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铃儿轻笑一声,“师承宫中最好的琴师,当年为父皇抚琴,是父皇之前最喜欢的琴师。你不必担心。你走之后,我觉得抚琴不失为一个放松的好事情,所以便学了,没有多久,抚琴抚的并不好,见笑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中的冷漠和距离,不免让郑延卿心上一凉。不就几日不见,怎就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
稳了稳心神,郑延卿就像平时和普通朋友说话一样开口道:“原来是蔡琴师,不错,他的琴技的确是宫中最强,你师承于他,是个好事。抚琴的确放松心情,陶冶性情,你加油学吧,你很快就能学好的。”
“嗯,多谢关心了!”
萧铃儿笑的欢快,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疏远对于郑延卿有任何的伤害,依旧我行我素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郑延卿心中叹惜,只能复合着她,与她演戏,殊不知自己的内心深处已经伤痕累累。
萧铃儿,我们必须得这个样子才能继续聊下去吗?难不成,你的心里,早已没有了我的立足之地?
萧铃儿,你非要这么残忍吗?
“对了,郑延卿,你有没有记得,以前的时候,我们活的有多快活。”
郑延卿的心脏跳快了两拍,装作普通平常的样子抬起头来去看那个没有停下手中动作的女子。
“嗯,我记得,怎么了?”
萧铃儿停下手中动作,转过头来,用一种忧伤又温柔的眼神凝视着郑延卿。
“我想要回到原来的样子,我想回去原来的生活。”
郑延卿只是听着,并没有插话。她的心酸,他无法从中立足!
“可是,回不去了,不仅仅是我,还有你,我们都回不去了,郑延卿。”
郑延卿想要说什么,却哽咽到什么都无法说出口。他很想反驳萧铃儿的话,可是他也知道,萧铃儿说的没错,他们两人,真的回不去了。
昔日的萧铃儿已死,往日的郑延卿不复,他们的感情也已经破裂。
她是他唯一一个去爱的女孩子,现在那个曾经的爱人对他说着这种话,郑延卿已经只想离开这里。他希望这只是个梦,梦境与现实是相反的,只要做完了梦,醒来就好了,醒来就永远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如果可以是那样,该有多好。
可是任谁都知道,这个就是现实,没有世外桃源可以让自己躲避。
忍不住抬头看向萧铃儿,发现她坐在那里,一手撑着腮帮,迎上他的目光,吟吟而笑。
心脏猛的抽痛了一下,郑延卿突然想笑,多讽刺,对不对?曾经深爱的人,让他可以放弃了一切去爱的人,他不惜用一切代价去换取她的利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她终究不属于他。琴师和公主,终究是不可能的。
勉力站的端正,面对着她,郑延卿带着一脸初见她时那种温暖如春风般的笑容,不似初见她时但却依旧好听的声音,清冷地洒在两人之间的风中。
“萧铃儿,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声音清冷,可谁能知道他心中的些许期盼?在宽长的衣袍下,他的腿在微微的发抖和抽搐,他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用力克制住肌肉的痉挛,他不想被对面骄傲的女子发现他心底的不舍,只因为他也同样是个骄傲的人啊!
萧铃儿眼中闪过一抹暗光,手指轻轻叩击着木琴,微微偏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而郑延卿盯着她,用心中微弱的一点期望在等待着萧铃儿的挽留。
哒哒声不绝于耳,虽说叩击的节奏缓慢,但却仍然敲得郑延卿心脏发痛。
终于,萧铃儿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手不再撑着腮帮,坐直了,看着郑延卿的瞳孔幽幽开了口——
听到萧铃儿的那般话时,郑延卿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相信般看了一眼萧铃儿,发现她正用一种“对,你没有听错,我就是这样说的”眼神回看着他,郑延卿这才敢相信这句话是萧铃儿说出来的话,而并非是自己的幻听。
——“郑延卿,你可以走了,记得好好爱他。”
勉力压抑住腿部的痉挛,郑延卿缓缓跪在萧铃儿面前。
“多谢公主殿下赐教,微臣告辞!”
再起身,脸上和煦的微笑已经消失掉,唯有最原始的冷漠还在,只是谁又知道,最初的冷漠郑延卿已经丢掉了很久很久,这个冷漠,也不是从前的味道。
呵呵……郑延卿嗤嗤笑出了声,一路平静地走出了树林,走过了小桥,在出门前,对着一脸迷茫惊慌的小蓝微微一笑,道声“决绝”,便出了去。
抬头看了一眼公主府,郑延卿已没有了多少感觉,只是在心中唏嘘了一声命数,正视着前方,一步一步,离开这个承载了太多回忆的地方,不回头。
小蓝目瞪口呆地看着郑延卿的笑,听到了他说的话,目送着他远去,她还不知道郑延卿是怎么了,进去的时候都是好好的,出来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外表看上去并没有差异,甚是冷静,可是与他认识这么久,在见过萧铃儿之后,这个样子反倒是不正常。
是吵架了吗?不。小蓝摇摇脑袋,郑延卿不可能单单只是因为吵了架就变成那个样子,肯定是出大事了。
这样想着,小蓝赶紧跑了进去,一头钻进小树林中去寻找萧铃儿。
石桌那里,萧铃儿依旧在。
小蓝一喜,赶紧冲了过去。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你们怎么了?郑大人他走的时候感觉好像和平时不一样啊!”
