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怡从小丫鬟手中接过利华古木做成的精致的手掌般大小的篦子,一下一下颇为仔细的为皇甫锦敏蓖着丝丝缕缕的发。
皇甫锦敏从铜镜之中看到颇为认真的馨怡,脸上挂着微笑,道:“忻妃,其实这些事情你不必做的,让她们做就好了。不然越发骄纵了她们。”
馨怡听了,笑道:“其实她们日日都会给母后变换不同的发髻,母后的发型总是最百变的,美极了。我们艳羡还来不及,母后现在又派遣她们的不是起来了。不过,孩儿每次给母后蓖完头,母后头疼的老病不是都会减轻不少嘛,所以孩儿以后就经常来给母后蓖头吧,这让几位姐姐好好的歇一歇。”
皇甫锦敏听了一笑,道:“你蓖头的功夫真真是后宫第一能手,每次你给哀家蓖完头,头疼的毛病好长时间都不会再犯。真是个孝顺的孩子。不过,你也太赞了她们,她们哪里配得上这样的夸赞。”
节津等人听了馨怡的话,脸上也浮现出微笑。真真是个平易近人不轻易摆架子的好主子,从来都不虐待下人。皇甫锦敏待下人是极严厉的,所以馨怡每每总是在皇甫锦敏说底下人的好话。故而,馨怡在宫中是出了名的好人。
半晌蓖过头,馨怡在边上看着方才的三个丫头给皇甫锦敏盘着复杂而有难度的发髻,不时在边上递个金簪银饰的,道:“母后,前日臣妾在御花园遇见皇上送洪荒山的涯纪公子回去,听到涯纪公子说皇上的身体已无大碍的话。不知道皇上最近又受伤了吗?臣妾看着皇上那日精神很好,不敢造次的询问皇上,所以来问母后。臣妾真的是很担心皇上的龙体康健。”
皇甫锦敏听了馨怡的话,脸上浮现出吃惊而又略略的惊喜的表情,道:“涯纪真的说皇上没有什么事吗?”
馨怡看着皇甫锦敏脸上那种欣喜的表情,嘴角上扬,浮现出维持时间很短的冷笑,然后一脸的笑容道:“是啊,涯纪公子确实是这样说的。而且皇上还说要带涯纪公子去御烈山狩猎。”
皇甫锦敏听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哦,还不是那日去郊外救那个妖孽,胳膊上负伤。皇上大约是害怕你们担心,才没有告诉你们。现在不是已经没有大碍了嘛,你们不用担心的。”
馨怡听了,一笑,道:“那就好。臣妾下午就亲自做些滋补的汤给皇上送去。”
已经穿好了衣裳准备往外走的皇甫锦敏听了馨怡的话,道:“后宫之中,皇后虽然漂亮宅心仁厚但是个没有主见的;雨妃现在是不中用了;洛妃又是个狐媚子霸道哀家极瞧不上眼的。唯独也只有你一直陪在皇上和哀家的身边。”
馨怡听了,道:“母后过誉了。”
看着皇甫锦敏华丽的背影,馨怡脸上立刻被一种凛冽的杀气所替代,周遭都是冰冷的情绪。
听雨轩。
夜晚波涛汹涌的来了,带来了强烈的冰冷的气息。暴风雨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来了,夹杂着巨大的凉意和侵入骨髓的冷漠侵袭了这个皇宫的角角落落。夜色浓重的压得很低的天空之中没有一个鸟儿的踪迹,不时被硕大的像妖怪似的闪电划破天空,数秒之间整个天地显得像白昼一样亮但是却十分的诡异。雷鸣声就像是嘶吼的愤怒的想要冲突禁锢的兽一样低吼着,似乎是想把这天地狠狠的撕碎,然后再造一个新的天地。
在阵阵的闪电之中,只见在听雨轩的大殿之内走出一行衣着华丽之人,其中走在最前面的夫人,盛装就像是蟠桃贤惠上的西王母,夜色太黑,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依稀可见她摇曳的耳坠。
咔嚓一声,又一个闷雷,闪电划破长空,敞开的大殿之内已经没有了她步伐轻盈,笑靥如花的面容。她消失的蒸发的干干净净。
一阵风吹来,听雨轩正殿的大门就像是中了邪似的来回的翻腾着,发出雷鸣般诡异而又低沉的嘶哑声。
潇湘殿。
已经熄了灯宽了衣的君瑶依偎在西门浅夏的身旁,西门浅夏已经熟睡。时不时巨大的雷鸣身把她吓得往西门浅夏的地方更加的靠近。
这样凄厉的天气,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但是却有说不上是怎么样的感觉。
她翻了一个身,就听到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喊声在这样的夜色里多少显得吓人。
她悄悄的唤醒睡在外面的枫宇,点上灯。君瑶询问枫宇道:“外面这样吵,是不是打雷击中了殿宇?”
