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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逃出海底

诺第留斯号最终冲出了重围,我们三个在庆幸重获生命的同时,更激发了对自由的渴望。

“我们应该离开这魔鬼般的诺第留斯号了。”尼德·兰急切地说。

一连几天没有看到尼摩船长。诺底留斯号一直在快速行驶,只用两天就跨越了南极圈。3月31日晚上经过了南美洲著名的尖岬合恩角。

直到4月3日,我们一直行驶在巴塔戈尼亚水域,有时在水下航行,有时在水面上行驶,通过拉巴拉他河,航向一直向北,沿着南美洲迂回曲折的海岸进发。

自日本海上航行到这时,我们已航行了16000里。到上午11点,我们在西经37度上穿过南回归线,并以超高速通过了佛利奥角,尼摩船长似乎不喜欢靠近巴西海岸太近。

我们穿过赤道,向西20海里是几沿尼群岛,是一个法属领地,在那里我们很容易找到安全地带,但是海风呼啸,波涛汹涌,阻拦了尼德·兰去冒险。我则努力用充满热情的观察、研究来弥补这个缺憾。

当船在墨西哥湾航行驶时,透过客厅的玻璃,我们看到一群面目狰狞令人恐惧的大型怪物。尼德·兰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叫一声:“章鱼!”

这时,右侧的玻璃窗前出现七条章鱼。它们为诺第留斯号保驾护航,而且能听到它们吻得船的钢壳咯咯作响。他们整齐地排列在船两侧,在我们看来好像它们是静止的,我甚至能耐心地为它们的尊容画一幅肖像。

而诺第留斯号却忽然停住了。一次碰撞令船身微微震动。

“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我们同时问另外两个人。

诺第留斯号依然浮着,但它没有行驶。尼摩船长和他的副手走进客厅。

我好多天没见到他了。他一脸的焦虑,径直走到窗前,看了看那些章鱼。然后向副手交待了几句,大副出去了,很快,窗外的嵌板关上了。

我走近他,惊叹地说:

“多么奇妙的大自然杰作啊!”

“是的,教授,”他答道,“我们要跟这些杰作发生肉搏战了。”

我茫然地望着他。

“螺旋桨停了,很可能是一只章鱼的嘴伸进页轮中去了,从而阻碍了船航行。”

“那怎么办?”

“不好办!电气弹对这团软肉不起作用,只有用斧子砍死它们。”

“用鱼叉也行,船长,”尼德·兰说,“只要你不反对,我愿意效劳。”

“我欢迎你的加入,尼德·兰。”

“我们也陪你一块去。”我说完就和大家一起奔向中央楼梯。那里已经有十来个人,都手中拿着利斧,准备出击,我和康塞尔也一人拿一把,尼德·兰则手持一柄鱼叉。

这时,诺第留斯号已经浮到水面上来了,一个水手登上梯,将入口嵌板上的螺钉松开,但刚刚取下螺母,嵌板就忽地被掀开了,并立即有一条蟒蛇一样的长胳膊伸了进来,另外,还有两条在外面晃动,尼摩船长大斧一挥,斩断了这条手臂。

我们相互照应着拥上平台,眼前立即有两条长臂挥舞过来。只听船长前面一名水手惨叫一声,就被那无法抵挡的大手臂卷起。章鱼的触须缠住了这个不幸的人,将他粘在吸盘上如同一只手拿着笔在空中挥毫疾书。那人用法语呼号着:“救救我!救救我!”

尼摩船长跃起一斧,又砍掉了一条长须,大副则呼喝着与船上另外几只章鱼苦斗正酣。船员们挥动利斧,猛劈狂砍,那只大章鱼被砍掉了七条手臂,但仅剩的一条却仍将那人卷在空中摇摆。但当尼摩船上和大副向它扑去时,这个可恶的怪物喷射出一团黑色的液体,顿时,我们眼前一片昏暗,等这团浓雾散尽后,我那不幸的法国同胞也已随那只章鱼一起消失了!

