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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莎拉维尔

波波尔再次睁开眼睛时,只见一柄长剑出现在自己面前,剑刃锋利,剑身亮如秋水,银光闪闪,却并无富丽堂皇的俗气,而是一股凌厉的杀气。波波尔定睛仔细观察,只见剑刃上刻着四字“莎拉维尔”,字迹古拙。波波尔心中喜欢,便握在手中挥舞了两下。

这一柄古剑,持在手中,竟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似乎这一柄宝剑与自己血脉相连一般,剑芒四射的同时,波波尔的心中竟也是涌上一种莫名的冲动,若不是肌肤的阻碍,一腔热血恐怕便要喷薄而出了。

波波尔心想:现在有了剑,便可以点着火了。想到这里,便从怀中轻轻取出火刀火石,一只手紧紧握住,另外一只手挥动长剑,只听蹭蹭的声音不断响起,很快火石便燃烧了起来,将黑暗了许久的世界重新照亮。

海伦娜站在波波尔身边,借着幽幽的一点火光,怔怔地抬头望着波波尔,尽管他面貌衣着与之前无异,但是手中持着这一柄长剑,便比之前多了几分英气。

波波尔借着剑光,第一次看清海伦娜的容貌,只见她一身蓝衣,虽然被水浸透,却仍是光彩照人。一张脸庞秀美绝伦,尤其是那一双妙目,如两颗最耀眼的明珠,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如果说格查尔的眼波是静谧的大海,海伦娜此时的眼波便是涌动的岩浆,带着生机与热情。

海伦娜见波波尔偷偷看着自己,脸上微微有了点点红晕,缓缓转过头去。波波尔这才知道失礼,不由低下了头。

低下头去,却正好看见地上遍布的骷髅,心道:这里为何有如此多的死人?难道这些人和我们一样,都是被困在这里吗?想到这些人物被困地底,最终殒命,伤感之意涌上心头。

海伦娜低头思索片刻,看向波波尔道:“你用剑劈开石壁,看看有没有出路?”波波尔听了她话,便抬手擎剑,走向石壁。

波波尔持剑在手,凝力于臂,缓缓把长剑举过头顶,奋力劈落。

只听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原本就已经有了大裂缝的石壁,此时更是禁不住摧残,一点一点地断裂开来,石屑纷飞,波波尔和海伦娜不由纷纷伸手捂住头脸,转过身躲避。

待石屑完全散落之后,波波尔这才拉过海伦娜的手,说道:“我们过去看看吧。”海伦娜点了点头,却是将手缓缓地抽了回来。

只见眼前出现了两扇屏风,装饰华美,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波波尔心中奇怪,走上前去,要一看究竟。但是他刚刚靠近屏风,便听见嗖地一声,一支短箭带着凌厉的风迎面飞来。

好在波波尔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挥剑格挡。只听一声轻响,短箭被劈作两段,落在地上。波波尔不知道是屏风后面藏着人,还是设有机关,但终究不敢轻敌,全神戒备,长剑轻点,点向屏风中间。

他只是凌空虚点,长剑剑尖还未劈上屏风,便只听屏风刷地一声,竟是自动卷了起来,像折扇一样折了几折,显出一条路来。

波波尔挥手示意海伦娜不要轻举妄动,然后缓步上前,心中却是绷着一根弦,随时准备拔剑迎敌。

他走到近前,也未发现屏风有什么异常,这才点了点头,示意海伦娜过来。海伦娜会意,迈步走了过来。

海伦娜站在屏风之下,凝视了许久,才道:“好精妙的机关!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能工巧匠。”

波波尔抬头仰望屏风,只见屏风的玉质精美,显然并非凡品,而两旁装饰的花纹亦十分精妙,细细的纹路,一笔一划地描绘出美洲虎、藤蔓、太阳、甲士等形象来,形神兼备,栩栩如生。

波波尔看着看着,眼见这一幅画面已经到了尽头,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去,走到屏风的另一侧。

