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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周家有郎亭序(一)

“你问我如何撰写命簿?”娵音瞪大眼问。

“是啊,我曾说过,你的命簿无人有权编撰,故而由你自己编撰。”青裙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毛笔,没误伤娵音的命簿分毫。

“无需遵从任何东西?”娵音紧紧盯着命簿,问道。

“可以的。或者忤天意,斩情仇,渡生死,或者将滚滚红尘忘,驾一叶扁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青裙女子漫不经心地答。

娵音凝视那命簿,忽觉此生之重尽在此刻。是选择让一切都不曾发生,她重回现代,在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被抹去,像其他人一样一生平庸却享受着其中的幸福;还是在这个世界里奋斗一番,换得世人景仰,失去最简单的快乐?

过往十八年岁月自心中过,每一笔都是欢欣与悲苦,是希望与绝望,竟让她下笔难书。

“家。”她喃喃道,这个自她穿越后就消失了的名词此刻那样清晰。是的,从头再来,她会收获属于这个名词带来的幸福。然而,辛穆也曾说过,她本该是这个世界的人,割舍不得。

良久,她搁笔轻叹:“便让它空着吧,我无能为力。”

青裙女子听见她这么说,眨了眨眼睛,咕哝着什么,在娵音的命簿上奋笔疾书。

娵音没听清,凑近去听,她已缄默。

“你是谁?”娵音直到现在才问出这个她关心的问题。

“我叫纤琼,万家家主!”青裙女子偏着头望娵音,似乎在期待她的反应。

“啥,万家家主是妓女?”娵音风中凌乱了,纤琼不是上任箖郡太守的红颜知己吗?另外,纤琼好像也不长这样。当然,她也只是困惑了一刻,便又恢复了镇定——易容对万家家主不是难事,也许她就是为了试探自己。

“万家家主不是万草吗?且,万家寨的落花不是凋零了吗?”娵音很无语,有这么一位神奇的家主在,还要她当家主做什么?

纤琼这下被她问傻了,想了一会儿,扶额道:“娵音,现今是何世?”

“盛平二年啊。”娵音认真答。

纤琼用看鬼似的眼神看她:“娵音,现今尚未有年份,不仅如此,皇帝都不存在,因为——”

纤琼带娵音出了万家寨,浏览了一下人民生活的地方,娵音找了半天没找到一个人,最后纤琼看不下去,无奈地往树上一指,娵音“额”了一声。

两只大猴子在树上睥睨着她,人猴大眼瞪小眼,人猴其中一只猴子扑向娵音,另一只赶忙跟上,被纤琼彪悍地打了个眼冒金星。纤琼踏着两只猴子的躯体回头对娵音嫣然一笑:“他们是公的,在向你示爱。”

“啊?”娵音讪讪笑,“纤琼,不早了,我要找些东西,告辞!”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猴子示爱,没有惊喜,只有惊吓,她得赶紧走,她担心自己再待下去就要进精神病专科医院了。

“等等。”纤琼叫住她,她止步转身,做洗耳恭听貌。

纤琼从头上拔下一根发,嘱咐道:“将此发埋于万家寨落花之下,则万家寨无忧矣。”

“谢谢。”刚接过发丝,娵音眼前就一片黑,再次回到了云岚山的山道上。

纤琼回望司命阁,属于娵音的命簿倏地腾起一丝火苗猛烈燃烧成灰烬。

“其实,你早做出了决定。”纤琼一叹。何以犹豫着不敢回现代?她的内心深处是希望留在这个世界的吧。

“可惜,以我之力也只能如是了,剩下的,由你自己面对。”纤琼的左手突然迸射出强烈的红光,一朵妖异之花乍现,与娵音手上的如出一辙。纤琼的眼中闪现的是深切的悲凉,“异世的灵魂啊,你是否不同?”

她空洞的疑问无人回答,渐渐地,这里的一切都消失,走向幻境,以她仅存的力量维持出来的幻境。她也随之消失,只是在这消失前,她启唇清唱:“去矣,去矣,对影难忆当时……”

哀婉至斯,痛彻心扉。

娵音顺着山道走,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夜见隐。他因为背着寒枝没能走得太快,且,他认为拘影可能在另一个空间,回来后依旧在附近,因此没走到远处。

“你如何来了云岚山?”夜见隐到现在都心有余悸。大活人凭空消失可不是什么美妙的感受。且,这个人是她,是怎么都该好好待在锦安的人,这就更奇怪了。她不怕青涟昶起疑吗?

