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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情比金坚

我先唤来服务员点餐,一边翻看菜单一边问她:“靳小姐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她端起了杯中的红枣姜茶,呷了一口,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和你吃的第一顿饭,全部都是我点的,时间过得真快,现在轮到你点餐问我想吃什么了,可我记得当时我点餐的时候并没有征询你的意见。”

“过去的都不重要了。”说着,我勾下了几个招牌菜,把点单移到她面前,“看一看吧,有什么想吃的,直接打钩就行。”

靳嘉玥把菜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最终什么都没点就喊服务员来确认菜单,之后对我说:“吃饭只是个契机,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谈的内容。”

我点头,不置可否。

靳嘉玥把水杯放下,倾身向前,双手搁在桌沿,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我,问:“你知道我的孩子为什么没能留下吗?”

我怔住,不曾想到她会以如此问题打头阵,出于身为女性不自禁对她泛起的同情,我抿了抿唇,不知如何接应她这个问题。

她便苦涩地笑了笑,“我本就不易怀孕,好不容易怀孕了,费尽全力保养身体,最后还是难逃这样的结果。裴妡,这其中有你的责任,你千万别想着推脱。”

从知道她孩子没保住的那一刻开始,我最担心的便是与我有关,人生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听靳嘉玥这么说,我并没有特别震惊,而是面对当事人的无奈与愧疚。

我说:“靳小姐,不管是怎么没能保住你的孩子,我都感到万分痛心,这话并不是客套虚伪,同为女人,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所以我也没想过要推脱。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埋怨再多都没办法挽回逝去的生命,我想我们能做的就是更好地面对未来,你可以把身体调试好,再次尝试受孕。”

靳嘉玥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注视着我,听我说完之后,才挑了挑眉,红唇一斜,不屑地问:“你现在是在教育我了吗?”

我摇头,心态无比淡定。

“风水轮流转,这话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我曾经以教育的姿态和你说话,现在轮到你以牙还牙了。”

“不是,靳小姐,你别误会……”

靳嘉玥抬手,示意我不必说下去,我便点头接受,恰好这时,点的菜陆陆续续端上来,我们都没有说话,各自布置着眼前的碗筷,默默地开动筷子。

待服务员告知所有菜上齐之后,靳嘉玥才慢悠悠地说:“腾靖住院了,你应该知道了吧?”

我“嗯”了一声,继续吃菜。

靳嘉玥放下筷子,往后靠在椅背上,“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他住院了,我作为妻子却不在场陪伴吗?”

“他的情况应该不算严重,不必要每个人都围绕着。”

靳嘉玥轻笑出声,“近两年,我还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裴妡,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你说的没错,腾靖是病得不严重,阑尾炎,手术了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但是,裴妡,你知道吗?腾家的核心基业出问题了。”

握着筷子的手不禁抖了一抖,我愣住,觉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喉咙,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如果我没记错,滕家的核心基业便是腾靖父亲白手起家的煤矿产业,煤矿如果要出问题,除了“矿难”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看你的样子,你应该是猜到了。”靳嘉玥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在一周前,三名矿工在工作的时候,被突然坍塌的磷矿石堆掩埋,最后虽然挖了出来,可那已经是尸体了。为了这个事情,腾靖已经连续五天没有好好地休息过,如果不是因为急性阑尾炎病倒了,恐怕他也要累倒了。”

听她说完这番话,我只觉得内心有股强大的力量在鼓动翻腾,猛地放下筷子,问道:“你为什么不帮他?”

“帮?”靳嘉玥冷嗤,“那是人命,裴妡,三条人命,你以为是谁都能摆平的吗?”

“可是你们家不是有政府背景吗?”

“那又如何?我都说了那是人命,正是因为我们有政府背景,更不能插手,否则会牵连出更多的东西,到最后会因此什么都没有!”

我由衷地为腾靖感到心寒,他之所以选择现有的婚姻,不就是为了双方力量结合带来利益更大化的结果?都以为唇亡齿寒,却忘了夫妻本是同林鸟。

带着疑惑和最后一丝希望,我问她:“不可以通过赔偿就可以吗?用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不——”

靳嘉玥再次抬手,制止我说话,红唇又弯,不屑与嘲讽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裴妡,你还真是天真,虽说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但是,钱能解决什么?生命是钱可以买到吗?”