奇怪的是,这一侧却并没有任何雕刻,而是一副连环画。波波尔心中好奇,便停下脚步,驻足观看。海伦娜见他过去,也走了过来。两人并肩站在屏风旁观画。

这一幅画是一组连环图画,一共分为五幅画面。从左到右排布整齐。波波尔从左上角的第一幅画开始看起,只见这一幅画画的是两个少年,衣襟飘飘,是一男一女,男的英俊,女的漂亮。他不由心中暗暗赞叹:好一对金童玉女般的人物。这两个男女双手挽在一起,中间用一朵大红花连接,一旁喜庆的花朵在空中飘着,显然是结婚的场景。

第二幅画中出现的却是两个男子。左首男子正是当日那做新郎的男子,但是他此时胸口被一柄长剑刺穿,看样子已经殒命。右手另一个男子头戴王冠,凛然而立,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坚毅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伤感。

再看第三幅画面,仍是一幅婚礼的场面,只不过在画卷的红色中,却总有着一抹哀伤的色彩。只见刚才杀死新郎的男子和之前的女子身上都穿着大红的衣衫,分别坐在床的两边,只是那女子却始终用后背对着那男子,并不理会,而眼角却有泪水,悄悄滴落。波波尔看到这里,心中不由一痛,心想: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难道自古便是如此吗?

转过一行,看到第四幅画面,只见一个女子怀中抱着还在哇哇啼哭的婴儿,手中持着一柄长剑,剑上剑芒闪闪,指向头戴王冠的男子。那男子被对方用长剑指着胸口威胁,但是却仍然没有丝毫恐惧之意,眼睛盯着那女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最后的一幅画,和其他几幅画都是不同,竟是用鲜血画成的。画面中一个女子手持长剑,身上有几处伤口,身旁倒着的却是许多士兵的尸体,女子望着士兵的尸体,禁不住仰天长笑,显得极是凄凉。最后画已经有些混沌,笔迹凌乱而缺乏力度,鲜血滴滴答答地随意落在墙壁上,显然画画的人在画的时候已经身受重伤,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

波波尔看着这几幅画,似乎听过了一个悲凉的故事,心中既是惋惜,又是凄凉,看向海伦娜,道:“你看明白这个故事了吗?”

海伦娜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看见什么故事,只看到了一个被命运折磨的痴情女子。她为情而生,为情而死,始终不肯向自己的命运低头,是一位可敬的奇女子。”

波波尔看着这几幅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手中的宝剑也似乎受到了什么感应似的,不住地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两个人都看着这幅画,一时谁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个故事悲怆动人,对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又是敬佩,又是心痛。

波波尔心绪起伏,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却听海伦娜说道:“你看,这屏风后面还有机关。”说着伸出手来,摸到在屏风的右上角,先是试探地轻轻地摁了一下,然后用力摁下。

只听刷地一声,从空中落下一张纸来,将屏风完全遮掩住了。这张纸本身被两根细细的线吊着,当机关摁动后,滑落到屏风上,将屏风覆住了。

波波尔两人就着火光,定睛细细查看,只见这纸上绘的是一幅地图,标明着各处的位置和机关。海伦娜仔细观察片刻,沉吟道:“这地图似乎就是这里的地图。”

波波尔喜道:“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以从这幅图上找到出路,然后就可以出去啦。”海伦娜点了点头,伸手指向地图,道:“现在咱们便在这里,只要打开这一道机关就可以出去了。”说着伸手轻轻摁在屏风上,抚摸片刻,忽然喜上眉梢,道:“你看这里有凹槽。”

果然,在地图之中隐藏着凹槽,位置就在地图上的机关下面,只是非常隐蔽,若非细细观察,很难发现。波波尔看着海伦娜,但见她深深吸气,眼中褪去了平日里的顽皮神色,显现出少见的认真表情来,白皙而修长的手指猛地用力,指节处肌肤一绷,摁了下去。

但听嘎吱嘎吱的声音不断响起,声音越来越大。更恐怖的是,这声响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无法判断声音的方向,又是在如此黑暗阴冷的环境之中,怎能不让人害怕?波波尔的右手紧紧握住剑柄,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而左手却不知不觉地伸了出去,在黑暗中挽住了另外一只无助地伸出的柔软手掌。两个人谁都没有惊讶,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十指相扣的感觉,似乎只要这样地握住了手,便再没有什么好害怕,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过了许久,才看到自己面前的石壁,身侧的石壁,背后的石壁都摇摇晃晃地一点点移动开来,如冥冥之中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在操控一般,显现出四扇大开的门来。

