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大的惊人,也许没有人会相信今晚会有如此大的圆月。四月的深夜里,君瑶着露白色的丝质睡袍,赤着脚丫斜靠在窗户边,白天绾着的青丝现在像整齐的码在书架上的精致的线装书籍垂到她的腰间。她盯着那皎洁玉盘的漆黑的瞳仁里有令人捉摸不透的忧郁。
皎洁的月光照在窗外的竹子上,似斑斑泪光。是的,那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潇湘。月光暗影里君瑶那一张倔强而又忧伤的小脸,仿佛她是轮回了几世的女子,带着看透人世的沧桑,莫名的疏离和淡漠。
只见她的手中握着那只精美的小匣子,里面装着一种叫做“颜然”的淡色胭脂,君瑶下午时早已试用过了,确实比自己家常用的胭脂强了百倍,主要是这种西南一个叫高车的小国进贡的胭脂遇水不化。着妆的女子就不用担心因为一时的情绪失控泪流满面而哭花妆。
聪明如君瑶者,岂能不知西门浅夏的良苦用心。那日她在宫中梨花带雨,如丧考妣的撕心裂肺里,一张画着精致梅花淡妆的脸哭到最后终是惨不忍睹。
当然,君瑶心底里感激这个高高在上的万民敬仰的天子的。他冷酷,淡漠,就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大家笔下的浮世绘,总带给人一种窒息的美感或者说是死亡的气息。
君瑶抬起一直落在那胭脂上的目光,看向咫尺天涯的皓月,她似乎一眼就看透了那个深居在月宫中月桂树下捣练的白衣翩翩的女子的千年如一日的苦寂生活。
她喃喃自语:“是人都晓得嫦娥绝情,就连李商隐这样的知性诗人也说‘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世人都只可怜后羿。可她知道自己错了,却还是没有人原谅她。就连后羿都不曾原谅她。嫦娥,你到底还是爱错了那个男人。”然后她轻轻地叹气,气息绵长,仿佛她是窦娥转世一样凄风苦雨。
外面的潇湘竹轻轻地晃动了一下,在君瑶转身走向床榻的时候,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觞国皇宫。未央宫。
偌大的未央宫此刻显得有些过于空旷,四周并无人影,除了坐在那一字排开的十二个雕龙的宫灯后面身着金黄色龙袍的西门浅夏。他的眼睛,妖孽般狭长的凤眼并不曾离开过面前的奏折,右手握着的朱笔不时在那些奏折上圈圈点点,他的面容稍显疲惫,可狭长的凤眼还是炯炯有神。
他目不斜视的说:“出来吧。”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不是。好像是在跟空气说话一样。
此时,从绣着象征天子身份的金龙的古朴精美的屏风后面,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来。他悄悄的行至西门浅夏的御案前行礼,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并无任何声响。仿佛他就是暗夜里的一缕幽魂。
他着黑色的夜行衣,黑色的靴子,头上亦包裹着黑色的纱巾。这时他才摘下面纱来。露出那张清秀的脸来,鼻梁高耸,皓齿明目,剑眉朱唇。只是紫色的瞳孔里散发出凌厉的杀气和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场,冷酷的脸上没有一点点表情。
西门浅夏只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英俊男人,又把头深深地埋进了那堆奏折里,低沉而又极富磁性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来道:“她,还好吗?”
这个“她”指的就是欧阳君瑶,只见那人把方才君瑶悄立窗前向月自语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便再没有别的话语,西门浅夏听了若有所思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道:“幽崖,注意保护她的安全。”只见那人点了点头,便如鬼魅一样消失在夜色中,宽敞的未央宫中,没有那人留下的一丝痕迹,就是空气也仿佛和以前一样冰冷。
幽崖,是觞国的死士。
“死士”是西门浅夏手里一支庞大而又不公开的秘密组织,这支队伍散落在觞国的每个角落。当然,这支队伍的存在是为了维护并巩固他的统治。这些死士他们从一出生就接受近乎变态的训练。杀戮是他们活着的唯一支柱。
“死士”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于这个国家,也许京都今半主干道“宁荣街”拐角处那个卖素包子的王大爷就是京都今半“死士”的堂主,也许妓院里头牌姑娘就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死士。他们的存在都只为了效忠于西门浅夏。
这是先帝西门子诸留给浅夏的一样贵重的法器。可是谁又知道,西门浅夏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起来的。他也曾是“死士”的一员,天天靠踩在同伴的还有体温的鲜血淋淋的尸体上才能够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才能看到初升的太阳。
他是那批死士里活下来的仅有的九个人之一。
刚才的幽崖。是除了西门浅夏之外的八人之一。
西门浅夏分别任命他们为“死士”的八大堂堂主。分别统领不同的区域。于是这张网就这样遍布觞国的犄角旮旯。同样他们为了西门浅夏立马自杀在此地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们对于西门浅夏是超乎于生死超乎于血缘的感情。因为他们一起战斗过,他们一起杀害他们的同伴也曾互相杀害。在这种几乎与变态的训练中他们得到了超乎想象的锻炼。
反正一千名死士里最后在奈何桥闯了几遭又大摇大摆走回来的只有他们九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