我们狂怒到了极点,拼命与这些章鱼搏斗。又有十几只章鱼围了上来。我们奋力冲杀,在鲜血与浓墨中砍下一条条肉臂。似乎这些触须会像多头蛇的头一样,永远也杀不完。尼德·兰每一叉都准确地刺入章鱼的绿色眼睛中。突然,他被一只章鱼的手臂掀翻在地,而且那怪物张开大口要将他咬为两段。尼摩船长一个箭步冲过去,将斧子劈在两排巨大的牙齿中,尼德·兰死里逃生,忽地手中叉一抖,刺入章鱼的三个心脏,直没杈柄。

章鱼退缩了,尼摩船长浑身血迹、墨迹。他呆立在探照灯旁,狠狠地盯视着吞掉他同伴的大海,两行热泪流淌在脸颊上。

从这以后,尼摩船长又有好多天没露面,而诺第留斯号一直徘徊在这片海域中,似乎不忍离开他失去的同伴。

10天以后,在5月1日那天,我们又向北行驶。随后一星期一直沿大西洋的暖流有75海里宽,210米深,诺第留斯号这时好像不受什么控制似地随意航行。我们的逃离成功性越来越大了。

但气候突然变得很恶劣,再次使我们的计划搁浅,如果在这波涛汹涌的海面驾小艇逃走,无异于白白送命,尼德·兰尽管思乡情绪已不可遏制,但还不至于活得不耐烦。

“事情必须有个了结,”他对我说,“去跟船长谈一次,当我们经过你的祖国沿海时,你可以向他提起,但现在来到我的祖国沿海了,我必须跟他说。”

“那么,我今天就去找他。”我只好对他说,如果让他去说,那肯定会把事情搞砸了。

我听到船长房中传出脚步声,就敲了敲门,没人答应,我就推门走了进去,看到船长正伏在工作台上。他没听到我进来。我慢慢走近他。他猛然抬头看到我,立即眉头紧锁,粗暴地对我叫道:

“谁让你进来的!你想干什么?”

“我想跟你谈谈,船长。”

“但我正忙着,先生,我有工作。我能让你自由地呆在自己房中,难道我在自己船上却没有这种自由吗?”

“船长,”我冷言相对,“我的事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你有什么事?”

“我们已经在你的船上七个月了,我今天代表我的同伴向你恳求,让我们恢复自由。”

“我几个月前怎么说的,现在还是怎么说,谁进了诺第留斯号都甭想出去,希望你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我谈这个问题,如果有第二次,我就不会听你的!”

船长的话中毫无商量的余地。

我向两个同伴讲述了谈话的结果。

“现在明白了吧,”尼德·兰说,“我们对这个疯子不能再抱什么幻想了,诺第留斯号正向长岛靠近,无论天气如何,我们必须逃走。”

但天气更加恶劣了,并有大风暴降临的迹象,浓云密布,海水激荡,掀起滔天的巨浪。除了热恋风暴的海燕之外,什么岛屿也看不到了。

正当诺第留斯号与长岛处于同一纬度、离纽约水道几海里远时,大风暴来临了。不知尼摩船长又产生了什么古怪念头。他没让诺第留斯号躲进水下,而是继续在海面上乘风破浪。

尼摩船长站在平台上,腰间系上绳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傲视着迎面而来的风浪。

我也走向平台,把自己用绳子系住,观看风暴和这无畏于风暴的人。此时狂风怒吼,雷电交加,在船内想站都站不稳。

尼摩船长回船时可能已到半夜了。我听到储水舱在储水。诺第留斯号慢慢沉入水底了。

风暴过后,我们已向东吹出了很远。计划在纽约或圣劳伦斯河附近逃走已不可能了。尼德·兰失望之余,也向船长学习,变得沉默、孤独起来。

5月31日,诺第留斯号一整天都在海上徘徊,似乎要找一个很难确定的位置。中午时候,船长又在客厅观察船的方位。他没搭理我,他变得比从前更忧郁、沉闷,是什么让他这么难过呢?

第二天,天气晴朗,风平浪静,诺第留斯号依然在这儿转来转去。尼摩船长亲自测量位置,和昨天的表情一样。这时,东方六海里处出现了一艘大汽轮,但桅杆上没有挂旗帜,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船。

当太阳跨过子午线前,尼摩船长拿起他的六分仪非常仔细地观察起来。

“就是这里!”完成观测后他肯定地说。

他走下楼梯,他是不是看见了那艘大汽轮改变了航线并向我们开过来了呢?

我也返回客厅。随后听到关闭嵌板和储水的响声。诺第留斯号开始直线下沉,过了几分钟,他已经停在了833米的海底。

客厅的嵌板打开了,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周围半海里被照得一片通明。

向右舷望去,有一个从海底冒出的大团物体。我仔细一看,我辨认出那是一艘相当大的、没有桅杆的船,而且它的船身先沉入海中。这一定是一起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故,因为船体上粘满了石灰质。

突然,我听到身边的尼摩船长缓缓地说:

“教授,今天是1868年6月1日,74年前的今天,就在同一个地方,北纬47度24分,西经17度28分,这艘船与英国舰队进行了英勇战斗,365名水手宁愿与它一起沉没也不愿做俘虏,他们将旗帜钉在船尾,随着‘法兰西万岁’的高呼声,他们一起沉入了大海。”

“复仇号!”我喊道。

“正是!教授,‘复仇号’!多好的名字!”尼摩船长轻声赞叹道。

诺第留斯号缓缓向海面上升去,复仇号的残骸也在我眼前渐渐模糊、消失。

当浮上水面时,我听到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我看到船长,他纹丝不动。

“他们在向我们开炮。”我走上平台时,尼德·兰对我说。

我朝先前发现那艘汽轮的方向看去。它正向诺第留斯号靠近,它正加大马力,全速追赶,离我们只有6海里了。

“那是一艘什么样的船,尼德·兰?”

