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会议在我混乱的思绪里结束了，而我的脑海里却全都是各种各样顾芊芊的眼神，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嘲笑声和叹息声。
我看着厉卓霆和顾芊芊的脸，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他们确实特别相配。
此刻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如出一辙，维持着一种似笑非笑，拘谨而从容的镇定，时而抬头去扫视全场的人，时而垂眸沉思，但是谁都不知道，他们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此刻我才真正地明白，我从来都没有靠近过厉卓霆，他始终站在云端，当我觉得顾芊芊可怜的时候，实际上，她所在的位置，还是比我高出了一截。她们都站在遥远的山顶，冲着山下手舞足蹈，歇斯底里网上爬的我露出或怜悯或不屑的表情。
我无法懂得厉卓霆的世界，而且这还不是最悲哀的事情。
最悲哀的事情是，我之前并不知道这一点，还以为我真的可以突破我们之间的障碍和局限，真正地成为他身边可以和他比肩的人。
过了一会儿，厉卓霆站起身来，宣布会议结束。这个时候他终于肯看我一眼了，我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匆忙抬起头，想要探寻一丝真相，可是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却看到他的双眼闪烁着那种仿佛被玻璃过滤过的冷光，并且匆匆将视线移开了。
会议室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他们脸上都带着忧虑的表情，毕竟重整内部结构这件事，关系着每个人的命运，谁都有可能直接抱着收纳箱离开。
此时正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可是我却觉得莫名的有一丝凉意沁入我的皮肤之中。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顾芊芊朝我走过来，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说：“夏秘书，人生还真是峰回路转，当初我可真是没有想到我们会成为同事，今后多多包涵。”她说着，朝我伸出手来。
我咬着嘴唇抬起头打量着她脸上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心里一横，伸出手来。
可是正要握上她的手的时候，她却忽然迅速地将手收了回去，揉了揉太阳穴，说：“哎呀，看我这脑子，去办入职手续的时候竟然把东西忘在人事部了，我还有些事情要跟厉总讨论，你能替我去拿一下么？”
她说完，朝我眨了眨眼睛，像是善意的笑容，但是又像是挑衅，其实我都看不大清楚。
我朝着依然坐在那里的厉卓霆看过去，他正坐在那里垂着眼帘，看起来像是在想事情，但是又像是睡着了，总之对于顾芊芊的话没有任何的反应。
一瞬间有种强烈的不知名的情绪在我的心头涌动着，我抬起头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极力挤出一个微笑，说：“顾总监，不好意思，我是总裁秘书，做这些好像不太合适，我想公司应该给每位总监都配有助理吧？”
她似乎一点都不顾忌坐在身后的厉卓霆，而且还有种恃宠而骄的感觉，朝我笑着耸了耸肩，说：“sorry啊，我今天刚来公司，还没来得及去广告部，所以只能麻烦夏秘书了，其实有这点时间，你都已经回来了，不是么？”
厉卓霆仍然没有反应，而是抬起头来视线淡淡地扫过我们这边，下巴的线条紧绷着，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要说些什么的意思。
“顾总监，不然我去吧。”凯西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顾芊芊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说：“这几天厉总的各个项目和合作案不都是你在跟么，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事情，你必须在场。”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知道了顾总监，我马上去。”
把顾芊芊的东西送到广告部之后，我直接回了总裁办公室，发现厉卓霆已经坐在里面了，他正在低头看着文件，我小心翼翼地将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打断他的思路。
以往这种时候，他都会抬头对我微微一笑，可是今天，就在我抱有一丝期待的时候，他却始终没有抬头，好像我就是流过他身边的一阵空气一样。
其实经过了这一上午的失望和挫败，现在的我仍旧感到一丝失落，他似乎一点跟我解释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下午下班的时候，我主动走到厉卓霆的办公桌前，说：“厉总，我先走了。”
他抬起头，视线淡淡地扫过我的脸，问：“去哪儿？”
