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青一个趔趄刚想到非礼勿视,想要立即回身消失,却不想已经被发现了,看到宁沉烨射过来的视线,弦青顿时打了个寒颤,感到一片阴云将他的整个人生都笼罩了。
到了这个地步,弦青甚至想就这么死了算了,反正他也没有出头之日了,但是一想到公子的手段,弦青又感到自己连死都死不起,公子有足够的手段让他连死都不得安宁,还不如活着好好讨好讨好楚四小姐,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刚刚下定了决心,就看出楚清霁一手在宁沉烨后颈处一点,原本还一脸愤怒的宁沉烨顿时倒了下来,弦青震惊的睁大了眼睛,难道楚四小姐因为他的突然到来误会了什么,跟公子翻脸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楚清霁已经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将宁沉烨整个扔了过来:“带他回去。”
弦青一惊,慌忙上前接住宁沉烨的身体,发现他只是被点了睡穴,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嘛,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翻脸呢?
想到楚清霁刚刚要他带宁沉烨回去,弦青有些惊讶,可等他想要询问的时候,却发现楚清霁已经转身下了阁楼。
弦青想到宁沉烨此时外强中干的身体状况,若是楚清霁不下手,他还确实没有办法让他回去休息,如今倒是让他省了不少事,最后看了看阁楼的方向,弦青伸手抱起宁沉烨,随即飞身离开。
感觉到弦青离开,楚清霁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阁楼上,这是她一个人的祭奠,她还真是不想被人打扰。
晃了晃手中的酒瓶,楚清霁不由苦笑,刚刚宁沉烨骤然抱住了她,使得酒瓶中的酒洒出不少,如今竟快要见底了。
没有了酒杯,楚清霁索性拿起酒瓶直接仰头灌了一口,不知为何原本清冽的美酒此刻似乎带上了一丝暖意。
楚清霁独自在阁楼上待了整整一夜,即使楚相府已经因为楚清宁和楚清舒的事闹翻了天,她也始终没有一丝动摇,而季晨也已经吩咐了暮雪阁的董管事,任何人不得惊扰。
不管谁来一律拒之门外,可谓是毫无顾及,往日有些事楚清霁即使不喜,也会做做样子,而如今却连样子都懒得做了。
季晨知道,小姐在楚相府的日子也许已经快要结束了,远远的看着阁楼上的楚清霁,季晨的表情坚定,不管如何,小姐都是他唯一的的主子,他要倾注全部的忠诚终身侍奉的主子,来日不管是怎样的腥风血雨,他都会伴其左右。
想到初晓和初心也快要醒了,季晨转身走了回去,即使要走,也还有很多事要准备。
天色开始泛白,酒瓶早已空了,被随意的丢在一边,楚清霁扶着栏杆的手指缓缓收紧。
从这一刻开始她要真正抛开过去为自己而活了,曾经的楚清霁受尽了凌辱,说话做事不得不小心翼翼;曾经的她则一直争强好胜,为了业绩日夜打拼,也从未随心所欲。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要想那些空泛的事了,她要活得肆意而精彩,再也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事累及,不论何事,都要看她高不高兴。
楚清霁的手指放松,清丽无双的脸上绽放出一抹轻松靓丽的笑颜,没有了束缚和顾及,这一刻楚清霁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
迈步走下了阁楼,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眉宇之间没有了往日的冷然淡漠,倔强刚强,隐隐透出一抹暖色。
朝阳倾洒,此刻的瑞陵城已经逐渐炸开了锅,原因很简单,自然是因为昨晚的宫筵。如今城中口口相传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雪妃牵扯出的巫蛊之术,另一件则是楚清霁在宫筵上与丝萝的那一场比试。
雪妃的事牵连甚广,据说雪妃与宫中总管公公勾结四处敛财,再以此收买人心,在整个后宫之中多处埋设巫蛊之术所用的木偶邪符,又暗中召集擅长巫术之人百般诅咒祈天江山。此事一出,遭到了举国百姓的唾骂,甚至很多人将几年前的水患旱灾和叛乱,统统归结为雪妃的暗中诅咒。
也是因此,作为雪妃母国的皇室来使,浣月太子的行宫招来了众多愤怒的祈天百姓围堵,而浣月太子并未就此做出任何辩解。反倒是祈天七皇子苏君墨派人驱散了百姓,澄清浣月太子并不知情,一切都是雪妃因为对浣月遣其和亲祈天心存不满,才故意为之。七皇子好不容易才平息了祈天百姓的怒气,浣月太子也对于七皇子的宽厚表示了感谢。
而与此同时,楚清霁也在一夜之间名声大噪,尤其是与其触犯圣怒的庶姐相比,更是成为了众人口中的一代才女。与昭渊丝萝郡主的比试也是精彩绝伦,众多绝技引人入胜,再也不是什么身体羸弱的娇柔美人,而且敢于与丝萝郡主以命相搏,被赞为敢作敢为的奇女子。
而奇怪的是,比试因为雪妃的事被迫中止,而一项任性妄为的丝萝郡主竟然没有揪着不放,甚至在楚清霁离席之后,没有继续要求进行比试。这让众人心中疑惑,虽说丝萝郡主因为楚家大小姐的事受了一些连累,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获胜。一时之间,那场未分胜负的比试,引得百姓众说纷纭。
