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您，想要帮助陈安倩吗？那……其他人呢，我是说一个月前的事件其他的受害者呢？”程千凡低着头说道。
“其他人？”吉浩食指轻轻敲着勺子说道：“我隐约间留意到还有一些人似乎也有类似的失魂落魄的情况，但是大部分都是些没有用的人，我也没有浪费我太多的注意力在他们身上。”
“是……是这样啊……”程千凡果然还是无法习惯对方的说辞，一不小心就再次被对方一句话堵在喉里半天反应不过来。
“我只是隐约有着一些猜测，看来果然二者之间有着一些联系啊。”吉浩将勺子攥在手里说道：“罪魁祸首是谁，他……莫非还逍遥法外么？”
“罪魁祸首啊……他已经死了，可是，准确地说……我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啊。”程千凡的神情有些黯淡。
“这个……怎么说？”吉浩不小心手上微微有些用力，勺子出现了一些弯曲。
“她……陈安倩算是卷入了我和那个人的事情中才受到牵连的……说实话，我不太赞同老师的观点，将人分成有用没用后，进行分类看重。”程千凡叹了口气道：“不过我大概并没有什么立场去说您，比起您那干净利落的动机，我就显得过于污浊了。我只是单纯地为了消除自己的一些罪恶感而行动罢了……”
“罪恶感啊……能说出这个词汇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罪魁祸首的，我对这一点还是很肯定的，虽然这不算是夸你就是了。”吉浩说道：“你的性格过于单纯直率，似乎和我很合不来啊。”
“我也隐约间这么觉得了。”程千凡苦笑声道。
“你这个人，遇到困难不会浪费时间在犹豫和恐惧上，就算是自残也会逼迫自己前进，从这一点上来看还是非常有用的。”吉浩玩弄着手中的勺子道：“但是因为自己的性格原因属于走在独木桥上都会被周围悬崖分心的麻烦类型，总是过多地留意自己力不能及的东西，最后瞻前顾后，顾此失彼反而没有一件事能够彻底做好。”
“你……说的大概是对的，最近这段时间，周围的事情就没少过，我也多少觉察到了自己这一性格缺陷。”程千凡小声说道：“如果换做老师你，一定能够摒弃自己杂念，一次只专注于一件事上。我要是跟您一样拥有成人的觉悟，大概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坐在这里唉声叹气了。”
“这种程度还不能称之为成人的觉悟，如果你真的想要办成一件事，你还需要有着为了这件事的成功，不去顾忌自己所作所为的影响，不去顾忌他人面对自己时的感受这种程度的意志。”吉浩说道：“人是无比中庸与平衡的生物，你想要做成一件事，就要失败一件事，你想要得到一件东西，就要放弃一件东西。大众眼里的好人，肯定把自己的污浊都挤压在了某个点上，而所谓的恶人往往只是最为纯粹的人罢了。”
“你的意思是……在乎善恶观，想做个好人的人往往都是一事无成，真正想要做成一件事，必须要有成为恶人的决心吗？”程千凡语音发颤地问道。
“你学得很快……是啊，我这辈子大概很少收过真正的学生，因为这种事情很无趣也很没有意义，我并没有那么多没有用的时间可以浪费……不过……你似乎可以成为不错的素材啊，程千凡同学。”吉浩冷静地望着程千凡说道：“帮助陈安倩是一个偶然事件，因为这样的偶然事件，像我们这样的两个人会坐在这里一起谈话，一起喝咖啡，你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吗。”
“想成为我的学生吗，程千凡……你之所以还在这里烦恼，是因为你的内心杂音还太多了，而我可以消除它们。”吉浩观望着程千凡的反应缓缓说道。
“教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咨询您。”程千凡犹豫片刻说道：“您知道，我是真心实意想要让陈安倩好起来的，但是……我的眼前有一个很可能是机会的突破口。这件事将会牵扯一些新的无辜者，因为双方信息上的各异性，导致我们之间出现误解甚至出现了一定的损伤。也就是说……如果我再次一意孤行下去，为了一个可能性继续走下去，可能反而又会牵连一些无辜者。”
