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华阴县君也不是傻的，见太子妃这么追问，本来准备好的词儿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咙里。她吱唔了一会儿，见太子妃皱了眉头，赶紧又开口：“我……那时候天黑，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当时一起看见的两个奴婢也都死了……或者真的是我看错了？”
刚才还言之凿凿，这会儿却一下子改了口。
边上站着的好几个人都抬手掩了嘴唇，像是嗤笑。
华阴早已经习惯了，也不解释，只抬头看向太子妃：“只是……她……”
林浅月知道她想问什么，她八成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太子妃这儿。她自己也不知道。林浅月看着华阴，脑中不断想着之前华阴说的话。
其实她是相信华阴说的。
华阴再怎么蠢，也不可能信口开河。而且不是说与她一起看到的那两个奴婢都死了……八成是被灭口了。
那人……林浅月垂了眉目，脑海中一下子浮现起与自己相同的那一张面庞来。
在长乐港时，冒充自己的那人。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到底是谁，朱高煦那时候和自己说，汪洋去长乐港林家的时候，她已经逃走了。
之后林浅月也有让人留意过，但是那人没有再出现。
半点儿影子也没有，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刚刚华阴一说的时候，她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冒牌货……只是与她……的护卫是谁？
林浅月微微皱了眉头，心中盘算着。
正出着神，却听太子妃又开了口：“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华阴你别再胡言乱语，林娘子已经是母后配给二弟的侧妃，虽然还没过门，但怎么也算得上是皇家的人。”她顿了一顿，脸上的神色变得严厉起来，“若是你再这么口没遮拦，李妃娘娘也保不住你。”
站在下首的华阴县君面上顿时一凛，连连点头：“殿下说的是，华阴知道错了……只是……”她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甘心地瞥了林浅月一眼，“皇后娘娘真的要把她配给汉王殿下？”她这几下嘴唇咬得极重，唇上似乎都微微泛出的血色来……
太子妃点头：“是汉王殿下亲自去求的。”她说到这里，目光转向林浅月，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婚期暂时没定下来，大抵要等二弟娶了正妃之后吧……也有可能是先抬进府里，二弟对林娘子紧张得很。”
见太子妃笑，底下一群人也附合着笑。
这些人林浅月都不认得，只觉得一个个都带着厚厚的面具，像极了戏台子上的戏子……她刚要说话，站在她身边的听雨却轻轻地碰了她一下。
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起先前看到的听雨手臂上的那个符号，林浅月深吸了一口气，又沉默下去。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太子妃说完那段话之后便一直盯着她看。
见她没有半点反应，眼底不由得滑过一抹诧异之色，旋即迅速掩去。她稍停了一会儿，才又道：“今天也就是让林娘子在大家面前露个面，将来要相处的时间还很多……”
听雨连忙拉着林浅月行了个礼，道：“回殿下，林娘子下面还是宫中的礼仪课……”
太子妃挥了挥手：“那你带她先回去吧。将来日子还长着，也不急于这一时。”她说着，又看向林浅月，突然展颜一笑，“等你上完课，再到我这里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太子妃的手微微动了动，将先前一直拿在手上的镯子给带在了手腕上。
湛蓝的松石莹润光洁，美不胜收。
林浅月的目光在镯子上停了几秒，又缓缓收了回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见她这个样子，听雨连忙又拉了她一把，行了个礼，将她给拖了出来。
转过小道便没有什么人了。
听雨在前头领路，林浅月跟在后头默默地走。
走了不到十步，却见听雨突然停了下来：“娘子一定没想到会再到我吧。”她这会儿的语气、态度和之前完全不同，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林浅月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往她手腕上看了一眼。
听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见她在看自己手腕，不由得轻轻往上举了举。罗袖一下子掉下去，露出雪白的皮肤。
还有上面那个半月标记。
“娘子是在看这个吗？”她半点儿也不忌讳，用手在上面摸了摸，“娘子好像见过这个？”
林浅月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来。