一连几日,城中各处因当晚之事争论不休。
听完了初晓所说的府外之事,楚清霁微微勾起了唇角。丝萝并不是就此罢休,而是在图谋来日,当日她注意到宫筵之上只有丝萝一人,二长老和那个所谓的圣使并没有一同出现,而丝萝很有可能是为了争一口气而孤军奋战的。
当时在楚清宁的事败露之后,丝萝原本是想站出来的,但却被那个随后赶来的圣使拦住,之后便趁此悄然离席。这也是她当时在猜测到楚清舒的结局之后,毫不犹豫回去的原因,一方面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另一方面丝萝一走她自然没有心情在留下去了。
狄族也许就快要上门了,不过他们即便不上门,她也会找上门去的。
这几日的楚相府格外惨淡,楚丞相似乎一夜之间老了数十岁,玷院中的二夫人算是没了盼头,整日嚎哭咒骂。
三夫人在得知楚清舒被赐死的时候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也是哭的凄厉无比,这几日闭门不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原本在跟楚丞相回府不久便再次外出的大少爷楚清逸也匆匆赶了回来,这几日也在尽力的宽慰三夫人。
往日最为好事的四夫人抱着自己的女儿心有余悸,根本顾不上幸灾乐祸,这楚相府一共四个女儿,一场宫筵过后就剩下一半了。而楚清霁不仅占着嫡女的位置,又在宫筵上一鸣惊人,如今炙手可热,而她的女儿却是个庶女,她自己又没有娘家可以指望,楚丞相也被夺了权,不可同日而语。
况且四夫人在宅院中也待了多年,也知道楚清宁和楚清舒表面上是得罪了皇上,实际上跟楚清霁不无关系,如今这楚相府的四小姐是要开始秋后算账了。想到这里四夫人不禁心惊肉跳,一切她可没少落井下石,冷嘲热讽,而此次楚清妍逃过一劫,还不知道是不是楚清霁手下留情。
因此,现在的四夫人整日提心吊胆,除了祈祷楚清妍还能借助楚相府嫁个好人家,自己还能好好的待在楚相府享福之外,也不敢再有什么其他的念头了。
“小姐,相爷请您去书房一趟。”春草端着一盘水果走进了楚清霁所在的花厅,放下手中的水果之后,向着楚清霁轻声说道。
原本正在向楚清霁汇报近日之事的初晓,随即停了下来询问的看着楚清霁,“小姐,相爷这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初晓转向春草问道:“可知道是何事?”
“不知,相爷遣了身边的小厮来请小姐,并未说是为了何事。”春草回答道。
“春草,替我更衣。”楚清霁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接着又对初晓说,“接下来的事都交给你和季晨,务必要快。”
“是,小姐放心。”初晓应道,在楚清霁走后,便收拾了东西下去办事了。
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衫,楚清霁领着春草去了楚丞相的书房。
一路上所见的奴才婢女看到楚清霁皆是一脸惶恐,如今的四小姐可是今非昔比了,他们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招惹,往日对楚清霁多有不敬者,也是战战兢兢的唯恐哪日被楚清霁记起后找来算账。
对此楚清霁丝毫不予理会,这些趋炎附势的奴才根本不值得她费心,就要她要整治也不过是为曾经的楚清霁讨些利息而已。
“见过爹爹。”进了书房看到楚丞相背对着门站在桌前,楚清霁微微颔首行礼道。
“霁儿,你来。”楚丞相并没有回头,而是冲着楚清霁招手道。
楚清霁走到桌前,只见桌上摆着一副铺开的画卷。画卷上是一个温婉娴雅的女子坐在石桌前安静的读书,青丝绾正,罗裙飘逸,整个人恬淡柔美,风韵天成,又似乎带着千帆过尽的淡薄。她纤细的手指握着书卷,衣袖处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腕,淡然温和的双眸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书籍,只是坐在那里,便已成了最美的风景。
画中的人正是柳水彤,而画这画的人显然用尽了心思,才能如此完美的诠释了柳水彤的美丽。
楚清霁看向楚丞相的目光中微微透出一丝探究,这画画的人是他吗?而他对柳水彤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再桌上的画卷时,楚清霁的眸光也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柔软,心中也产生了几分好奇,这样美好的女子,该要怎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呢?而那个令她倾注的全部爱恋的男子又是什么样子呢?
“霁儿,这就是你娘。”楚丞相一直看着画,即使在跟楚清霁说着话,目光也不曾转开半分,楚丞相的嗓音带着些许的惆怅与追思,想要伸手从画上拂过,可终究还是在半空中停住了手。
“霁儿,再过几日你便及笄了。”楚丞相忽然感慨般的叹道。
“是,没想到爹爹还记得的。”楚清霁淡然答道。
“爹爹自然记得,爹爹还记得十五年前初次看到你时,爹爹心中有多欢喜。”楚丞相看向楚清霁,似乎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一刻,脸上竟带上一抹欣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