“可是我听说过——”

“那只是你听说过,事实上,没那么容易解决,换做你站在家属的角度,多少钱的赔偿你能接受?一百万?两百万?还是一千万?”

我顿住,竟无言以对,钱……买不到生命,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懂。

“这就是一个无底洞,用钱把问题压了下去,暂时性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以后呢?你想过了吗?如果家属某天心血来潮,觉得手头钱不够了,再次狮子大开口,那是不是为了再度压下,无条件地满足?这样无异于给自己培养一只吸血虫,喂饱了,它就栖息在你身边,等它什么时候饿了,就咬你一口,而你必须承受,除非你能把这只吸血虫彻底地铲除。”

在我听来,靳嘉玥的话不无夸大的成分,但也有一定的道理,可我听出来更多的信息,是她不打算借住她娘家的力量帮助夫家度过这一劫。当然,要帮助也不是不可能,那必须是有前提的,这也是她要我和她当面说的原因。

意识到她的目的,我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靳小姐是不是有特殊的方法可以帮腾靖?”

“什么方法?”她却端起了架子,吃着菜漫不经心地问。

“靳小姐不必说风水轮流转,不论家庭背景或是学识修养,你都在我之上,我能有今天,也得感谢当时你对我的提点,否则我不会想到出国深造,更不会选择苏大,所以今天,即便吃饭地点由我定、菜由我点,可你还是在我之上,话语权和掌控权在你手里。你找我的真正目的,可以直接告诉我,情况我已经了解清楚了,不需要在目前的局势上多费口舌。”

听我说完,靳嘉玥有些意外,微笑着摇头道:“裴妡,你确实令我刮目相看,短短三四年的时间,就能做到今天的地步,你确实有你的能耐。”

“谢谢夸奖,靳小姐,你说吧,要你帮腾靖的前提是什么?我不再出现在他面前,还是要孩子归滕家抚养?”

“都不是。”她放下了筷子,悠然地看着我,“裴妡,我不要你的孩子,我不是不能生,只是难度大,我宁愿多次尝试也不要替别人养孩子。再者,你不出现在腾靖面前有什么用?你去了英国一年,和前男友又在一起,依然不能让腾靖彻底断了对你的念想,我算是明白了,除非你和你的家人包括孩子一起消失,否则他绝对不可能对你放手。”

我不禁讶然,“你要我带着孩子离开?”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我沉默了,她的要求不算过分,但是我却没办法立刻接受。努力了那么久,我好不容易踏上了通往明亮未来的道路,要我离开谈何容易?“我对腾靖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能不能和他结婚,给孩子正名,我都无所……”

“你的意思是不能接受我的提议?”靳嘉玥淡淡地问。

我坦然点头,“抱歉,我可能办不到。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我这辈子都不会缠着腾靖,之前我确实想要他给我正名,也曾期盼过你们离婚,可现在,我已经不再有类似的想法了。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三四年的时间已经让我成长,在两难的困境下,我清楚怎么做才是明智之选。”

靳嘉玥把碗筷彻底地放下了,作出了一副随时离开的架势,“裴妡,同为女人,你应该清楚你的这番说辞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的说服力,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人生中最难把握的是未知和人心,很不幸,这两样都是我的弱势。我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给自己一些安全感,至少能活得再踏实些。既然你不能满足我,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聊下去。先走了,你慢用。”说完,她提起包就走。

我曾试图出言阻拦她离去,但她去意已决,我的呼喊并没有用。看着靳嘉玥决然离去的背影,我越加相信她的出现一定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要我主动甚至是请求她让我从这段畸形的三角关系中全身而退,然后,她才会愿意帮助腾靖度过这一难关。

当天晚上,我回到家中,父母和孩子对于我的突然回昆既意外又激动,但仅仅是几秒的时间,父亲和母亲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别样的神色,仿佛我的出现也在他们意料之中,晚餐过后,父亲便提议让我跟他出去散散步。

而在散步的时候,父亲就迟疑着问出了口,“你突然回来是不是跟腾靖有关?”