“从它的帆索和桅杆高度来判断,”尼德·兰说,“我敢肯定那是一艘战舰。但它没挂国旗,看不出它的国籍。”

“教授,”尼德·兰接着说,“机会难得,等到船离我们只有1海里时,我们就跳进海中。”

我刚想回答,只见战舰前部发出一道白烟。仅过几秒钟,就有一件重物落到诺第留斯号后面,水花四溅,并很快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他们怎么会向我们开炮?”我嚷道。

“打得好,伙计!”尼德·兰低声说。

“如果先生不介意……哇!”康塞尔又看到一颗炮弹飞过,如果先生不介意,他们肯定以为碰到了独角鲸,于是就用炮打。”

“但他们也应该看清楚。”我叫道,“这上面还站着人呢。”

“也许正因为站着人呢!”尼德·兰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立刻心领神会了。显然人们已经知道这个所谓的怪物真相了。当它与“林肯号”相撞,尼德·兰拿鱼叉刺中它时,法拉古司令肯定认出了这只独角鲸其实是一艘潜水艇,但它无疑比那种鲸科动物更具有危险性。当前人们已经在所有海面上对这凶残的机器展开了追杀!

我们那天晚上被囚禁在小房子里时,当在印度洋时,是不是攻击了某些船只?被葬在海底墓地中的那个人,是不是在诺第留斯号的战斗中牺牲的?肯定是,我反复说,事情确乎如此,那尼摩船长一部分神秘浮出了水面。虽然还不能明确他的身份,但至少有那么多国家联合起来反对它,而且它们追逐的并非是一个神话传说,而是一个对人类社会怀有爱憎分明的复仇者!

那艘战舰离我们只有3海里远了。虽然它的炮火非常猛烈,但尼摩船长并不予理睬。

尼德·兰忍不住对我说:

“我们该尽力脱险了,教授,发信号吧!”

说完,他掏出手帕,举在空中摇摆,但他刚要举起手,立刻有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把他掀倒在平台上。

“蠢货!”船长怒吼道,“你想让我在诺第留斯号出击之前,先把你挂在它的冲角上吗?”

他的脸色因过度激愤而苍白,他身子前倾,按住尼德·兰的肩头,转过头向着那正对我们猛烈开炮的战舰喊道:

“来吧!你们已知道我了,哼!你这见鬼的不知国籍的船!但我不用看你的旗帜!现在让你们看看我的旗帜!”

尼摩船长将一面大旗在船头展开,和他在南极插下的旗帜一样。这时,又一颗炮弹斜斜地飞过来打到诺第留斯号的船身上,但它并未损伤,炮弹从船长身旁落进水中。尼摩船长耸了耸肩膀,然后坚定地说:

“下去!你和你的同伴们都下去!我要把它击沉。”

“不要这样做!”

“非这么做不可!”他干脆地说,“你别再阻止我了,教授,上天让你们看到你们不该看到的事情,他们已开始进攻我们了,我会给它更有力的反击,进去吧!”

“这是哪国的船?”

“你也不知道?那好极了!最起码这对你来说还是个秘密,快下去!”

我只好服从命令,15名诺第留斯号上的船员站在船长身后两侧,带着非常明显的复仇情绪盯着那艘正追过来的战舰。

我正走下楼梯,又听到一颗炮弹打在诺第留斯号身上,接着,船长叫道:

“来吧,你这白痴战舰!诺第留斯号不会放过你,但我不会让你在这个地方沉没!你不配与光荣的‘复仇号’沉在一起!”

诺第留斯号快速逃离,驶出了战舰的大炮射程。但战舰随后追来,尼摩船长一直与它若即若离。下午4点钟,我大着胆子走上平台,船长正在那里兴奋地走动,始终盯着五海里外的战舰。诺第留斯号绕着战舰转圈,引着它向东开。

我又极力劝阻船长,避免使用这种极端行动,但被他粗暴地打断了。

“我就是权利和正义。我是被这些压迫者逼的!正是由于他们的迫害,我失去了所热爱的祖国、妻儿和父母,他们全部死去了!我仇恨的所有一切都在这里!你给我闭嘴!”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艘战舰,它正在后面吃力地追着。接着,我下去对尼德·兰和康塞尔说:

“我们逃吧!”