见她不说话，听雨也没往下说，抖了抖袖子，将那个标记再度掩藏起来：“娘子恐怕有很多疑问吧？”她笑了笑，“殿下……唔，就是汉王殿下，听说娘子在太子妃这儿，连夜就去了宫里，求着皇后娘娘将娘子您给了他当侧妃。”
林浅月刚刚就已经听到太子妃这么说了，这会儿听雨又特意说出来，她不由得皱起眉头看向听雨：“你倒底是汉王的人，还是太子妃的人？”
听雨笑了笑：“娘子请吧。”她指了指前头，“过会儿有人来给娘子上宫中的礼仪课，已经内定您为汉王侧妃了，宫中的礼仪不学可是不行。”
她绝口不提别的什么，只领着林浅月往原本的房间去。
小顾仍旧守在里头。
见林浅月全身而退，她似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林浅月看她一脸忐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等听雨走得远了，才听小顾开口：“娘子……”小顾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竟然像是哭过的，“娘子，小顾真的不是想出卖你。”
林浅月看她一眼，本来不想理会她的，可实在是没忍住：“打晕我的是旁人？”
“我……”小顾咬了咬唇，没有再辩下去。
林浅月本来不想再说什么，可想到之前太子妃的那举动，不由得皱起眉头……若要说知道她有那个镯子的，周围这些人里，也只有小顾。
她记得和小顾在长乐港的时候，小顾就对自己的镯子产生过好奇。
这东西的确不是常物。
林浅月闭了闭眼睛，开口道：“小顾……”
听到她叫自己，小顾连忙抬头，声音都有些激动：“娘子，小顾保证您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这事情也不会让殿下有什么损失……”
林浅月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往下说：“我只想问你一件事。”她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向小顾，“我的那个镯子……是你说出去的吗？”
“镯子？”小顾一愣，“您之前一直带在手上的那个吗？”
林浅月点点头。
小顾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愧疚之色来，林浅月一看她的神色，不由得从心底泛起一股冷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小顾又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没有说那镯子的事情，只是太子妃这头的人给娘子换衣裳的时候，想撸了这镯子去……奴婢说了一句这是娘子的珍爱之物，她们也就不敢动了。”
这话说得林浅月有些听不懂。
不敢动了？
不敢动了自己的镯子怎么还不见了？
然后就到了太子妃的手里，莫非是太子妃亲自来偷的？
“然后……听雨就来了。”小顾眯着眼睛，“来了就问那些人，您身上有没有一只绿松石的镯子。”
林浅月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镯子自己几乎没有离过身，她怎么会知道？
她拧紧眉头，喝斥道：“怎么可能！听雨又怎么可能知道我有这个！”她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出去的就是你说出去的，何必要编个理由来糊弄我。”
小顾急了：“没有，奴婢没有半句谎言，的的确确是听雨来问的。”她向前走了两步，举着手道，“奴婢对天发誓，要是有半点虚言，愿意天打雷劈而死！”
林浅月皱着眉头：“你说的是真的？”她其实也相信了，小顾反正都已经背叛自己了，又何必在这上头多说什么，可她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嗯！”小顾连连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开口，“啊，对了，她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个人……好像……是那人要她问的。”
“跟了个人？”林浅月又是一愣，“什么人？”
“不知道，”小顾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一个很普通的丫头，穿的是后厨房的打粗服……平凡得紧。”
林浅月也皱起了眉头。
听雨看上去地位并不低，她会去听一个普通丫头的话？还是后厨的打粗丫头……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她一下子又想起来之前听雨说的话，问她这镯子是不是有一对。
她一直只知道有一只，听雨那时候却说得十分肯定……莫非这个镯子，真的有一对吗？林浅月只觉得周围一片迷雾，好像什么也看不清。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外面传来人声：“老身是宫中派来，教导林娘子礼仪的，你们为什么拦我？”
她这才一个激灵，又想起之前太子妃和听雨说的事情来。
朱高煦……连夜进宫求她为侧妃……
这事情与刚刚的迷团交杂在一起，让人越发看的不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