由于先前从他们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我并没有意外,也不觉得手足无措,坦然笑道:“我从靳嘉玥那儿知道他出事儿了,还是放心不下,所以就赶回来了。”

父亲看了看我,淡然的神色中似乎饱含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一记叹息,“裴妡,他们家的事儿你最好是别管,不管谁找你都一样,你做你自己的工作,过你自己的生活,别再让自己卷进那些无谓的风暴。”

“我知道,爸,但是,我会担心祥祥和瑞瑞……”

“他们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和你妈会好好照顾他们,你不必太操心,一如往常地过日子就行。”

我没再说话了,低着头和父亲一同沿着绿化带漫步,父亲既然能找我谈话,就说明他对腾家的事情已经都了解过了,而他的态度坚决,并非没有道理和立场,我多说无益。

可我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不管是出于哪个角度考虑,我都不希望腾靖出事儿,身体也好,事业也罢。若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一辈子必定不能安心度过,两个孩子也不会快乐成长。

第二天,我利用了仍处于出差流程的权利之便,向腾靖母亲问到了腾靖所在医院,一早便前去探望。

腾靖确实如他母亲所说,并无大碍,让我措手不及的是靳嘉玥的在场,我本就是抱着她不照看腾靖,好方便我探望的心态去的,却不想遇上了大写的尴尬。

因为不仅是靳嘉玥一个人,还有一个陌生男人在场,从外表上看,他和腾靖应该是年纪相仿。而那个男人在知道我是谁之后,流露出浓重的厌恶感,旋即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病房。

靳嘉玥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他的背影,最后还是默默跟随而去。

病房内只剩下我和腾靖两人,他拍了拍床边,意思让我走去离他近一些。

我照做了,拉过椅子在他右手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腾靖突然低笑出声,“你这是什么脸色,好像我得了绝症一样。”

我摇头,觉得他越是风轻云淡,我心情越沉重,“腾靖,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了。”

他“嗯”了一声,神色并无太大起伏,淡然地问我,“所以呢?你想发表些什么吗?”

我依旧是无助地摇头,“我想为你做些什么,可是……”

“不需要,裴妡,我的事情你别掺和,尤其是现在的情况。”腾靖坚决地反对,态度不容置疑,“你过好你的生活,照顾好祥祥和瑞瑞就行,其他的不需要你管。”

“可如果你因为这个事情怎么样了……”我无法说下去,不敢想象最坏的结果。

相对无言半晌,腾靖忽然唤道:“裴妡?”

我抬起头看向他,看到了他眼底深藏的笑意,不明白他在笑什么,“怎么了?”

“你这是在关心我?”

我懵住,答不上话,他不问还好,问了反而让我觉得怪怪的,仿佛我所做的是不应该不正确的事情,“有什么问题吗?”

腾靖笑,本要爽朗地哈哈大笑,结果刚笑两声,扯到了腹部的伤口,疼得皱起眉头,一个劲儿地呼气调整。

看他那样,我顿时觉得哭笑不得,忙起身查看他的伤口是否发生意外。

腾靖按住我的手,“不用担心,没事儿,一会儿就不疼了。”

我白他一眼,“你还敢不敢得意的?”

“有什么不敢?”他指了指腹部的伤口,“虽然这里疼,但是心里舒服得很。”

我没说话,动作着想要抽回手,腾靖却死死地抓着,与我暗暗较力当中,辗转着把我的手攥在了掌心中,刹那间,掌心的温热取代了指尖的冰凉,从我手背的皮肤传递到我的心间。

周围静悄悄的,还能听到窗外清风吹拂的声响,我的心莫名地加快了跳动的频率,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一面对腾靖就手足无措。

“腾靖……”我低声呼唤,话音刚落,他突然倾身向我靠近,温热覆盖到唇瓣,我僵住,一动也不会动,这样温暖的亲吻,已经久违了。

腾靖的双手覆在我的耳朵两侧,额头抵住我的额头,微微喘息叹道,“丫头,你只管把咱们的两个儿子照顾好,其他的都不用操心,你该怎么过生活还是好好地过,知道吗?”

腾靖说这话的时候,极尽了温柔,我听着只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我问他,“是不是很严重,是不是解决不了?”

