去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他越是沉默,我就越加确定,他和靳嘉玥之间出现了问题,或者说,裂痕。

把孩子放置回房间,腾靖没过多逗留,离开之前,只交代了一句,“以后告诉幼儿园老师,除了你们家的人,谁去接孩子都不要让孩子跟着去。”

目送腾靖的车子在黑夜中消失,我耳边一直回想着他的话,有些东西即使不说,已经不言而喻了,不是吗?但是,意识到他和靳嘉玥之间出现问题的我,并没有半分的得意,更别提幸灾乐祸,有的只是疑惑不解,他们之间会出现什么裂痕?照理说,孩子生了,两家相互扶持、互利共生,应该越来越好才对。

回到屋里,母亲就端出热好的宵夜,招呼着我去吃,“你瞧你今晚都没怎么吃东西,快来稍微喝一点儿,不会影响你睡眠的。”

我应声过去,满脑子都是疑问。

“孩子在哪儿找到的?”正吃着,母亲便问。

我微愣两秒,淡然不惊地说:“在腾靖他妈妈那儿。”

“不是说她没有来接孩子吗?怎么又在她那儿了?这人怎么这样……敢做就要敢当,又不是不让她见孩子,干嘛做出这种让人担忧的事儿?”母亲嘀咕个不停,说着说着气得拍大腿。

“我也不知道,到了他家门口,我没进去,是腾靖去把孩子抱出来的。”

“裴妡,你说她妈突然这样,是干什么?又想把孩子抢回去养了?”

“没有,妈,你别多想,应该就是想念孩子了。”

“可是……”

“好了,我喝完了,最近出差实在太累,我先回去休息了。”

那晚的事情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第二天一早我就交代祥祥和瑞瑞,不管任何人问起都说是奶奶接走了,问及靳嘉玥为何接他们走,祥祥跟我说的是:“阿姨说爸爸想我们了,要带我们去见爸爸。”

显而易见,靳嘉玥在撒谎,她的撒谎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想。

结束了惯例的晨会之后,刘仁俊就打来电话,询问我祥祥和瑞瑞的情况,面对他,我没有必要隐瞒,甚至还存有一点儿小心思,或许刘仁俊能告知我一些我好奇的事情。

果然,刘仁俊没让我失望,他带给我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那时刘仁俊是这么说的,以一种淡然到冷清的语气,“小玥姐……她应该是想念孩子了吧,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把祥祥和瑞瑞带走……恩……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昨天给你电话的时候就想说了,但是,总觉得这种事情不该由我来说……小玥姐,没能把孩子生下来。”

“……”我坐在办公室里,面对还没有写完的立项报告,眼前瞬间变黑,转瞬又恢复明亮,可我的脑子停留在了接听电话的那一秒,已然不会转动思考。

刘仁俊重重的鼻息声传来,“大概是在四个月的时候,意外发生,孩子才没留下来。”

四个月?这怎么可能……“那个时候要流产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

“恩,按理是这样,可就是因为这样,才叫做意外。”

“到底怎么了?”

“唉……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据说小玥姐的体质本身就不易怀孕,结婚之后她一直在接受调理,人工受孕好多次,终于成功了,但是……你们女人不是都相信宿命论吗?大概这就是命吧。”

之后我就再说不出什么来了,刘仁俊显然也不想再和我继续这个话题,随意说了几句就以“忙”为说辞结束了通话。我呆滞地面对着笔记本,Word文档里的字变成了一只只蚂蚁在我眼皮子地下窜动,我眨了眨眼,它们悉数消失,只剩下整齐划一的文字段落。

我想着刘仁俊迟疑、忌惮的那番话,久久不能平静,忍不住往回推算,四个月的时候发生意外,那会儿会跟我有关吗?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止不住地心惊胆战,我甚至翻出纸笔,逐月逐月地往回搜索记载我与腾靖之间发生的事迹。

四个月……若非要找出些恰逢时期的关联,那并不是很多,若费要算,那便是腾靖陪祥祥、瑞瑞玩到很晚,并且把阿薇的口红丢给我,会是这个吗?