我咬着下唇，咬咬牙，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冷而没有一丝情绪，说：“回公寓去。”
“为什么？”他简明扼要地反问道。
为什么？难道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我还能继续没心没肺地跟着他回到别墅，同处一个屋檐之下么？
我抿了抿嘴，说：“没有……我……我想静静。”
他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伸手在眉心掐了掐，说：“好，我派人送你。”
我赶忙摆摆手，说：“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我想自己走走。”
他点点头，然后又将视线落在面前的文件上，纤长的手指不时翻动着，仿佛很快便从刚刚我们之间的对话脱离了出来，而却还沉浸在他冷静的眼神之中。
现在刚好是下班高峰期，我走出公司之后，周围都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而现在七点未到，天空看起来也是黑压压的，像是被泼上了墨水一般，跟地面上的景象呼应着。
不过我今天总算还有一点幸运的事情，竟然在这样的高峰时段在公交上坐到了座位，尽管我被身边的人潮挤得只能贴在车窗上，但是心里依旧无比满足。
车子开过最繁华的商业街，崭新的玻璃幕墙上，不断放映着各种大牌的广告，以至于就连车内人们的脸上，都无可抗拒地被涂抹上了一层勾魂摄魄的蓝色。
这座城市都像是一个巨大而冰冷的钢铁机器一样，日复一日旋转着，而我们每一个人，都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齿轮，很可能，就连一个小齿轮都算不上，而是微不足道可有可无的存在。
我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矫情到会有这么多的感慨，到最后我干脆把头贴在车窗上，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听着周围的声音。
这一天不过是正常的工作，可是我却觉得累极了，忍不住想要下一秒就一头栽进我的床里。
回到公寓之后，我刚刚打开家的大门，还没走进客厅，就听见了一阵说笑声。
对，每次何欢看到帅哥，都是会自动开启这种荷尔蒙四射的模式，听起来格外妩媚。
有的时候我实在想不到，像她这样的性格怎么会爱上秦巍那种男人呢，他们简直就是两种极端。
又或许，只有极端才更能碰撞出火花吧。
我换好拖鞋，把包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走进客厅，便看到了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的沈洛。
他原本应该是个大忙人，不是在片场就是在通告现场，或者是去赶通告的路上，可是今天竟然出现在了我的家里，哦不，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厉卓霆的家里。
我看着沈洛休闲装掩饰不住的肌肉线条，以及解释浑圆的臀部，忽然非常理解何欢的感受了，她从小就是外貌协会，这些年，沈洛似乎变得跟以前很不同，不再是那个干巴巴的小男孩，而是变得足以让大部分女性脸颊发烫，荷尔蒙迅速分泌。
他们似乎正在聊着什么，特别欢快，都没有注意到我进来的声音，何欢仿佛也完全走出了秦巍的阴影，此刻笑得就像是十七岁的少女那样纯粹。
我慢慢走进客厅，不想打断眼前这温馨的一幕，而他们也终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沈洛回过头，看到我之后，轻轻地扬了扬手，他的嘴角朝一边扬起，半寸整齐的白牙齿看起来好像是一排小贝壳，笑容还是像以前一样，格外温润。
“回来啦？”他休闲衬衫的扣子开了两颗，露出一片结实的小麦色胸膛。
我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他虽然也是命运多舛，可是终究还是上帝的宠儿，上帝总是偏心的，他给有的人至美的容颜，给有的人很多很多的钱，而我，应该属于被上帝遗漏的那一种吧。
“你怎么来了？”我径直走到茶几跟前，弯腰拿起水杯倒了一杯水，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看着他们。
其实此刻我心里是有些害怕的，毕竟这是厉卓霆的房子，他随时都有可能像是撒旦一样降临，而那个时候，我估计就要被眼前这两颗炸弹炸得灰飞烟灭了。
“何欢让我来的，她说一个人太孤单了，而且自己又不能常常出去，刚好我今天没有工作，剧组里放假，所以救过来了。”他的眼睛里倒映着天花板上水晶灯的光芒，璀璨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我笑了笑，说：“这样啊。”
他走过来坐到我身边，伸手握了握我的手，神情看起来有些担忧，说：“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凉？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生病了？”
坐在我身边的沈洛身上，散发出那种年轻男人身上健康的味道，并不是单纯的香水味道。
跟厉卓霆不同，他的气息，闻起来就觉得深沉而老练，而沈洛，却显得格外清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