他顺着我的头发揉了揉我的后脑勺,微微笑着,“这不是你关心的问题,你就按照我说的,照顾好孩子就行。”

我还想再说什么,腾靖的温度再次覆上我的唇,这一次并没有浅尝辄止,我没有拒绝,认识他这么多年了,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他的无尽体贴,像一棵伟岸的大树,挡在我面前,替我遮住风雨。

但我并没有听从腾靖的话,从病房出来后,我四处寻找靳嘉玥的身影,终于在医院的小花园找到了她。她和那个中年男人在一起,两人站得很近,应该是在说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远远的,就感觉到他们之间的严肃气氛。

那个男人皱着眉一抬眼便看到我迎面的我,他的手触碰了一下靳嘉玥,正在说话的她也抬起头向我看过来,紧张的神色忽然舒缓,而后她递给旁边男人一个眼色便向我走来。

“你想好了吗?”刚一站稳,靳嘉玥就问我。

我点头,“想好了,但是我没办法完全相信你。”

“怎么说?”

“如果我按照你的条件带着孩子离开,我怎么确定你就会帮助腾靖吗?”

靳嘉玥笑,惊愕地看着我,“裴妡,你弄错了吧?腾靖是我的丈夫,你竟然怀疑我?”

我冷笑,“同理,你是腾靖的妻子,但是在他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却选择了袖手旁观,甚至以帮助他为筹码要求我离开,你都做成这样了,我怀疑你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靳嘉玥的角色变得很难看,揉了揉眉头,不耐烦地问:“那又如何?”

如何?我正视着靳嘉玥,首次看清了利益结合下的夫妻关系,真不明白像他们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想到这个,内心一股悲凉,旋即又想到既然是利益结合,怎么有不帮忙的道理?难道靳嘉玥就不担心受腾靖家的影响,她的家族也难逃牵连吗?莫非腾靖不让我管,就是因为胸有成竹?

“怎么不说话了?一直看着我就能让我退步吗?”靳嘉玥语气变硬,俨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我暗暗无奈叹息,“靳小姐,你不要一副好像就能吃定我的样子,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裴妡了,既然你作为妻子都选择袖手旁观,那么我一个和腾靖毫无关系的人,更有资格不闻不问。我们无非就是要比谁狠心而已,这一点我相信我不会输,反倒是你,去过你不是在意他,就不会一再地找我了,你让我腾靖煎熬的时候,也是让自己煎熬,那我们就看看,到底谁能熬得过谁。”

在我的一番话中,靳嘉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话说完后数十秒,她都无言以对,我也没办法等下去,便转身离开了。

那一次探望了腾靖之后,我再没有去过医院,甚至没有和腾靖联系,我和靳嘉玥都在堵,堵谁到底会率先再退一步。可我到底是放心不下,每次回家看到祥祥和瑞瑞,两双黑幽幽的大眼睛几乎和腾靖一个模子刻画出来的,我就忍不住想要拨打靳嘉玥的电话,告诉她我让步,可刘仁俊阻止了我。

刘仁俊对我说:“姐,你别太担心,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现在之所以不能及时摆平,就是因为双方在协商,发生意外的职工家庭正在气头上,这会儿即使跟他们把好话说尽,他们都听不进去,所以我们只能用时间来耗。腾靖哥他有自己的办法,他既然说了让你不用担心你就不必担心,至于小玥姐那边,从他家人的角度来讲,他们应该更担心才对。”

我问刘仁俊“他们应该更担心才对”是什么意思,他却不说话了,只一再强调我应该选择相信腾靖的安排,而不是掺和进他们的事情。

然而,在和刘仁俊通电话的五天后,我终于明白了他之前留给我未解决的疑问是什么。

腾靖和靳嘉玥的结婚,众所周知,是利益的结合,腾靖家的核心基业是煤矿,利润高风险也高,靳嘉玥的家族无法插手,或者说,无心插手。煤业矿业如同钢材产业,讲求的是笑意,钢材产能过剩导致绩效低,加上近几年经济形势逐步走下坡路等种种外在因素,还想要进入这一类行业门槛不低,并且,利益不大。但是,其他行业他们是可以加入的。但是这个“加入”就大有来头了。最关键的便是资金,而问题也从这爆发。

当时的局势很混乱,不仅经济形势,就连政局都在变动,一言两语很难说清,用当时刘仁俊打电话给我时急切的话语来说,那就是:滕家现在情况很乱,已经不是你答应小玥姐做什么就能解决的,因为靳家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我问他,什么叫做自身难保?