我变得万分惊恐,很怕靳嘉玥孩子没留住的事情与我有半毛钱的关系。毕竟,走到今天,我每一步都不容易,无论现实还是心理。我能坚定立场不再纠结不再动摇,让理智压住情感,靠自己努力打拼,在事业上寻找存在感,照顾好我的两个孩子……难得的安定已然经不起任何波澜的冲击。我宁愿做一只鸵鸟,在暴风来临的时候,把头深埋,告诉自己“我看不见”,也不要再卷入他们的婚姻。

现实并非能如我所愿。

刘仁俊与沁雅的订婚晚宴后一个礼拜,腾靖的母亲首次登门造访,要和我们谈孩子的问题。知晓靳嘉玥没保住孩子的我自然不觉得奇怪,可不知情的父母接待了她之后,被气得半丝,不容多说,就讲腾靖的母亲赶出了家门。

我下班回去之后,母亲把我喊回房间,神秘兮兮地说了白天发生的情况,最后恨恨地说:“她这一次也知道自己没道理,我赶她出去之后,就没再门口大喊大叫了,要是再像上次那样,我一定抛开我的老脸不要,和她拼个你死我活!”

沉默了一会儿,我对母亲说:“下次如果她还来,你让她直接来找我。”

“去你办公室?那不行,裴妡,你脑子想什么呢?她要是去了你办公室,还不得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你——”母亲叹了口气,没把我们都不愿听的话说下去,“这事儿交给我们去处理就行,你别跟她见面,那可是个不讲理的主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没有强求母亲必须按照我说的做,一旦强求,就意味着必须说出靳嘉玥没生下孩子的事儿,如此,不仅不能让母亲明白,反而会让她盲目地增加警惕。

因此,在腾靖的母亲第二次找上我家之后,我就请刘仁俊帮忙,要到了腾靖母亲的电话,主动跟她取得了联系,约在了MAAM咖啡。

腾靖母亲到达时,我擅自为她点好的咖啡正巧端上桌,她一怔,显然是感到十分意外,我便对她粲然一笑,“我担心一会儿现点的话要等比较久,所以就直接点了,不是很苦,您应该会喜欢的。”

听我这么说,她也是笑着点头,“没关系,咖啡就是苦一点儿我也能接受的。”但从她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她感受到了我的用意——没错,我确实是想通过这杯我擅自做主点的咖啡告诉她,今天见面,是我的主场,我已不再是当年任她羞辱拿捏的女人。

“听我妈说,阿姨已经到我家去过两次了?”我微笑着打开了话题。

她一听,放下端至嘴边的咖啡,认真谦和地说:“我也知道这么冒昧地提出要求,确实不太合适,但是,裴妡,我们滕家很需要这两个孩子。你今天主动地把我约出来,我也敞开心扉地跟你说,我并不是两个都要,就算只能给我们滕家一个,那也是可以的。”

“给?阿姨,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就连一件物品都不是随随便便能给的,何况是个孩子?”

“是,你说的是,我这么说确实不对,但是意思嘛……比较接近,坦白说,我没念过多少书,表达上有些欠缺的,还希望你能体谅。”

瞧着腾靖母亲谦逊甚至有些恭敬的态度,我并没有觉得得意,反而是悲凉。在这个社会上奋斗得每一个人,不管是通过中规中矩、本本分分的方式也好,动歪脑子、走捷径也罢,不都是为了能成为“人上人”,即便不能呼风唤雨,至少要不管做什么都不必求人。而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我说:“阿姨,今天我找你来,也是想跟你把话说清楚。我的态度和我爸妈是一样的,我们不会让步,当然,也希望你不要误会,不让步并不是有恃无恐,更不是要把孩子当筹码,变相地逼你们再给出更优渥的条件。孩子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没有一个母亲愿意把孩子当商品一样交换。如果您想念孩子了,可以随时来探望,孩子假期的时候,您也可以接孩子去您那儿居住,这些都是没有问题的,唯独要把孩子‘给’你们滕家,这个是底线,我办不到。”