“有事。”娵音帅气地挑眉,答了跟没答一样。

夜见隐:“额。”

跟夜见隐下山,危险系数降低了许多,夜见隐多年杀手生涯使他对危险的直觉十分强烈,成功避开了云岚山上所有的机关。

下了云岚山,娵音也没有立即回锦安,而是在山脚下做起了农户,夜见隐没什么意见,所有的内情娵音都具体和他说了,黑帮成员从锦安传来的讯息也都还正常,反正在外逍遥一段时间挺不错的。

这段不错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便结束了,后来他曾多次想,如果时光就静止在那段时间,一切会不会美好得多。

当娵音将田地里的最后一颗白菜栽完,对夜见隐道:“该来了。”随即再不顾白菜的长势,出了临时搭建的草屋,横刀立马负手立于山下。

也许是在等人吧,夜见隐这样想着,便耐心地陪她等。

周游了大平半壁江山的周家公子和平宁郡主终于返程。

栖隐挑了一条曲折偏僻的路回锦安,自然是为了与娵音会合,周亭序第一百零一次调戏美人被打得下不了马车以后,只得放弃,暗恨娵音为什么要让一个好端端的大平三大美人之一的女子学武,以至于他难得文艺了一把,哀嚎:“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文艺的结果是栖隐做出了回应,一脚把他踹出马车,满足了他“望美人兮天一方”的强烈愿望。

一日,栖隐微笑问道:“序哥哥,这个回程路线满意否?”

周亭序虽然不想同意,然而,看着抵在他心口上的刀尖,点点头,好说话地同意了。云岚山这地方诡异,不过美人以他的命要求,他不同意也得同意,刀子就在那里,不远不近呢。

于是,当属于平宁郡主特有的豪车驾到山下时,遇到了拦路虎。

在美人那里吃尽苦头的周亭序烦躁地拉开车帘,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素衣的少女浅浅微笑着,仿佛萧条的秋日已被春朝换尽。

她也看到了他,微一颔首便转而对栖隐道:“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我还没玩够呢。”

周亭序好不容易涌起的对娵音的好感瞬间消了个精光,他看看娵音,又看看栖隐,突然觉得栖隐变成这个样子不奇怪,近墨者黑嘛。

果然,栖隐答:“哦,平宁郡主和周家公子走散了,大概在周家公子找了郡主一年后,上天感其诚,又将郡主送回他身边,从此两人相携华发,儿孙满堂。”

周亭序再次惊呆,这真是曾经的辛府大小姐,无数风流少年的春闺梦里人吗?

娵音听了一点怒火也无,悠闲地扯开车帘坐进来,“栖隐,你和序哥哥相处得可好,要不要本郡主成全了你们?”

“我错了。”栖隐瞟了眼周亭序,嫌弃地拒绝。

周亭序对自己完全没信心了。他的相貌在世家公子里算不错的,怎么说也是玉树临风一少年,纨绔不假,但因风流,许多锦安少女也深为他痴迷,为什么当朝两个身份显赫的女子的芳心,他都没能虏获到呢?

她们看他大多带着调侃、戏谑、玩味、漠然,唯独没有倾慕!

接下来,栖隐和娵音旁若无人地讨论完娵音回去后应该敲诈周府多少金子后,栖隐退出去,娵音随意地在榻上躺下,眼睛半睁半闭,“还有好久才到锦安,序哥哥想逃走也得睡一觉养精蓄锐,这么看着本郡主,敢情是看上本郡主了?”

周亭序大概是打击受多了,又恢复了纨绔模样,走到娵音榻前坐下,“就是看上你了又如何?”

他轻佻地伸手去摸娵音的脸颊,娵音一偏头,对着外面唤一声:“夜见隐。”

立即有沉冷的男音应道:“在。”

周亭序被语意之冷冻得缩回手,发觉后心凉凉的,如果他没猜错,那声音是来自车顶的,随音而至的是浓烈的杀气。他喜欢调戏女子,但前提是留着小命调戏,若是连命都没了,还能去调戏谁?

郁闷地坐到马车另一边看美人春睡图,他决定回到锦安一定要好好会会他的红颜知己们。

娵音又开始了收金大业,沿途能停留的地方她一定会停,务必让想巴结贿赂她的人有机会奉献自己的“小小心意”。

望着娵音越来越丰足的小金库,周亭序也常常咋舌,平宁郡主的名号不是虚的,这敛财手段比起他老爹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比他每日花费的银两也不知多多少,不过,她要这么多金子干什么,她的身份不是已经足够显赫了吗?

娵音似是察觉到他所想,解释道:“崇拜吧,我辛茹为金而生,金子,我没有,别人也别想要。”

周亭序锻炼出了视她的话为无物的本领,也学会了语言技巧,“没事,等你嫁到周家,金子就都是我家的了。”

这时已至人前,娵音瞪他一眼,笑盈盈地迎上去和人攀谈,不出意料地敲诈了许多她心爱的金子,那人还万分欢喜。

正要走时,其中一个官员问道:“郡主,敢问您身边的是?”

娵音霍然回首,嫣然一笑,“这个嘛,本郡主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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