波波尔心中暗暗称奇,只听海伦娜道:“果然是巧夺天工,佩服佩服。”波波尔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两道惊奇的目光从妙目中射出,正好落在屏风上,原来刚才凹陷下去的地方,此时竟是凸了出来。波波尔心中又是惊奇又是佩服,惊的是竟有如此机关,佩服的是海伦娜竟如此细心,如此精微之处也能发现。

波波尔心中寻思:这凹槽构思竟是如此精巧,藏在图画之中,却可以控制石门开关,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便在他心中乱想之时,忽然从远方传来了一个声音:“怎么忽然有如此大的声音?莫非是山体崩塌了不成?”另一个冷静而熟悉的声音此时也传了过来:“我看这古洞浑然天成,显然是精心修筑。其中结构精妙无比,便是山洪地震,也未必能毁了它去。我想必定是有人触动洞中机关。”

这声音恬淡如琴音,清新如清泉,即使是在如此绝境,仍能让人心中一空。海伦娜只听声音熟悉,心中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心中一惊:难道是他?波波尔心中也是一怔,在眼前缓缓现出之前所见过的黑衣公子的模样来,但是尽管如此,他也不能把这个清雅如莲的男子和那个一路追杀自己的魔头联系起来。

他正想着时,忽听海伦娜道:“你去把他们引过来,我来对付他们。等我发出信号,你马上离开,到我身边来。”波波尔会意,点了点头,便欲起身,却被海伦娜拉住衣袖,只听海伦娜低声道:“你不要出声,只做动作就可以,我来给你配音。”波波尔只觉得她的头在自己身边,樱唇距自己脸庞不过数寸,吹气如兰,不由心中微微一荡。

波波尔手中剑挺,昂首而行,剑身光芒闪烁,照得他脸庞更是白皙俊美,海伦娜远远望去,不由看得痴了。海伦娜远远望见波波尔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怅然担心之感,似乎有些害怕这个少年一去之后,就再也不能归来。

波波尔举着火把,走上两步,握紧手中长剑,此时只听海伦娜把声音放粗道:“二公子,许久不见,可好啊?”

黑衣公子缓缓上前一步,拱手道:“想不到你我竟然还能在此重遇,看来你我二人当真是有缘人了。”

波波尔本来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但是对方如此客气,他倒不好意思先动手了。只听海伦娜此时说道:“二公子,如今我们身处险境,该齐心协力一起脱困才是。”黑衣公子听罢,淡淡笑道:“现在身处险地的是你,可不是我。”他一面说着,身后的黑衣武士已经开始磨拳霍霍,随时准备上前动手。波波尔看在眼里,心中早已有了戒备。

海伦娜却不生气,只是笑道:“公子好自信,在下佩服。只是,公子现在可以看一看,公子可还出得去吗?”

黑衣公子平素做事小心谨慎,在进洞之前已经在洞口留下人手守卫,所以此时听到海伦娜这种几乎是威胁的话语,也并不慌张,只是淡然微笑,将手中铃铛轻轻一晃,只听见铃铛发出的清脆声音在空中飘散,再加上黑衣公子俊逸的面庞在剑茫中若隐若现,竟是有几分轻飘飘的出尘之感,似不在人间。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只有铃声悠悠回荡在空中,伴随着洞中特有的回声嗡嗡作响,几分恐怖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忽然听见远远的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虽距离不近,但因为洞中的回声而显得那么清晰:“公子,不好了,洞口的门关上了!”

闻听此言,黑衣公子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恢复了镇定,而波波尔和海伦娜的脸上,都有淡淡的微笑伴随着嘴角的轻轻向上翘起而显露出来。

眼见此时一个黑衣大汉飞奔而至,口中已是气喘吁吁,挣扎着叫道:“公子,咱们出不去了!”