腾靖的母亲也是有备而来,她仿佛早已料到我会说些什么,听完我的这番话后,并没有任何的不悦,也没有激动,反而是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裴妡,有些事应该是不能和你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可我也想把我的诚意展现给你看,所以今天,我就跟你直来直往地交代我的想法,同时,这也是腾靖他爸爸的想法。腾靖和小玥结婚也三年了,一直都没有孩子,好不容易人工受孕怀上,又因为诸多原因没能留下。小玥的身体你受到了重创,医生给出的诊断是,以后再有孩子的几率太低,如今我们岁数都大了,腾靖也三十老几,岁月不饶人,我们渴望儿孙满堂,等小玥再怀孕,我们堵不起。因此,我和腾靖他爸爸商量了很久,才决定跟你们协商,把孩子让一个给我们都可以。这孩子跟了滕家,以后就是腾家的后继人。情况我已经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了,你也可以看到,不管是哪个孩子跟我们,一定不会被亏待。”

听起来确实不错,对吧?我把腾靖母亲的话跟江知瑶说了之后,连她都鼓动我答应,如今孩子三岁,与我感情深厚,只要在未来我能保持对孩子的关心和陪伴,孩子断然不会忘记生母,将来继承了滕家的家业,就能把生母扶正……我听她说得乐不可支,恍惚觉得这情节似乎在哪儿看过?哦,对了,是火便大江南北的《甄嬛传》,甄嬛忍辱负重,扶四阿哥登基,接着便成为了圣母皇太后,江知瑶就是要我学甄嬛。

可她忘了,我不是甄嬛,靳嘉玥也不是宜修,我无权无势,不能把靳嘉玥扳倒,只怕孩子跟了过去,倒成了给皇后生儿子的齐妃。

我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的好意,“阿姨,比起不被亏待继承滕家的家业,我更愿意我的两个孩子在普通人家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从腾靖身上,我便看到了,要过有钱人的生活,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的。”

“不,不,不,裴妡,你千万别因此持有偏见,腾靖和小玥的婚姻实在是因为……”腾母忽而欲言又止,焦急的眼神中浮现闪躲和忌讳,旋即切换了话题,“总之,你可以放心,跟了滕家的孩子将来的一切都会由他自己做主,尤其是你刚刚提到的婚姻方面。”

“不了,阿姨,还是谢谢您的好意。我的底线不会变,实际上,我觉得,您与其在这里和我费口舌,不如好好地照顾靳小姐,让她能够尽快地再怀上孩子。”说着,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阿姨,我还在上班,出来太久不好,该说的话我也都说了,就先回去了。”

“裴妡!”腾母急急地喊住我,四下环顾一圈,压低声音道,“我可以给出你我最后的底线。”

我一怔,被她挑起了好奇心,“底线?那是什么?”

“你可以先把孩子交给我们抚养,慢慢的,我会保证你能嫁进我们滕家。”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晶亮的光。

我永远都忘不掉她那个眼神,那个让我震惊却又觉得厌恶的眼神,那一刻,我内心深处滋生出了对靳嘉玥的同情,“那靳小姐呢?”

“她那边我肯定会处理好,这个不需要你担心。”

“这也是腾靖的意思吗?”

她迟疑了,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这事儿,我还没跟腾靖说,但是,只要你答应了,他迟早会知道的。”

我笑笑,提包起身,“那还是等腾靖知道了,让他亲口来跟我说吧。”不再估计腾母的低呼,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馆。

