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了有一阵，良久，厉卓霆才继续说道：“芊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从你选择嫁给别人起，就已经结束了，其实做朋友又何尝不好？我依然可以像哥哥一样照顾你，但男女之间的感情，我们已经不可能再有了，况且过了这么多年，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要被你消磨殆尽了。”
“你之前在背后做了多少事情，我不是不知道，我身边出现的女人一个接一个消失，甚至包括我的秘书和助理，都并非偶然，而是因为你，才离开的，这些我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忍着，现在我也累了，所以我也劝你一句，收手吧，即使我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我们也不会再有半分可能。”
“要是我告诉你，我当时嫁给别人并非是因为你那时狼狈落魄，而是因为我前夫趁机强迫我，还拍下了照片，当时我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他威胁我如果不嫁给他，就将那件事情公布出来，让你蒙羞也让我身败名裂。后来我才知道，他娶我不过是图我们家的家业。这些年来我忍辱负重，可是我从来没有一天能忘记你……”顾芊芊说着，声音愈发颤抖起来，哭声一阵高过一阵，听来令人心碎。
厉卓霆明显十分惊讶，声音的音量提高了几分，反问：“你说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她呜呜咽咽了一阵儿，才继续说：“为什么不早告诉你？卓霆，有哪个女人愿意将这样的事情说出来，这对自己的名誉是多大的损伤你难道不明白吗？而且，我一直想靠真心挽回你，而不是你对我的同情，我一直觉得，你对我一定还有感情，毕竟你不是薄情的人……”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她似乎哭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后面的话我没有再继续听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脏像是被一把大手用力攥在手心，同时还狠狠揉搓一般，那种感觉让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如同千万只白蚁同时造访我的身体一般。
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去了，总之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次日清晨。
阳光显得格外耀眼，因为是在顾家，我比在厉家的时候更加谨慎小心。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匆匆穿戴收拾好之后，便出了门。
可是好巧不巧，刚好撞上了从隔壁走出来的厉卓霆。他神情依旧疏离而淡漠，视线扫过我的脸，说：“睡得还好？”
我赶忙欠了欠身子，说：“谢谢厉总关心，很好。”
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那就好。”
紧接着，顾芊芊也从那个房间里走出来。她的气色似乎恢复了一些，看起来便还没有上妆，但是脸色却格外红润有光泽，如同秋天新结出来的苹果一般可人。
看着眼前的这幅画面，就像是有一道惊雷朝着我的头顶直直地劈下来一般，我不禁被雷得外焦里嫩的，大脑也噼里啪啦闪了几道火花之后，死机了，无法继续思考。
但是我本来不该问什么的，厉卓霆去了哪里，喜欢谁，跟谁在一起，我都不应该过问，这是我的本分。
于是我只是垂下眼帘，说：“厉总，是否需要我叫车过来？”
“不必了，我已经通知了凯西，一会儿吃过早饭她会来接我们去公司的。”厉卓霆说完之后，便转身朝楼下走去。
我抬起头，刚好撞上顾芊芊的视线，她的神情有些乖张，冲我扬了扬眉，似是在挑衅，却又像是单纯的炫耀。
总之，都不重要了。
我跟在他们身后下了楼。
早餐之后，凯西已经将车子停在顾家别墅门外了。厉卓霆谢过了顾董和顾夫人的款待，又对顾芊芊点了点头，我跟在他身后，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鞠躬，然后转身上了车。
到了公司楼下之后，我请凯西先停车，然后转头对厉卓霆说：“我想先去买个咖啡。”
我生怕他蹙起眉头拒绝，但是他却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视线依旧停留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
凯西见厉卓霆点了头，便把车子先停在路边放下我，然后又朝地下车库开过去。
我看着那辆车的影子消失在视线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夏末……”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我身后传来，唤着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地回过头，接下来马路对面那张脸撞进我的视线里，让我的心脏不禁用力一缩。