但是黑衣公子此时却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平静地走上前去,伸手扶住那大汉,温言道:“先休息一会儿,可别累坏了。”他看上去身形颇为瘦削,再加上苍白得几乎如病人一般的脸庞,谁也不会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以至于一只手便可以把这样的一个大汉扶住。

那大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伸手抚着胸口,看来刚才那一阵猛跑实在消耗了他很多体力。众黑衣人竟谁也说不出话来,静静地看着那大汉。

那大汉许久才把呼吸调整过来,对黑衣青年禀告情况道:“二公子,我和两位兄弟在洞口把守,本来没有任何异状,但不知为什么,忽然有嘎吱嘎吱的声音传了过来,之后就有一块大石头从空中开始下落,两位兄弟伸手托住巨石,要我前来报信,没想到刚刚走出来几步,两位兄弟就扛不住石头,被石头压死了。”说到这里,这个粗豪汉子的脸上竟有几滴泪水滚落,在剑茫的照耀下闪着异样的光芒。

波波尔听到这里,心中忍不住也是一酸,心想:这两个人又是何故,却在这里丧了性命?此时海伦娜却是得意地插口道:“怎么样?二公子可是愿意与我合作了?”话语中已是锋芒毕露。

黑衣公子悔恨叹息:“因我一人,害得大家与我一起被困,我心何安?”说着拔出随身宝剑便要向颈边抹去。众人哪里肯让,急忙上前抢过,拉过黑衣公子道:“公子,我们虽身处险地,但是仍然有一线生机,公子万万不可心灰意冷。”又有人道:“公子关心下属生死,我等荣幸感动至极,愿誓死追随公子!”

其他人闻言,心中热血沸腾,也都大声道:“我等都愿与公子同生共死!”一时众黑衣人情绪激昂,都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波波尔听着,先是心头一热,险些也被黑衣公子感动。但随即许多年来格查尔的教导忽然涌上心头,心想:这黑衣公子好不厉害,本身洞口被封死以后,众人的心已经散了,恐怕很快便要各自逃命。但这黑衣公子仅仅凭着一席话,就把人心重新聚拢,看来这黑衣公子果然不同凡响。

海伦娜轻哼一声,道:“公子使得好手段啊,在下佩服。”黑衣公子并不理会她话中隐隐含着的刺,只淡淡一笑,目光中云淡风轻,看不出一点诧异来,道:“我答应同你合作了。”

海伦娜也是一笑:“公子当真是识时务者,那公子便请吧。”波波尔便站了起来,引了黑衣公子便要前行。

但刚迈出几步去,黑衣公子的眉头一皱,脚步缓了下来,海伦娜早已发觉,大声叫道:“公子,我忘了和你说了。我当初为了防备公子,特意设了一个陷阱,还请公子小心呢。”波波尔此时已经走过陷阱,但也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只听嗖嗖嗖三声,地底有三个飞锥喷射而出,若是黑衣公子正好走到此处,恐怕已经殒命了。

众黑衣人此时见了机关,个个胆战心惊,议论纷纷。黑衣公子却是安之若素,声音恬淡中却带着威严:“大家不必惊慌,公子乃是信义之人。既然答应了和我合作,又岂能反悔?”

他这句话看似赞扬海伦娜,实际上则是给她戴上了一个高帽子,让她不能背弃之前的承诺。海伦娜心中却道:我只是一个小小女子哦,可不是什么君子。

众人本来心中担惊受怕,但是此时听黑衣公子这么一说,心放下了一半,跟着波波尔继续向前走去。

海伦娜隐在屏风之后,已经暗暗摸到了机关,心想:等你们走过了屏风,我只消得一摁机关,便可以把你们一举歼灭,只是可不要伤到那波波尔小子。想到这里,心中竟不知因为什么,涌上了几分担心。

海伦娜悄悄抬眼瞄向众黑衣人,见众黑衣人已经走到了机关可以攻击到的区域,心中一狠,摸到机关,用力地摁了下去。

只听见砰砰两声,整个山洞竟是都震动了起来,波波尔和黑衣人手中的火把都在晃动。只听有人叫道:“怎么回事?”又有人答道:“不好了,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砸下来了!”