“但是这件事又不止是这样，在我想要走的方向背后似乎还有一种相互理解的可能性，甚至可能把一些我已经遗忘的东西也给整理出来，总之说不定也许是大团圆的结局也说不定。”程千凡摸着头说道：“但是所有的决定权此刻都放在我的手里，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凭什么要去决定别人的事情……抱歉，因为这里有太多的事情，我说不清楚，只能捏着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讲。”
“不错，你说的东西我确实一件都没听懂。”吉浩说道：“要是换作我，思考的问题永远只有单纯的一条线，这么做有没有可能解决我看中的问题，如果有，那就做，如果没有，那就不做。”
“我做不到啊……”
“那么就按照你的角度分析吧，虽然换位思考不是我的强项，不过就当是为了致敬我们在这里谈话的缘分，我来给你分析一下吧。”吉浩拿起程千凡面前的咖啡，微微倾斜一下将咖啡浇到程千凡面前桌子上险些烫到对方手上。
“啊！”程千凡惊叫一声。
“刚刚的一瞬间，我想要烫伤你，这毫无疑问出自我的恶意。但是刚刚给你煮咖啡的时候，我又为了让你品尝到我不常表露的咖啡手艺而极为用心，这又是毫无疑问的好意。”吉浩拿起一块抹布擦着桌子上的咖啡说道：“我因为给你倒了咖啡，所以才会想拿起咖啡烫你。我因为想给你喝咖啡，才会为你煮咖啡。我因为你不喝咖啡，才会有一些不悦。我因为给你煮了咖啡，才会关注你不喝咖啡。而你是因为不喜欢喝咖啡才不喝咖啡，你因为敬重我的身份才会陪我走到这里。程千凡，从我的好意到现在的恶意，是我错了还是你错了。是哪个环节的扭曲才会造成最终的结果，而如果时光回溯到我们没进这扇门之前，你又会做什么来让事件如你所望的发展。”
“程千凡，如果你是我，回到一切的开头，这杯咖啡你是煮还是不煮？”吉浩接着问道。
“呼……”程千凡明白对方是借着咖啡在试图跟自己讲一个很直白的道理，他顺着自己的本心回答道：“我不知道，但我大概还是会煮吧。”
“看，事情很简单。”吉浩直接拿过程千凡的咖啡自己喝道：“你的性格注定你会胡思乱想，可是同样是你的性格注定了不管你在过程中纠结了什么，该发生的事情你都会让其发生，不该发生的事你也一样会让其发生。你因为陈安倩卷入了你的一些事情而感到有些懊恼，但要是事情重新发生一遍，你做的选择大概也不会发生改变吧。正是你的这一点让我认为你是个有用的人，但也正是这一点让我觉得你还远不够有用。”
“谢谢老师，我想我明白了。”程千凡笑着说道：“我要走了，就在刚刚……我遇到了一个很有可能会和帮助陈安倩有关的机会，我想我现在要快些做出行动了。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详细事情，很抱歉我也不能答应你方才的提议成为你的学生，我们两个的性格究其根本还是不同的。”
“我早就知道了，不然为什么我要喝你的咖啡。”吉浩难得地笑了两下道：“你去吧，干你该干的事情，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开始干了。”
“那……再见了，老师，谢谢您！”说着程千凡推门就要离去。
“慢着，程千凡。”吉浩站起身望着窗外说道：“我们做事风格虽然不同，但是我想我们还是一边的，对吗？”
“怎么，老师，您这话说得就好像要说你和我是盟友一样。”程千凡问道。
“盟友，我倒是不需要这种关系……只是最后的最后，我给你提个醒，该果决的时候一定要果决。”吉浩最后警告道：“这世上有时候也会把你在乎的两件东西放到天平两侧让你选择的，而为了不让自己没用的那面在关键时刻拖累自己，你需要时时拷问自己的内心，对你而言的每件事情，到底它们一个个孰重孰轻。”
“这次是您忘了，我就是我，跟您不同，我永远都做不出这样的选择。”想通一切的程千凡说道：“我永远只会到最后都在思索把天平打翻的可能性，就算知道结局，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打破天平，我也会不论多少次重来都继续坚持在您看来稍微有些愚蠢的傻事上。”
“你说得对，这次倒是我忘了。”吉浩说道：“那么，程千凡同学，再见！祝你顺利，也祝我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