“很好,”尼德·兰说,“那是哪国的战舰?”

“我也不知道。但无论是哪国的,天黑前它一定会被击沉。即使这样,与其做这个疯狂复仇者的同谋,还不如与那艘战舰一起沉没呢!”

“我也同意,”尼德·兰一脸的严肃,“我们到天黑行动。”

夜幕降临,船上死一样的沉寂。但从罗盘看出,诺第留斯号并未改变航向。

我们三人下定决心,一旦战舰靠得相当近时就逃走。

凌晨3点时,我忐忑不安地爬上平台。发现尼摩船长还在那儿。他耸立在船头,双眼盯着战舰。

我就这样一直等到天亮,尼摩船长甚至都没看我一眼。战舰距我们仅有1.5海里远了,当黎明的曙光划破天空时,它的大炮又开始叫起来。诺第留斯号向它的敌人反击了。但我们也即将永远离开这个难以琢磨且不可理喻的人了。

我坐在客厅里,诺第留斯号不时浮出水面。朝阳有时透过海水射进屋内,在海浪的汹涌起伏下,阳光也变得鲜活灵动。可怕的6月2日终于来到了。5点时,诺第留斯号明显放慢了速度,我知道这是引敌人来追近。但炮声也一阵更比一阵猛烈了。

“伙伴们,”我说,“是时候了,我们握住手,愿上帝帮助我们!”

尼德·兰非常坚定。康塞尔依然冷静,我恐慌不安。三个人走进图书馆,接着推开那扇偏向楼梯的门。但正在这时,我听到入口的嵌板突然关闭了。又听到熟悉的储水声,诺第留斯号慢慢潜入水下。

我们行动得太晚了!原来,诺第留斯号不想攻击战舰有坚固铁甲的双层甲,它想从水下冲击它钢壳无法保护的脆弱部分!我们又被囚禁在小房间里,不得不目睹将要发生的惨烈悲剧。

诺第留斯号速度猛然加大了,整个船身都在抖动,冲撞发生了!

我再也忍受不住了,像疯子似地冲进客厅。

尼摩船长就在那里,默不作声,脸色阴沉,透过左舷玻璃,眼望外面。

只见战舰的船体已被撞穿了,海水伴着巨大的轰鸣声涌进船舱,甲板上到处是匆忙逃窜的黑影。海水涨到战舰上。可怜的遇难者们冲上桅墙网,攀上桅杆,在水中拼命挣扎,面目扭曲可怖。

庞大的战舰慢慢下沉。突然,一声爆炸响起,接着那巨大的物体加快下沉,伴随着它的是那群被漩涡卷走的活生生的船员……当这一幕结束后,尼摩船长朝他的房间走去,我看到他跪在一幅肖像前,上面是一个年轻妇人和两个小孩,他伸开双臂,呜咽起来。

从这以后,诺第留斯号在北大西洋海中一路狂奔,难道它要去北极吗?尼摩船长究竟又有什么计划呢?

船一直行驶在水下,当它需到水面上来调换空气时,嵌板也总是自动关闭,打开再关闭。地图上也没有船长标注的方位了,我弄不清我们到了哪儿。

“我们逃走吧!”尼德·兰低声说。

“好!尼德·兰,好,我们今晚就走,就算海浪把我们吞没了也要逃!”

“如果我们被抓,就算被他们杀死我也要跟他们拼到底!”尼德·兰又说。

“我们一起死,尼德·兰!”

我下定了决心,不顾一切逃走。尼德·兰去准备了,我走进客厅,既想见尼摩船长又怕见到他。

在诺第留斯号上度过的最后一天多么漫长啊!我独自守在这里。尼德·兰和康塞尔尽量避开我,不来找我,害怕万一露出马脚,前功尽弃。

6点半时,尼德·兰进来对我说:

“我们出发前不再见面了。10点钟,月亮还没升起来,我们趁黑逃走。你自己到小艇上,我和康塞尔在上边等你。”

说完他就走了。

我想核实一下,诺第留斯号的航向,走进客厅,我发现船正以惊人的速度,在50米的深度向东北偏北方向疾驰。

我向堆在阵列室中的天然珍宝、艺术珍品投去最后一瞥,这些奇珍异宝终有一天会与收集人一起葬身海底。我想再最后把这些珍贵收藏品深深留记忆中。

回到房间中,我穿上了结实的航海服,把我的笔记藏好。

我的心又不争气地跳得厉害起来。

尼摩船长此刻在做什么呢?我站在他门口侧耳倾听。里面有动静,他就在里面,而且还没睡。听着他发出的每一个声响,我感到他将要走出来,责问我为何逃走!在幻想中不时有警报声响声,而且这警报声越响越大,使我压抑得几乎窒息。

突然,一个可怕的假想掠过我的脑海,尼摩船长已走出了房间,来到了我逃走时必经的客厅里,他只要一句命令我就会被锁在船上!