众人听到这话,立时都抬起头来,仰望头顶,只见头顶果然有一块巨石,正悬在众人脑袋的正上方,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落下。而伴随着这种摇摇欲坠的感觉是可怕的嘎吱嘎吱的声响,不停地在山洞的石壁之间反复回荡,回声与回声叠在一起,如波浪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波浪吹卷着死神的信号,正在将众黑衣人卷起。

黑衣公子忽然叫道:“那小子呢?”众人忙寻找波波尔,只见波波尔已经不知去了哪里,早就不见了踪影。

原来波波尔早已经听到了海伦娜在摁下机关之前向他发出的信号,趁着黑衣人专注于头顶的巨石的时候,已经脱身出来,此时奔到海伦娜身边,正在暗处偷偷看着这些可怜的家伙们呢。

众黑衣人此时恐惧万状,抬头看着头顶的巨石缓缓地从头顶落下,很快便要把自己压成肉酱,即使是最勇敢的人物,此时也不由开始发抖。

忽然有人大声叫道:“我们一起托住石头,让公子先走!”说着便有人伸手奋力托住巨石,巨石重达千钧,但是这十几个黑衣人均是力气极大的武士,拼尽全力,这才勉力托住巨石,不让巨石坠落下来。

黑衣公子却并不逃生,只是淡淡说道:“各位舍弃自己的性命,让我逃生,我岂能不顾大家,独自逃走?”

黑衣人听他如此重情重义,不由都怔怔地落下泪来,心道:有如此主公,我们便是为他死了,也算是没有遗憾了。感动之余,便大叫道:“公子,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黑衣公子仍是不为所动,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一幅视死如归的模样,冷笑道:“我如此信任阁下,想不到阁下仍然要害我,我当真死不瞑目。”

海伦娜并不答话,别过头去,再不看黑衣公子。波波尔心中却是颇为惭愧,心中隐隐觉得海伦娜这种做法有点不妥。此时又看见众黑衣人的手臂已经开始发抖,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发出格格的响声,脸上滴落的汗珠渗透了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就连头发都似乎根根竖起了一般,心中忽然一热,就着微光找到了关闭机关的摁扭,狠狠地摁了下去,然后纵身跳起,叫道:“你们都是好汉子,真英雄,我波波尔佩服!”说罢一跃而出,冲到黑衣公子身前。

众人都是一怔,黑衣公子也抬起头来,打量着波波尔。海伦娜听了波波尔说话,这才反应过来,心道:这小子竟如此坏事!急忙再次将开启机关的摁扭摁下。

众人见巨石不再下坠,刚刚松了一口气,此时忽然巨石又重新下沉,不由又是一怔。黑衣公子此时却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纵身跳出巨石压下的范围。

波波尔也跳出巨石范围,见那十余个黑衣人依旧在巨石下挣扎,此时已经被石头压住肩膀,看来是无法逃脱了。

波波尔连忙推了推那黑衣公子,叫道:“你快去救你的手下吧。”

没想到黑衣公子猛地拔剑起身,刷刷刷几剑,竟是剑无虚发,将众黑衣人一一刺死。

波波尔心中一惊,想不到这个刚才还说要和手下同生共死的人物此时竟然对忠心耿耿的手下下了如此杀手,不由义愤填膺,当即质问道:“你怎地如此心狠手辣?”

黑衣公子冷笑道:“他们已然无路可逃,不如给他们减少点痛苦吧。”话音未落,他身如鬼魅,瞬间就冲到了他身前,抬手便是一剑。

波波尔躲闪不及,但那黑衣公子显然顾念着他救命之恩,下手稍轻,只是划破了他的衣衫。在波波尔愣神之际,黑衣公子已然从他刚才出来的方向判断出了机关的所在,立刻冲向了机关的方向。

海伦娜想要出手却已是来不及了,只见那黑衣公子手一扬,有漫天的银针向海伦娜铺头盖脸地射了过来,海伦娜急忙闪身相避,这一避,便把身旁的地图露了出来。

黑衣公子心想:原来古怪在这里!目光立刻落在了地图上,细细观看。海伦娜此时被逼得连退三步,这才避开了夺命的银针,看向在一旁捂着手臂的波波尔,道:“你没事吧。”

波波尔想不到这个女子此时竟然不顾强敌在侧,关心起自己的伤势来,心想:可不能让这家伙跑了!立刻大声叫道:“你别管我,快去制住那人!”

