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面对凌老爷子,他突然有一丝遗憾和惋惜,也许那时根本不需要采取如此强硬的手段!
凌老爷子也曾经纵横杀场几十载,如今身体虽大不如前,但神智并不糊涂!
他知道雷震城来找他的目的,可能和凌子栖有关系!
“伯父,我知道单独来找您,有点儿唐突。”他见老爷子并没有敌意,便娓娓道来。
“年轻人,你不来找我,我也正想找你呢!”
想不到两个人居然不谋而合,多年前雷震城意气风发的和凌老爷子谈条件的时候,可不是用这种口吻!
“雷总,我想问问你,你对子栖……是真心的吗?我现在病的很重,也许不久就……,面对一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你不妨和我说实话!”凌老爷子语调平稳,像是见过大市面的人。
就连死亡,都不能剥夺他那份与生俱来的威严和高贵!
“不瞒您说,伯父,很久之前我就见过子栖,并且对她……一见钟情,所以当初我问您要子栖,是早有蓄谋!这个,希望您能原谅!”
雷震城言辞凿凿,句句都直入凌老爷子的心。
“如果当初,我知道是这样,我肯定不会叫子栖跟了你!不过现在,我年事已高,况且她已怀了你的骨肉,只要你真心待她,以前的事,就别提了!”
“伯父,您的意思是原谅我了?”雷震城喜出望外,他想不到三言两语凌老爷子居然就不怪他。
“如果你本身只想和子栖玩玩罢了,我当然不会原谅你!你对她是真心,我还有什么权利阻挠!我相信,当时你不告诉她,一定有你不能说的苦衷!生长在豪门世家,总有些事身不由己!”凌老爷子仿佛能理解雷震城的心思。
他自己年轻的时候何尝不是呢,被子栖的妈妈恨了一辈子,也爱了一辈子,到头来两个人阴阳两隔,亲生女儿恨了他不知多少年,直到最近这几年他生病,两个人的关系才算缓解!
恩怨和仇恨,容易蒙蔽一个人的眼睛,令他看不清事实的真相。
“伯父,可是我和子栖求婚,她拒绝了!”雷震城有些沮丧的望了望窗外的树叶,摇曳生姿的摆来摆去,像他和凌子栖的关系。
“子栖这孩子自小就性格倔强坚强,所以想让她消除对你的恨意,可能需要些时间!希望你能等!”凌老爷子看得出来雷震城的决心。
“伯父,如果我和子栖能在一起,一定会好好孝顺您!”雷震城今天像嘴上抹了蜜一般甜。
“我……一个将死的人,呵呵!不给你们添麻烦了!”凌老爷子淡然一笑。
那笑里带着看破红尘的坦然和自在!
雷震城没在答语,凌老爷子已经知道自己病的不轻,不用他多解释!
半晌,凌老爷子才开口,“希望,你能给子栖幸福!”
“一定会的!”他答。
如果凌子栖肯戴上他给的戒指,他一定许她一世幸福!
凌老爷子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俊逸的眉目和凌厉稳重的性格,久经商场的历练,成就了今天的雷震城,可他的心底还能留有一块纯净的感情圣地,已经不易了!
子栖,是幸运而幸福的,把女儿交给这样的男人,他放心!
从医院出来,雷震城有些欢欣雀跃,又有些为凌老爷子惋惜!
高兴的是子栖的父亲能原谅他,惋惜的是他的病可能凶多吉少!
子栖肯定不知道雷震城去见过她爸爸,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多少要客观些!
……
隔了几日,便是凌老爷子手术的日子,James从美国飞过来的时候,精神奕奕,可他说自己已经连续做了几个手术,他永远精神饱满,是个敬业的医生!
凌老爷子这几天头痛几乎要控制不住,国内的医生也没什么好办法,他颅内的肿瘤以疯狂的速度猛增,慢慢压迫了重要的神经,就连视力都变得不正常!
这种不乐观的情况,子栖几乎都失去信心!
她苦苦坚持在崩溃的边缘,肚子里的孩子要她笑对人生,坚强乐观,心情平和,可面对躺在病床上年迈的父亲,她怎么能心情平静!
James和父亲进手术室前,他对子栖说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她只能和雷震城等在外面,小妈和子怜这几日也一直在照顾父亲,分担了她一些忧愁,至少体力上照顾她这个孕妇,凌氏她一连几天没去,全靠梁俊仁帮她打理!