真是让我开了眼界,没想到他们竟然能为了孩子提出如此条件,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我忍不住要同情靳嘉玥。然而,现实中,此类情形并不少见,别说是有钱人的家里,普通人家遇到不能生的媳妇,那婆婆随时都是颐指气使、吆五喝六的,好像给儿子娶妻就是为了繁衍后代,那种极端的态度说到底都是受儒家思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严重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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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我们提到的《易经》,就很自然地明白是指《周易》。《易》包括中华传统文化“天人之际”的大原理、大法则。中华民族人文文化以《周易》为宝典。《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等兵书一样,是古代文韬武略的结晶。在军事哲学上,《易经》对于战争这一社会现象已有初步的认识。我国古代军事家,如孙武、孙膑等,都精通《易经》,并用于军事,以“易”演兵。《三十六计》用《易经》中的阴阳变理,推演成兵法的刚柔、奇正、攻防、彼己、虚实、主客、劳逸等对立关系的相互转化,做到“数中有术,术中有数”,使每一计都闪烁着朴素辩证法的光芒。
  • 无阴谋,不成功

    无阴谋,不成功

    人在商界飘,哪能不挨刀?阴谋阳谋,明抢暗夺……在商场上再多的计谋也不为过。这里,我们为你讲述商人们那些能做不能说的计谋,让你知道什么是没有硝烟的战争!
  • 为君朱颜不改

    为君朱颜不改

    在现代她只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女,尝尽人情冷暖,因一次为救一个溺水的陌生男人,当她醒过来时,发现处在一个跟历史上的唐朝很相似的朝代,从此她的生活也开始重启......
  • 薰衣草下的承诺

    薰衣草下的承诺

    冰冷如她,可爱如她,无情如他,温柔如他。同为四大家族的他们,会在校园里展开一场怎样的恋爱呢?当误会产生,三个恶魔宝宝又会怎么做,他们还会在一起吗?
  • 颜如玉:冷王丫鬟

    颜如玉:冷王丫鬟

    他说:锦瑟,要怪只能怪你是他的女儿。他说:锦瑟,我要立你为后,我要你做我的皇后。他说:锦瑟,我不会承认我爱你,因为我不能输,你永远是我的王妃他说:锦瑟,月圆之日我带你离开,我会永远保护你。他们说:我会帮你救出那个人,救出那个‘她’。锦瑟,玥伢国的第一美女,丞相之女,可是却下嫁于薛宁国的王爷,而他墨远却是众人皆知的残暴,深不可测的王爷。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赏赐给锦瑟一百大板。坠幽冥,邱云国皇上,他是众人皆知的俊美男子,但是他心狠手辣,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女人,他的真实身份也是人们所难以定论的。有人说他是地底宫宫主,有人说他是神医,有人说……她一个弱小的女子,何德何能能迷惑两个众女子崇拜却不敢靠近的美男子?她要的只是去杀了墨远,救出‘她’!————————月之华照耀在锦瑟的身上,似给她披上一件飘逸的纱衣,她的墨发在月光的照射下瞬时变成了银发。如瀑的银发披散在肩上,苍白的脸上嵌着两颗金色的琉璃,闪烁着耀人的色彩,似鬼魅般妖冶,蛊惑人心。“锦瑟,别走……”醉酒的他痴心地喃喃着。她决然地扬起头,淡然地说:“你看见了,我不是平常人,我是一个祸水,所以,放我走,我不属于这里。”他的心似乎沉在了水底,深深吸着气,哀求着:“锦瑟……求求你别走……”但是她纤长的睫毛扑闪着,终于还是转过身,消失在了神秘的月夜中……
  • Wanda Gag Treasury(婉达·盖格绘本典藏)

    Wanda Gag Treasury(婉达·盖格绘本典藏)

    美国著名图画书女作家,美国“真正绘本”时代开创者,纽伯瑞奖和凯迪克银奖获得者婉达·盖格,献给世上孩子们的爱心书。婉达·盖格深知孩子倾听大人用绘声绘色的口吻讲故事时的那种喜悦,所以她没有把她的作品画成是一本孩子自己去读的图画书,而是一本大人读给孩子听的图画书,书中都是孩子一边听大人读、一边自己看的插图,其笔触如行云流水。正因为这样的精神,以及其在绘画与文字上的独特风采,她的经典绘本系列至今魅力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