黑衣公子嘿嘿冷笑,眸子落在海伦娜脸上,笑道:“原来是个丫头,怪不得如此!”说着伸手狠狠将手边的机关摁下。

只听砰地一声,一道石门登时从空中落下,石头重重地落在地上,掀起一地的灰尘,弥漫了两人的眼睛。

待灰尘散去后,两人这才发现,自己眼前唯一的出路已经被石门堵死,而摁扭和地图都在石门外面。黑衣公子大可以慢慢地看地图,找出控制洞口的机关。

波波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看来我就要死在这里了。想到这里,心一灰,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海伦娜急忙伸手扶住他身子,温言道:“咱们虽然被困在这里,但是也不要太过绝望,总会有办法出去的。”

波波尔想不到她不但没有怪责自己,反倒温言安慰自己,心中一热,忍不住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终究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道:“都是我不好,害得我们被困在这里。”

海伦娜看向波波尔,道:“我不怪你的,你若不是心存善念,出手救人,也不会给马德拉蒂机会。”

波波尔一怔,道:“他果然是马德拉蒂?”

海伦娜低低地叹息一声,道:“若不是他,又怎会有那么深沉的心机?连我都骗过了。”

海伦娜叹罢,伸手拍拍波波尔的肩膀,道:“你说,我们肯定能出去的,是不是?”

波波尔只感觉她温软的手掌摁着自己的肩膀,很是安心,隐隐间觉得与格查尔的手掌在自己的皮肤上摩挲的感觉很是相像,心中受到鼓舞,重重点头。

波波尔抬起头来,与海伦娜一起在石门上不断摸索,但两人摸索了许久,仍然一无所获,只是手心被冰冷而坚硬的石门冻得有些凉了,而且这股凉意顺着手心和血脉,渐渐渗入了心底,似乎最后一丝希望,也在这冰冷中变得渺茫。

波波尔感觉累了,便坐下休息,抬起头来,看着坚硬而光滑的石门,心中已不再抱什么希望,却看见海伦娜始终伸手在石门上不停抚摸摁压,看样子在一直不屈不挠地继续找寻。可是任凭她怎么努力,这墙壁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之处。

但海伦娜却不气馁,仍旧继续下去。波波尔倚在墙边,看着她这么一次又一次地无功而返,心中已经开始心灰意冷,困倦之意涌上心头,眼皮越来越沉,终究睡了过去。

睡了不知多久,这才醒了过来,揉揉眼睛,定了定神,见海伦娜仍然在那里锲而不舍地不断找寻,心中对这个在如此绝境中仍然如此乐观的少女有了几分敬佩之意。

他偷偷瞧着海伦娜,既是关心,又是害怕,怕她看到自己偷偷地看她,因此生气,所以虽然关心,但是不敢太过明显地瞧她。只见海伦娜一双妙目已经微微红了起来,知道她一夜未睡,虽然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洞中也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但也知道,自己一定睡了很久,而她,也一定很久没有休息了。

于是波波尔就走到海伦娜身边,温言道:“你累了吧?快去休息一会吧。”海伦娜之前一直专心致志地找寻,没注意到波波尔的声音,猛地回头,借着手中快要燃尽的火把发出的微弱火焰看清了波波尔的脸庞,道:“你醒了?”