她焦急的坐在外面,一连几个小时,手术室里没传来什么消息,静悄悄的走廊里就连雷震城的皮鞋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除了担忧,她不能为父亲做任何事!
雷震城扣着她的手,她手一直冰凉,还不住的颤抖,像个吓坏的小孩,只有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时候才能保持镇定和安宁!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所有人揪住的心,仿佛在这一刻又跳到嗓子眼里!
她站起来,向手术室大门的地方张望,希望父亲熟悉的身影能被她看见!
最先出来的确实是凌老爷子的床位,可是推着床的护士却一前一后,将床缓缓拉到她面前!
天哪!
子栖简直不能接受眼前的一幕,父亲的床上,整齐洁白的被子,将整个床都铺满,她看不见父亲的脸!
只有死去的人,医院才会这样处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哀嚎着,想冲进手术室里!
她要找James问个明白,他不是全球数一数二的脑部专家吗?怎么会医不好父亲的病!
雷震城见状死死抱住她的身子,搂着她安抚,“子栖,你冷静点儿,你还怀着孕!”
她拼尽周身的力气,终还是被雷震城紧紧的禁锢在怀里,她的泪水顺着白皙纯净的脸颊,流了一地!
小妈和子怜上前拉开了凌老爷子的被子,他和蔼安详的紧闭着双目,呼吸,已经停止!
小妈突然像被抽尽了全身的血液般瘫倒在地上,一句哭声都发不出来,子怜赶紧叫医护人员将妈妈抬到病房!
随后是James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他看上去身心疲惫,一脸倦色,面对雷震城,他坦诚的抱歉,“雷少,我尽力了,手术过程中……他脑部死亡,随后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在场的所有人都尽力回天,可是……对不起!”
跟着一起进去的其他医生也和雷震城解释,凌老爷子的肿瘤长满了脑部,开刀后不理想,年事又高,所以才是现在的结果!
有人开始推着凌老爷子的床位向太平间走去,子栖突然猛力挣脱了雷震城,冲向父亲的床,掀开被子,趴在爸爸的脸上痛哭起来!
凌老爷子的脸上仍然和往日一样安详,看得出来,他走的过程中没受什么罪。
子栖用手抚摸着爸爸生满皱纹的脸庞,她从来没这样近距离仔细的看过父亲,他是个严厉的父亲,为了教育子女总是板起脸,直到近几年生病,心境才变柔和一些!
“为什么,为什么要带走我的爸爸!”子栖不肯起来,医护人员想推床也不可能。
雷震城上前拉着子栖的身子,将她整个人都拥进他的怀抱里,“乖,别难过,人终有一死,不哭不哭!”
被他拥着,医护人员才有机会将凌老爷子的床推走,只要子栖看不到父亲,她的心情才能舒展些!
“子栖,伯父也不想看见你这样,想开点儿,你做了该做的,尽力了,释怀吧!”雷震城不断安慰她。
脆弱无助的凌子栖,全身上下一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软塌塌的靠在雷震城身上,听着他的喃喃细语,却毫无力气回一句话!
终日来的担心和期待,在这一天化为灰烬,她仿佛早已焚尽了最后一点儿力气,如今被雷震城拥在怀里,竟忘记了仇恨和挣脱!
很多事情还等着她去处理,软弱和脆弱从来解决不了问题,她在医院呆了整整一个下午,想起这些日子来周围朋友给予她的帮助和关心,想起父亲临走的前几天和她说过的话!
还有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父亲都还没来得急见上一面,便匆匆离去,只留她一人独自应对尴尬的局面!
黄昏时刻,雷震城来接她回凌家,父亲的后事还有很多需要她应对,医院没什么牵挂,她也不能再留在这儿!
雷震城给了她一个下午的时间冷静。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脸上,除了满脸的疲惫和倦怠,仍写满了悲伤!
她一时无法接受父亲的离开,冷冷的望了雷震城一眼,“走吧!”
之后便一言不发,跟着他上了车,往凌家驶去!
进门的时候,凌家的客厅像被人翻过一般,满地狼藉,到处都乱糟糟,子栖见家里的客厅像被人抢光了一样,不值钱的东西到处满地,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拿走,忙大声喊,“小妈,小妈!”
旁边的佣人战战兢兢的望着大小姐回来,一声不敢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凌子栖会揪住个佣人问情况!
她一连叫了几声都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