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延卿听了萧铃儿的话,知道萧铃儿是早有预谋。命令影卫告诉小茹这些事,再由自己从小茹跟前问出来,而她则站在他们俩人的身旁,等待着小茹将那个事情说出来。
既然是这样,那么,萧乾也是没有活着的了。
郑延卿闭了闭眼睛,再睁眼,眼中已经没了刚才的迷茫,难受,以及微少的一丁点浅浅的愤怒,这会儿的目光中所流露出来的,是郑延卿最初的目光,最初的情感。
那种眼神,萧铃儿看到了,内心一震,但也及时的管住了自己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
那个眼神她有多久没有见到过了?那种淡然的,无所畏惧的眼神,那种全天下覆灭,又与我何干的眼神,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那种眼神,她既想念,又觉得难过。
郑延卿,你的这种眼神,消失了多久?又会在什么时候彻底的消失不见?
郑延卿,请原谅我的这番决定,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让你的快乐尽数破灭了去。如若可以,我真想留下你的一颦一笑,(这儿的感觉敲有问题啊啊啊!!!)留下你的那种心无所求的眼神。可是我不能,我太弱了,我甚至不能好好的保护你,所以请你原谅我。
稳住了心神,萧铃儿再看向郑延卿时,郑延卿冲着她露出了最后一个温柔的笑容。
“微臣的刑罚,请皇上赐下来吧,微臣,无怨无悔!”
话音刚落,萧铃儿便察觉到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咬碎了一样,心痛得不能自已。她不敢再去看郑延卿的脸,他的目光,她只能用尽力气抬起手来,还算得上比较优雅地,下了令。
“众侍卫挺经!将郑延卿押入地牢,立刻便施以苔刑!”
众位侍卫本以为萧铃儿是在和他们闹着玩,结果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真的,那些侍卫都不敢动手,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耗费了半天的时间,侍卫长终于受不住了,带头走到郑延卿跟前,低下头,道:
“郑大人,对不住了。”
低着头道歉,侍卫长的声音里也夹杂着浓浓的无奈和歉意。
郑延卿轻松一笑,反倒是安慰起了侍卫长。
“请不要自责,皇命难违,你我都难做。所以不必如此。”
侍卫长低声笑了一下,气氛一度很是尴尬。
那些侍卫反扭住郑延卿的双臂,将他从萧铃儿面前带走了。
一行人离开之前,郑延卿回过头去,看了萧铃儿最后一眼。
夕阳下,萧铃儿的脸模糊的看的不太真切,只觉得她身后绚烂的红反倒是映衬的她格外的孤独。
不知道现在的她是什么样的表情呢?郑延卿淡然一笑,眼睛里充满了浓浓的无奈,和浓如血水般的眷恋。
深深地叹了口气,郑延卿转过了头,跟着那些侍卫走了。身后,唯有一个叫做萧铃儿的女子,呆呆地看着他渐渐地走出她的视线,再也不见。
萧铃儿的双目中,倏地落下了两行清泪。萧铃儿也不擦去泪水,任由它流的肆意妄为。
“郑延卿,你,为什么不能早早地离开呢?”
“你,为什么不去死?”
被押入地牢的郑延卿自此过上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悲惨生活。(不知道为什么写到这儿突然想笑hhh)
地牢里的生活自然是分外的难受,萧铃儿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东西,总是运用各种各样稀奇古怪,并且很是残忍的刑具,为此,每次看到那些狱卒们拿着某种奇奇怪怪的,并没有见过的东西进来,郑延卿都会感到浓浓的不寒而栗的感觉。
怎么办?萧铃儿是一心要他死吗?
郑延卿在心里暗暗地嘲讽着自己。自己原来可以这么jian,事到如今,还一心念着萧铃儿,心里脑海里还全部是她的身影,她的笑,她唤他“卿”时,末尾柔软俏皮的延长。
他爱极了她的笑容,不管是什么样子的笑容,都值得他一一留恋。她的笑是开心的笑也好,苦笑也好,皮笑肉不笑也好,淡然的笑容也好,他都一一铭记在心中,不愿意忘记。
现在她的笑容,一一呈现在了郑延卿的脑海中,记忆的烟云在他的脑海中不住地流动着,令他不得不强制性地一遍复一遍地重复着去回忆,去记起。
出现次数最多的,是萧铃儿最后的一个冷漠的,毫无温度的笑容。
郑延卿努力地甩头,想要把那个笑容狠狠地从脑海里甩开来去,可惜,那个笑容是否是因为距离不远,所以记得格外深刻了些?还是因为她的那一个眼神太过于冷漠,让他和往日她的目光分别的太过于开了些,以至于让他无法忘怀这个笑容么?