我转过头，快步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夏末！”他又叫了我一声，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急。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把扯住我的胳膊，我转过头，看到他正微微弯腰穿着粗气。
我用力挣扎了几下，咬着牙压低声音问道：“潘明，你干什么？”
他始终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腕，好像生怕一不小心我就溜走了一样。他看起来依然如同往日一般精干利落，但是我总觉得，他的眉宇之间好像多了几分憔悴和沧桑，完全不像是我们刚刚分开那会儿，春风得意，满面红光。
“你这个女人，把我害惨了，你知不知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想干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紧绷着，看起来十分僵硬，双眸中翻滚着化不开的怨怼。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他只要碰我一下都会让我觉得恶心得不得了，更不要说现在他就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腕了。
我一心想要挣脱，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与他对抗：“我把你害惨了？潘明，你可真幽默，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是你活该！”
他突然加重了手里的力气，让我不得不面对着他再也动弹不得，我吃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压低声音狠狠地说道：“潘明，这可是在大街上，我知道你找我的目的，不就是城西开发项目的合作案吗，可是现在政府那边还在走程序，万荣地产的势头也很强劲，厉氏能不能拿得下这个项目还不一定，你在这儿逼我也没有用。”
一瞬间，我猛然发现我似乎真的变了，从前的我，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如此清醒而镇定的。
“你他妈究竟是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你待在厉卓霆身边之后，演技越来越好了？”他紧紧地盯着我，两眼一眯就是两道散发着寒意的光芒。
我也懒得继续跟他在这里掰扯，对准他的脚面用高跟鞋的鞋跟狠狠地踩了上去。
一时间，他痛得五官都拧到了一起，面目显得有些狰狞，但是依旧不肯放开我的手。
我有些泄气了，叹了一口气，说：“潘明，你到底要怎样？我们现在可是在厉氏集团门外，如果被厉卓霆看到咱们两个拉拉扯扯，到时候城西那个项目的合作案你就彻底不要想了。”
“我现在哪里还有考虑合作案的心思？”他用力地扭着我的胳膊，我不得不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面对着他，看着他眼里愈发浓烈的恨意。
“上一次，你让我帮你约秦巍，说是想清楚了决定跟他合作，可是最后呢？你都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秦巍不仅给我的公司施压，还派人差点弄死我？”
我不禁瞪圆双眼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说实话，我确实没有想到秦巍会把这笔账算到他的头上。
他冷笑了一声，表情看起来有几分阴冷，继续说：“怎么？你应该很痛快吧？可是夏末，你以为秦巍就会放过你还有你那个朋友吗？他在白道黑、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你该不会天真到认为，他真的会着了你的道吧？”
在这样骄阳当头的盛夏里，我忽然感觉到有一阵寒意渐渐朝我袭来，包裹着我，渗入到我的每一条神经末梢，心脏就像是忽然被扔进一池冰水里一样，剧烈地收缩着。
他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说：“好，就算我相信，这件事情你也是受害者，那么你敢说厉卓霆派人盯着我这个主意不是你出的？自从秦巍那件事以后，我只要靠近厉氏一百米范围内，就会被几个黑衣男人拽上车然后扔到郊区去。我今天费了好大劲才甩掉他们。夏末，你够狠的啊，是，你现在傍上厉卓霆春风得意了，可是你别忘了你是谁，如果不是我，你现在不还是琴行那个卖钢琴的小店员吗？人要懂得感恩！明白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刚刚他说的那些话不停地在我脑海中回荡。很多时候，这个世界其实都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光鲜可爱，如果你愿意揭开这层表面去看一看，就会看到重重的黑暗，不堪与腐烂。
潘明看到我一脸震惊的样子，表情渐渐地不像刚才那么恨意满满，他抿了抿嘴，凑近我，压低声音问：“这些事情你真的不知道？”
我的大脑就像是死机了一般，机械地摇了摇头。一瞬间，我好像全然忘记了我对他那种深入骨髓的仇恨，反而觉得有些同情他。
在那一刹那，我忽然觉得，其实我和潘明终究是一种人，像我们这样的人，根本就是错入了一个压根不属于我们的世界，我们永远都无法跟秦巍还有厉卓霆这一类人抗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