刘仁俊叹了一口气,依旧是那句“腾靖哥没事,其他的你不管就行”,随后便挂了电话。

彼时我正在陪同从北京总部下来巡查合规事项的经理,在昆明的几家营业部走访,碍于经理在场,我便不能再回拨电话去追问。

那天时间很不凑巧,用一句“祸不单行”来形容应该再合适不过,营业部被查出几大不合规的事项,经理说得很委婉,准备在全国进行邮件通报,并在OA中挂出通知。

如果一旦通报批评,轻则对我这位区域负责人做绩效扣分处罚,重则将影响我继续晋升的道路,那时,整个云南已经有共计十家营业部,再来两家就能申请成为省级分公司,而我也能再往上走一步,从城市经理到省分总。

为了摆平职场上的事情,我忙邀请了从总部下来的几位同事,包括经理,到东寺街醉云南吃上一顿云南特色。那一顿饭,我吃得汗流浃背,一方面要小心招呼远道而来的经理,另一方面还牵挂着腾靖家。

终于到十点钟的时候,送走了他们,我便匆匆忙忙往停车场去取车,一路走一路给腾靖打电话,可他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始终处于呼叫转移的状态,就连他妈妈的电话都没人应答,我再给靳嘉玥打,也联系不上,当时,我彻底明白了刘仁俊话里的意思。

我坐在车里,没有急着回家,再次给刘仁俊电话,他倒是接通了,可接听时语气里净是失落和无奈。

我问他:“小俊,腾靖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他。”

“姐,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你管也管不了。”

“那你至少告诉我是为什么,可以吗?”

刘仁俊迟疑了好久,才肯松口,道:“腾靖家意外工伤的事情闹大了,靳家也也被牵扯在内,虽然他们家没有插手煤矿行业,但是一些不明不白的资金投入到了其他地方,借用滕家的渠道进行商业盈利。腾靖家的意外工伤是个导火索,没能及时解决,以为拖一会儿就好了,但是没想到,受害的家庭把事情闹大,上头一下来查,就滕家和靳家这样的关系,很多东西就被揪出来了。”

我明白了,那确实是我无法插手的,可腾靖怎么办?当时的我六神无主,腾靖和靳嘉玥的婚姻为何存在,我再清楚不过,如果他们借用这段关系确实做了些什么,被查出来之后,那就不是任何人都能帮助的。只是,腾靖……一想到这个人,我就觉得心痛难耐,虽然我能猜到也能接受,在这社会上混,没有谁能洁净得像一张纸,可如果涉及到的事情太严重,我也……茫然不知所措。

那段时间好像一条静悄悄流淌的河流,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我在那段时光里申请下来省级分公司的架构,参加了江知瑶的婚礼,带着祥祥和瑞瑞去了一趟大理,走过我曾经和腾靖一起走过的地方,却始终见不到腾靖的身影,听不到他的声音。

腾靖可能在的几个地方我都找不到,刘仁俊告诉我,他正在积极配合调查,同时他也叮嘱我,如果不想要腾靖担心,在那一关键时刻就不要露面,更不要试图去和腾靖联系。很多东西在真实的基础上,会有一些莫须有的名号挂上,为了避免将我和祥祥、瑞瑞牵扯在内,我只能当腾靖是路人,对他不闻不问。

前前后后大约过了三个月,我才再次见到腾靖。那时孩子已经放暑假,父母带着他们回了乡下,感受田园的农家生活,也想让他们不再整日活在城市的钢筋水泥里。

当时我下班回家,车子转弯就可看见房子,我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他的那辆大众辉腾,而他正靠在车头的地方,不知在和谁打电话,听到我车子驶近的声音,转过头来,对着挡风玻璃后我的打了个手势。三个月的分别,我竟觉得像是过了三年,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配黑色西裤,在我的记忆中,和第一次在KTV见到他是一样的打扮,过了这么久,除了消瘦了些,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可在他的眼中,我还是看到了无尽的疲劳,那份疲劳,那我忍不住泪湿眼眶。

我压制住情绪,把车子停靠在了路边,下车等他打完电话。约莫过了十分钟,他才挂断电话,打开车门从里面拿了一个文件袋,向我走来。

“这个给你。”他把文件袋送到我怀里。

“这是什么?”迟疑着,我拆开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份A4纸张,文件头抽出来时,映入我眼帘的竟是“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