波波尔看着光晕中她精致的脸上满是倦意,便道:“我醒了,你那边怎么样了?”他不问还好,这么一问,海伦娜的眼圈便立刻红了,指着石门道:“找了那么久,一点线索也没有!”说着又看向手中的火把,说道:“火把也快用完了,要是再找不到出路,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啦!”她说着说着,忍不住悲从中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波波尔见她刚才还是那般地乐观而坚强,想不到她竟然说哭便哭,一时竟是慌张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如同小孩子一般哭泣的女子,只好踏上一步,伸手拉起她的手掌,把她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伸手轻轻在她的脊背上轻拍。两人身处绝境,身边又没有旁人,已完全将平日里的种种规矩都忘在了脑后。

海伦娜只感觉到有一股可以驱散一切寒冷与黑暗的暖流顺着波波尔有力的臂膀传到她的心底,再也不顾一切,伸出手来,紧紧地抱住了波波尔的肩膀,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上。两人的眼前变成了漆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但是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却是有极温暖极温馨的感觉在心头轻轻荡漾。海伦娜靠在波波尔的肩头,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来,望着他的脸。尽管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上棱角分明的线条,但却可以感觉得到,他就在那里,即使是在这样一个令人绝望的地方,还是有人可以依靠的。

波波尔只觉得她软绵绵的身子偎在自己的肩头,淡淡的幽香在鼻边萦绕,如登仙境,即使心中有几分理智来提醒自己这样肌肤之亲的不妥,仍然没有力气把她推开。隐隐觉得这和小时候自己依偎在母亲身旁,在清朗的仲夏之夜中,在漫天的星斗下讲故事的情景,心中一种说不出的怅然涌上心头,忽然心生奇想,便道:“我们讲讲故事吧。”

海伦娜本来昏昏沉沉,要睡着,忽听他这个提议,立刻来了精神,道:“那你给我讲讲故事吧。”

波波尔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讲故事了,一时只想起几个母亲小时候哄自己睡觉时讲的故事,却都觉得太过幼稚,所以一时踌躇不语。

海伦娜这时却忽然道:“我不喜欢听那些编的故事,我想听你自己的故事。”

波波尔先是一怔,想不到她竟然忽然提出如此一个要求来,一时间诸般往事纷至沓来,在心底划过,又想起自己被困洞穴,恐怕已经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让他牵念的世界中去,不由蓦地一痛。

海伦娜听他许久不语,便拍了拍他,道:“你说话啊。”波波尔一愣,这才回过神来,缓缓开口讲了起来。

他从自己在井中那次神奇的起死回生讲起,然后是遇到卡斯特,遇到不知姓名的老者,求雨成功,那个让他失去了一切的晚上……他此时口才远胜儿时,很快便把这些回忆娓娓道来,比当年给格查尔讲的时候多了几分成熟。

海伦娜托着下巴,仰着头认真地听着,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与自己巧遇的少年竟然有如此神奇的经历,不由听得入神,把一切都忘在了脑后。

波波尔又把自己认识格查尔以后的一些事情都简单地说了,甚至就连格查尔是卡拉克穆尔公主,密谋的复国大计也都毫不保留地告诉了海伦娜。他心想:现在自己和海伦娜被困在这里,可能永远也出不去了,还须得隐瞒什么?索性一并说了,于是便把这些事情全部一五一十地和海伦娜说起。

说着说着,忽然只听见低低地鼾声传来,在黑暗中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心中已经猜到,海伦娜想必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于是波波尔便停下来不再多讲,所以海伦娜并没有听到波波尔与格查尔下山之后的事情,只听了两人故事的前半段。

海伦娜枕着波波尔的胳膊,惬意地睡着,胸口一起一伏,看来已经睡得熟了。波波尔见她睡着,也不好将她推开,只好轻轻挪动身体,尽量让身子舒展一些,不至于让自己的身体被她压得疼了。

他刚刚睡了一觉,再要马上睡着却是不可能,只好在黑暗中自己独自思索。眼前忽然一亮,似乎看到了父亲和母亲并肩站在一起,朝着自己淡然微笑,心中蓦地一痛:难道我很快便要去见他们了吗?