差不多快10点钟了!跟我的同伴会合逃走的时候到了。

不容许再有丝毫的犹豫了,即使尼摩船长就站在眼前也不再退缩了。我悄悄把房门打开,沿着黑暗的走廊,慢慢摸索着向前走,走一步停一下听一听,心跳得更快了。

我把客厅房门打开,里面一团漆黑。但钢琴正发出轻柔的乐曲,尼摩船长正陶醉在他音乐的海洋中,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地毯,花了5分钟才到达了客厅另一端通往图书室的门前。

我正想打开房门,却被尼摩船长的一声长叹钉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他静静地走来,就像一个幽灵在飘移,而不是人在行走,他悲泣着,我听到他低声说着:

“万能的上帝啊!够了!够了!”

这就是他最后一句话。

这是不是这个人发自内心的忏悔呢?

我心慌意乱,冲进图书室,跑上楼梯,爬上平台,到了小艇边。我从入口走进小艇中,两个同伴早已等候在里边了。

“快走!快走!”我叫道。

“立刻就走!”尼德·兰答道。

诺第留斯号的船身钢板上有一个孔,小艇上也有个孔,中间有一根螺钉串在一起。尼德·兰手拿一把钳子,开始往下松那个仍扣得紧紧的螺钉。

船内突然发出响声,好像有人在彼此呼喊。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我们被发觉了?

尼德·兰往我手中塞了一把匕首。

“不用怕!”我轻声说,“我知道该怎么去死!”

尼德·兰突然停下了手头的活。我们听到船内重复叫喊着一句令人恐怖的话:

“北冰洋大风暴!北冰洋大风暴!”

北冰洋大风暴!我们是处在挪威沿岸的危险海域中了。就在我们的小艇将获得自由时,诺第留斯号难道要被卷入这个大漩涡中了吗?

大家都知道,涨潮时,费罗哀群岛和罗夫丹群岛之间的海水,会以雷霆万钧之势汹涌而出,它们到此形成任何船只也无法逃脱的漩涡。四面八方的滔天巨浪齐聚于此,形成这个被恰当地叫做“海洋肚脐”的深渊,它能将15公里远的物体吸过来,不仅船只,甚至鲸鱼、北极熊,都会被毫不例外地吞噬。

诺第留斯号无意中——或有意地——被尼摩船长驶到了这无底深渊的附近,它在作螺旋状前进,而且越转圈子越小,小艇也被它带着,被迅速地卷入!

“要尽全力坚持,”尼德·兰说,“再把螺栓拧紧,只要不脱离诺第留斯号,我们可能还有机会……”

他一句话未说完,就听嗄吧一声,螺钉断了,脱离了巢窝的小艇,像投石机打出的一块石头一样,飞快地抛入了大漩涡中。

我的头撞在一根铁柱上,在如此猛烈的撞击下,我想不昏迷也不行了,于是就失去了知觉……

当我苏醒时,发现正躺在罗夫丹群岛上一个渔民的家中。我的两个伙伴平安无事地坐在我床前。经过这次九死一生的劫难,我们无比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在挪威等候汽船的两个月时间里,我又重温了一遍这次刺激惊险的纪事。

这是我的亲身经历,没有什么遗漏的事实,也没有什么夸大的情节。我完全有权利和理由,来讲述在不到10个月行程两万里的海底旅行,描述我在太平洋、印度洋、红海、地中海、大西洋以及南北两极海域中发现的无数奇观!

然而,诺第留斯号怎样了?它逃过了那次北冰洋大风暴吗?尼摩船长是否还在人世?是否仍在海底继续他那可怕的复仇行动?

我真希望这艘强大的潜水艇能征服那些海洋最可怕的风暴,继续生活在它的海洋领地中。但愿尼摩船长心中所有的仇恨都已经平息了,使他能继续和平地在海洋探索,尽管他的行动如此神秘,但同时他也是令人崇敬的杰出学者。

因此,对于6000年前《传道书》所提出的一个问题:那最深的深渊,谁能最终测透?

现在,世上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两个人——那就是尼摩船长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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