小蓝一溜烟跑过去,却发现萧铃儿趴在石桌上,眼神很是奇怪。
“公主殿下……”小蓝不知道公主怎么是这个表情这个眼神。
“小蓝。”萧铃儿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
“啊?”小蓝被吓了一跳,赶紧开口,“殿下,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萧铃儿摇摇头,“小蓝,我是不是错了??”
不太懂萧铃儿的意思,却想到了郑延卿和萧铃儿的一反常态,小蓝点点头,“或许是您与郑大人两人都错了。”
“啊!”萧铃儿一笑,“可是没办法啊,来不及了。”
小蓝不再说话,紧紧抱着萧铃儿,萧铃儿的头靠在小蓝的肩膀上,不一会儿,小蓝只觉肩头一热,小蓝为此心痛一下,更紧地抱住了她的主子。
抬头看着天上灿烂的阳光,小蓝心说:为什么在最好的天气里,要让两个人这样痛苦呢……
不知道怎么回到了萧乾的住处,萧乾看到郑延卿进来后,看了一眼他身后,好奇的问:“卿儿,不是要你回来顺便带上萧靖么?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还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们俩要好好聊一会儿呢。”
见郑延卿不说话,心细如萧乾,已然发现郑延卿不太对劲,连忙抓住郑延卿的肩膀询问道:“卿儿,怎么了,你怎么不对劲,铃儿和你说什么了吗?”
郑延卿轻轻打落萧乾箍着自己双肩的手,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没事。你别多想,只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已经向着房间走去。
萧乾现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有抬头看了一眼郑延卿的背影,半晌,才悻悻然地垂下手。
“卿儿,你是怎么了啊……”
郑延卿在里间睡觉,萧乾就守在门外,不说话,只让郑延卿自己疗伤。
心头的伤口,只有自己才能解,当然,找到病因也能更快的治疗伤口,让伤口尽快愈合,不过,他的病因可不会过来了。
要不要晚上给郑延卿熬着软软的白粥喝?心情不好喝点粥可比吃大鱼大肉的让人觉得舒服。
正在这样想着,门口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
“二爹爹,你有见到爹爹嘛?我要给爹爹送个礼物!”
萧乾回过头去一看,原来是萧靖。
“靖儿回来了?”
伸开双臂,萧靖欢笑着扑进萧乾的怀中,萧乾顺势将萧乾抱在了身上,萧靖高兴的不住拿小脑袋蹭萧乾的脸,像一只小猫咪一样,格外惹人怜爱。
不过,今天可不能由着萧靖胡来。
放下手中可爱的小家伙,萧乾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笑着给他说:“你爹爹他不舒服,他在休息呢,你不要打扰他啊,小礼物给二爹爹,二爹爹晚上给爹爹啊!”
嗯?小家伙吮吸着指头,不解地问道:“二爹爹给爹爹,那萧靖呢?萧靖去哪儿啊?”
萧乾揉揉他的脸,“你先跟着侍女姐姐吧,等爹爹身体好了,我和你爹爹一起来接你回来,好不好?”
听萧乾这样一说,萧靖虽然有万般的不情愿,还是答应了。
“那好吧……不过你说了哦,等爹爹身体一好你们就马上来接我哦,不要忘了!”
“嗯嗯好的,一定不会忘得,拉勾勾。”萧乾冲萧靖眨眨眼睛,在萧靖的期盼眼神中与他拉了个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了,快去吧!”忍俊不禁地拍了一下萧靖的小屁股,令照顾萧靖的侍女带走萧靖。
萧靖一步三回头,萧乾看到了,冲他直笑,“好啦!萧靖乖儿子,别担心,二爹爹不会忘记的,忘记了二爹爹就是小狗!”
听到萧乾这样说,萧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牵着侍女的手欢欢乐乐的走了。
萧靖一走,这个地方瞬间只剩下了沉闷的空气,萧乾叹口气,看了一眼禁闭的门,眼神哀伤。
想起刚才萧靖塞进他手中的东西,萧乾展开手,发现手心中赫然躺着一枚漂亮的玻璃珠子,翠绿的颜色,由深到浅,缥缈的像个美丽的梦境。
萧靖将这个玻璃珠塞进他手里时,在他耳边低语。
“二爹爹,你一定告诉爹爹哦,这个玻璃珠让我想起了爹爹。”
啊,想起了爹爹么?
两根指头捏住玻璃珠,对着太阳的方向眯着眼睛看着那个玻璃珠。
啊……果然,和你很像呢,我的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