我惊愕地眼珠几乎要掉出来,茫然地看着腾靖。

他微抿双唇,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晚风的吹拂中,突然将我拥入怀中,双臂收紧,不留一丝缝隙地将我牢牢抱住。

我闭上眼,泪水却在眼皮下不停地翻滚,我知道我不能哭,他给了我梦寐许久的东西,我没资格再哭。

努力压制着,腾靖的声音从头顶飘来,话语中的疲惫和沧桑一如他眼底的沉重,“裴妡,这个东西你收着,等我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后,我再来找你。”

我怔住,难道他来找我不是事情已经解决?我奋力将他推开,憋着泪花,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腾靖闭了闭眼,隐隐呼出无奈的一口气,再次将我拥入怀中,用疲惫却坚定的语气对我说:“你放心,我不会有问题的,但是这是一场变故,是变故必然就要有结果。不管结果是什么,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辜负你还有儿子。靳嘉玥已经同意和我离婚,只是还有很多关系需要处理,处理完毕,这一场变故也就结束了。”

腾靖用“变故”形容当时的情形,那是多么让人伤心和绝望的词汇,可我除了安安静静地等候,甚至是假装不认识他,什么都不做了,更别提帮助他。那一晚,他没有离开,我们相拥而眠,谁都没有说话,在静悄悄的夜里感受着彼此的温度。我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松手,很担心一松手便是永别。

翌日一早,我醒来时腾靖已经离开了,空荡荡的房间还留有他的气息,就像最开始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每一次热情过后,都不见他的身影。可我看到床头柜上放置的“离婚协议书”,落寞感便瞬间荡然无存,我坚信,雨过就会天晴。

三天后,刘仁俊打电话给我,说:“姐,腾靖哥和小玥姐离婚了,你知道吗?”

我看着窗外的盘龙江,平静的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静谧得令人沉醉,“我知道,我看到他们的离婚协议书了。”

“那你会和腾靖哥在一起吗?”

“小俊,你怎么这么问?”

刘仁俊略有迟疑,道:“腾靖哥他可能一无所有,还负债累累,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一无所有?当我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不仅不觉得沉重,反而是无比的轻松。我也曾一再地经历一无所有,但正是那些“一无所有”才让我成长,让我走到今天。

我说:“小俊,只要滕家他好好的,对我而言,他就不是一无所有。”

“这么说,你愿意跟他结婚?”

“我连孩子都生了,你觉得呢?”

刘仁俊不再说话了,沉默半晌,他道:“现在的局面,就算这个事情新闻没有报道,但是,你看各地都在查处,反腐倡廉的力度这么大,在这样的关头发生这样的事情,即便腾伯伯出面承担下一切与靳家有关的事情责任,腾靖哥作为几个公司的负责人,他还是难以撇清关系。姐,你明白吗?”

在我的视线内出现了一对小情侣,他们手牵手在江边漫步,女孩儿的手里似乎拿着一只冰激凌,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边吃边走……看着他们,我找到了回答他的最好辞藻。

我对刘仁俊说,同时也对自己说:“小俊,你刚刚说腾靖一无所有,负债累累,是吗?那我告诉你,如果他负债累累,那我就把他之前给我的别墅卖了,替他还债,还有给两个孩子的抚养金,这些年土地的租金,我都会拿出来跟他一起还债,只要他没事儿,其他的我都不怕了。”

刘仁俊笑着叹了口气,“姐,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你就继续当做局外人,耐心地等下去。我要是有腾靖哥的任何消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我也笑着对他说:“谢谢。”

在那之后,刘仁俊说到做到,有任何消息都告诉我。腾靖被查了,个人户头的所有资金流向都被提取出来,但是什么都没查出来,他的每一笔进出流水都没有问题。

或许你们会惊讶,之前给我的那一笔巨额抚养金呢?其实我也想不通,便查看了我户头上的交易记录,翻找我三年前,才发现抚养金并不是一次性汇入,而是分了好几笔,而且,汇给我的对方账户我根本不认识。

对着屏幕显示的记录,恍然间我似乎找到了答案。

禅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风舞鹧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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