郑延卿绝望地闭上了那双疲惫的眼睛,现在的他不知道该用怎样一种心情和感情去对待自己心中的一切了。他爱萧铃儿,又恨着她,他爱她的一切,却又恨着她的绝情。
除了萧铃儿的那些笑容,还有一些东西,在郑延卿的脑海里久久回荡着。
比如说,萧铃儿的声音,她说的话,她做的事。
郑延卿一方面不想要回忆起那些东西,一方面又深深的思念着萧铃儿的言行举止。思念如同江海一样汹涌而至。
他想起萧铃儿和他的曾经。他们一起游山玩水,路途虽短,但也足以让他们偷偷开心好久好久。他记得他们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吻,在他们尚且年幼的时候,他偷偷印在萧铃儿嘴唇上的那个吻。流连忘返的滋味,他还是想要去尝试一次又一次,那个味道,他始终觉得尝试不够。郑延卿喜欢和萧铃儿一起,共同待在一个房间里,他自己抚琴,慵懒的眼神看着萧铃儿在一旁,吟诗作赋,等待着萧铃儿回眸的一瞬间,两人相视一笑,再次低头,各做各的事,但是嘴角还是扬着一抹笑。
那时候的萧铃儿笑的温柔,他亦是如此,两个人之间微末的一点点情绪,互相都能猜得到。
那时候是有多么热烈的爱着她,现在就是有多么的恋恋不舍,算不上恨意。或者说,他连恨都舍不得用在萧铃儿的身上。
他的萧铃儿,就算如今已不是他的,他也觉得,萧铃儿配得上世界上最美妙的一切事物和赞美,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不应该被人所记恨了去。
这样想着,郑延卿不由得低声笑了出来。
事到如今了,他还是不愿意放下所有的对萧铃儿的执念,他还是爱着她,一如既往,不变更。
郑延卿的身子在经历过各种刑具的摧残后,已经是遍体鳞伤。他的脸没有被过多的伤害,虽然不如从前的样子,但也算是受伤最轻的地方,或许只是多了几条疤痕,过一段时间疤痕也是会脱落的。他的身上受到了许许多多的摧残,身上的伤口绽开,一道复着一道,红色的伤口,引来惊心动魄的疼痛感。
痛着,但是整个心肺里都是浓浓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的感觉,这种感觉太过于浓烈,以至于让郑延卿快要落泪。
他的手指,不知道是不是萧铃儿的于心不忍,总算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依旧是曾经如玉的样子。郑延卿低头,看着那双手,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铃儿,原来你还不是那样的绝情啊……
就在这种混乱的情绪里,郑延卿不知道过了该有多久——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唯有几根明明灭灭的白烛,跳动着它的火焰,借此来陪伴着郑延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于是在这黑暗的地牢里,郑延卿真真切切的懂得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大概是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大概是在冬天吧,只是觉得那天格外的冷,萧铃儿派狱卒给他捎带的棉衣也挡不住严寒。他某一天,郑延卿突然看到了一束光亮,投射到了他很久没有见过阳光,苍白的皮肤上。
郑延卿拿手腕挡住灼眼的阳光,眯着眼睛看着从阳光中走出来的几人。
啊,竟然都是老熟人呢……
郑延卿瑟缩一下,嘴角淡淡地扬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这些人,是有多久没有见到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许久未曾见到的众人。
为首的,自然是萧铃儿,在她身边的,是长大了的萧靖,他们两人的身后,则是漠北的王图布新和侍女小蓝。
郑延卿贪婪地看着萧铃儿的脸,像是许久没有喝到水的干涸土地一样,总是看不够。
萧靖看到郑延卿,立刻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郑延卿的身子,嚎啕大哭起来。
“爹爹!你这么多年来,受苦了,靖儿好想你!”
郑延卿木楞楞地抬起手,搂住了萧靖的身子,嘴边温柔的弧度依旧。
看着郑延卿眼中的木楞,还有他脸上的呆呆傻傻的模样,图布新和小蓝也都看不下去了,于心不忍地别过头去,背对着郑延卿,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郑延卿成了这个样子,萧铃儿,你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