这时只见外面有人急急忙忙的求见,把西门浅夏吵醒,他下床,和君瑶站在一起看着来人慌慌张张的淋得湿漉漉的样子,他还没有开口,就听到来人跪下来道:“雨妃娘娘薨了。”
君瑶感觉到西门浅夏忙拉住了自己的手,不住的颤抖,一身闷雷在潇湘殿的上空打起,惊人的声响,一口鲜血自西门浅夏的口中喷薄而出。
打在地面上百合花样的大理石上,显得是那样的鬼魅和妖冶。
看着西门浅夏苍白的脸,君瑶扶住西门浅夏,大叫到:“皇上。”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君瑶的手臂上,他冲进大雨之中,雷雨交加的夜色之中,他就像是个困兽一样冲出潇湘殿,浑身都湿透了。这个时候已经下去休息的陆思空和易寒都还没有赶过来,枫宇早已经遣人去请,现在君瑶的身边也是没有得力的人手,看着在暴雨中狂奔的西门浅夏,觉得他原来从来都是那样一个脆弱的人,想都不想的直接冲了出去。
她穿着单薄的真丝睡袍,一边奔跑一边大叫着“皇上。”可是,她忘记了她是有孕在身的人,一声闷雷之下,脚下一滑,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华丽的衣裙之上满是泥淖,而且散开头发湿漉漉的粘附在她的脸上额头上,她双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腹部,望着不远的地方西门浅夏落寞的奔跑的背影,大叫到:“浅夏。”
她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哭腔,穿透阵阵的惊人的雷声刺入他的耳朵,这个时候,他貌似才略微有些醒悟,回转身,看着重重的摔在地上的君瑶。
义无反顾的冲过来,看着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湿漉漉的脸,抱起来她道:“你真是个傻姑娘。”
看着西门浅夏同样湿漉漉但是却显得比往日更加冷漠的脸庞,他的嘴角依然存留着方才的血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道:“孩子,瑶儿和皇上的孩子。”
鲜血顺着她的光滑的腿华丽的白色睡袍留下来,西门浅夏突然感觉到窒息的压抑,他低下头看着鲜血自他的手指尖滑落到地上,顺着漂泊的大雨汇聚成鲜血的海洋。他发了疯的大声嘶吼,就像是一个被关了许多年的困兽。
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君瑶,再看着自己龙袍上淋淋的鲜血,他冲着跪满了潇湘殿的太医们低吼道:“一定要救活她。贵妃醒不了,你们都要跟着陪葬。”
他去听雨轩看了南宫子美,自缢身亡。虽然异常的伤心,抱着雨妃的遗体不住的哭泣,但是又放心不下君瑶,所以他从听雨轩赶回来,交代了陆思空办理雨妃的后事,静静的呆在君瑶的床边,一夜都不曾合眼。
次日,天放晴了。雨后的空气显得格外的清冽,声声的鸟语之中夹杂着丝丝的香甜。但是整个皇宫都陷入一种悲痛的披麻戴孝白衣素裹的场面,但是面对后宫中这样一个妃子的香消玉殒,所有人也许并不像表面上看过去那么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