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行罕见的没有再次动怒，即使身后群情激奋，他也是摆手制止。
他看着钱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钱浩道：“知道。”
卯时行叹了口气，“这样说的后果是要背负责任的。你的肩膀还很稚嫩，恐怕这事儿你背不来。”
钱浩笑了笑，“晚辈相信自己，既然能说到，就能做到。”
卯时行点头，“后生可畏，今晚老夫在这儿没有白等一场。但说和做是两码事，你做给我看看……”
钱浩沉默少许，拿起了刀。
“你干什么？”公羊武云眼中厉色一闪而逝。
钱浩没有回答，往前走了一步。
入人群，人群骚动。卯时行摆了摆手。
然后钱浩挥刀。
刀锋向前，犀利异常。
卯时行露出满意的神色，石四维开始赞赏，谢道文眼中一抹精光。四大殿主若有所思，其余的弟子们懵懵懂懂。
刀锋到，到了陈浩然的前面。
陈浩然大惧，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钱浩守着如此多的前辈大能，竟敢对自己出刀。
他败了一次，当然知道钱浩的厉害，但他却没想到钱浩如此疯狂，如此不要命。竟然要拿他下手！
他想退，但后面花离人隐隐挡住了他的去路。左侧是赵伏龙，右侧是夜静思。
竟然退无可退。
陈浩然大喊，脸色因恐惧已经变得惨白。他想招架。但尚未招架。钱浩的刀锋已经临体。
噗嗤……
陈浩然惨叫半声戛然而止，整个人被钱浩从脖颈劈中，一个硕大的头颅抛上半空，鲜血喷涌，无头的尸体跌倒。滚落在地的六阳魁首睁着无神的大眼，空洞而不可置信。
只一招！
就要了他的命！
钱浩收刀，疾退。鲜血洒落一地。身上未沾染半丝。卯时行挥了挥手，所有飞溅的鲜血统统诡异的落了地。如此巧妙的避过所有的人。
众位弟子一片哗然。钱浩竟然当场杀人。他哪里来的胆子？但众多大能长老在场，暂时还没有他们说话的资格。
现场，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这昭示着他们内心极不平静。
所有弟子，都看白痴一样的眼神。
钱浩，疯了！正常人绝对做不成如此疯狂的事情来。
钱浩收刀后，对着卯时行再施一礼，“请大长老指点。”
卯时行看着他，微不可查的点头，“胆大，心细，不要命。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本来他就打不过你。”
钱浩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人老成精，果然没有一个善茬。陈翩翩不露面，卯时行被推到前台，他居然这么狠！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今夜既然来此，就已经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刀头舔血，三年生涯，他不知道多少次在死亡边缘打滚，但这次实在是最最凶险的时候。但卯时行已经出了第二题，他自然不能不接，如果那样，前功尽弃……
他深吸一口气，从身上撕下一根布条，把它缠绕在手上，和刀柄绑的结结实实。他怕，他怕到时候力竭，连刀都握不住。
他看着前方，目光在人群中扫。
然后，他端平了刀，刀锋指着某人，声若雷鸣：“公羊武云，出来和我一战！”
现场再次全是倒吸冷气。
卯时行沉默。石四维赞赏之色愈发浓郁，谢道文把佩服写在了脸上。四大殿主眼中已经有了震惊！那些弟子教授们，大张着嘴，已经完全确认钱浩彻底疯了！
曾经长老院的候补长老，已经窥得上三境门槛的公羊武云，他在稷下学宫的实力能排到前二十。钱浩这种刚入幻想境的弟子，他至少能来多少，杀多少。
但现在，蚂蚁要挑战大象。蚍蜉要撼树，螳臂要挡车！
一个小辈的挑衅！
一个幻想境蝼蚁的叫嚣！
一个不自量力小家伙的飞蛾扑火……
公羊武云笑，他笑钱浩的自不量力。面对一个小辈，他胜之不武。如果败了？败？他可能败吗？
公羊武云虽然在笑，他内心却非常恼火。他知道也是卯时行给他出的题目。抓神雕侍卫，抓妖族公主。都是他在操纵。操纵了陈浩然，利用了长老院。卯时行现在已经明白过来，知道妖族公主殿下也不是说杀就杀的。既然到了这一步，自然要给他好看。
但公羊武云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他没法再退，前方哪怕是万丈深渊，他也要去闯。只有闯过去，才能给自己挣命。
公羊武云走了出来。然后，是无数人的惊叹。他们从没想过，堂堂中三境巅峰大能，已经一只脚踏入上三境的修行者。居然有朝一日对自己人下手，并且是一个幻想境的蝼蚁。
是比较无耻？还是更无耻？
他们尚未搞明白，公羊武云已经开始吟诗，“谅人生之皆梦，孰云夕非而昼是。驰咏想之悠悠兮，轴吾情于万里。”
前唐沈亚之的《梦游仙赋》。
咏想境巅峰！
一咏三叹，言出法随，触摸道之规则。吐字伤敌！
然后，公羊武云走向钱浩。
一步，一步。
每个步伐仿佛是一种奇异的规则。
他每一个脚印落地，钱浩都不由自主的心跳随之合拍。心海中的精神力狂暴着，冲击着刚刚开拓而出的任督二脉。
这种规则，隐隐指向修行的真实。仿佛钱浩精神力急、缓、汹、慢，皆都在他掌控之中。
钱浩闷哼，嘴角溢血。后退一步，持刀的手在颤。他试图摆脱那隐隐的操纵感。但他仿佛觉得自己力不从心。
幻想境、实想境、景想境、畅想境、咏想境。
五个大境界的差距，无法用任何取巧的手段去弥补。
差距如沟壑，实在太大了。
钱浩再退。再吐血。
眼前幻象涌动，无数的青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环绕着钱浩光溢流转。
公羊武云看着他，轻声道：“散……”
钱浩幻想空间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众人面前。
接着。
公羊武云，再说：“割……”
钱浩前胸衣衫如蝴蝶般片片飞去，肌肤像是被无数把小刀片片切割。
血飙……
钱浩成了血人。
衣破，露出了怀中的书！
《先生答拙问》。
线装书被公羊武云催动的精神力刮的哗哗作响。
数行字迹若隐若现。
拙问：言出法随可否一字一伤！
先生答：可，但非回想境者，不持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