他正想时,忽然眼前有云雾飘起,云雾深处,似乎有一个少年女子在向自己淡淡地微笑,笑容恬淡而安详,容颜绝世,正是格查尔。波波尔心中一动,心想:不知我今生今世,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了,我忽然见她,是回光返照不成?格查尔出现在他眼前,但并不说话,只是脉脉不语地看着他。波波尔初时不懂,但后来却是明白:自己当着她的面,抱着别的女子!想到这里,波波尔不由伸出手来,轻轻将海伦娜的身体推开,但是指肚刚刚触碰到海伦娜柔软细腻的肌肤,竟是如同触了电一般,急忙把手收了回来。

便在此时,海伦娜的身体忽然动了动,波波尔心里有鬼,吃了一惊,谁知海伦娜只是翻了一个身,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便转过头又睡了。波波尔就这样惴惴不安地过了许久,见海伦娜始终不醒,这才放心。

坐了许久,忽然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听水声还好,一听到水的声音,立刻感到口干舌燥。波波尔听着声音,轻轻伸过手去,在水滴滴落的地方接了一点水,在嘴边抿了抿,解了渴,这才重新坐好。好在海伦娜睡得极熟,没有丝毫反应。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这才听到海伦娜噫了一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波波尔见她醒来,刚要说话,却只听自己肚子咕噜一声叫了出来,原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吃饭,肚子已经开始唱空城计了。

海伦娜听到波波尔肚子咕咕的声音,便道:“你也饿了吗?”波波尔还要逞强隐瞒,但已是前胸贴后背的肚子让他没有力气再撑下去了,只好点了点头。

海伦娜悠悠叹息,心想:再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饿死了。但她怕说出来徒增伤感,只张了张嘴,并没有说话。波波尔默默站起身来,走到刚才滴水的地方,伸手等了许久,才掬了一点清水,对海伦娜道:“你喝点水吧。”海伦娜低下头来,喝了一小口,抿了抿嘴唇,道:“剩下的你喝了吧。”波波尔实在饿了,便也不再推让,一口就喝了下去,就见了底。

两人喝罢了水,都坐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两人之前还有讲故事的闲情逸致,但是此时直面死亡的威胁,却是谁也笑不出来了。

两个人就这么谁也不说话地过了许久,波波尔试着想去打破沉默:“要是以后,别人来到这里,发现我们的骸骨,不知是什么心情?”

海伦娜想起之前见过的骷髅,叹息一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这才没有让泪水流淌出来。

波波尔听她说话,心中一股怅然之意涌起,心想:她是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因为我的缘故,被困在这里,我该好好补偿她才是。他抬头冥想许久,这才下定决心:我不如拔剑自刎,让她食我的肉,一定可以多活一阵子。她父亲想必是个大人物,若是能多活几天,很有可能把她找到,这样她或许最终能逃出生天。

想到这里,他狠狠地握紧拳头。但忽然想起剑刃割断喉咙的疼痛感觉,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

他思索片刻,解下自己身上的腰带,系在天花板上,正欲把自己身子挂上,但是双手刚刚搭住腰带,忽然就听到嘎吱一声,因为自己身子重量的拽动,天花板开始有一些松动了。

波波尔一惊,心想:难道这天花板竟是可以活动的不成?若是这样,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逃出去?想到这里,波波尔的心绪忽然从绝望之中变得激动起来,肌肉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提起手中的“莎拉维尔”长剑,向天花板上轻轻一划。

只听哗啦一声,天花板竟然一下子掉了下来,在两人头顶上露出一个大窟窿来。波波尔大喜,欢声道:“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海伦娜本来低头不语,忽然听见这么一声巨响,禁不住转过头来,只见剑光闪闪之下,波波尔提着长剑,脸上满是笑意,站在原地。

波波尔对海伦娜道:“快拿出火刀火石来,把灯火点上。”海伦娜想起自己怀中仍然存着最后的一块火石,急忙从怀中把它摸了出来,伸手递给波波尔。

波波尔持“莎拉维尔”剑在手,蓄力于臂弯处,奋力一擦,只听噌地一声,顿时有火光闪现出来,波波尔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木棍,拿在手里,便算是火把了。

波波尔伸手把火把交给海伦娜,道:“我上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海伦娜本来还想劝阻,但听着波波尔坚定的话语,看着火光处他坚强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道:“你小心些。”

波波尔点头答应一声,踮起脚尖,伸手扒住了天花板的缝隙,用力向上一跃,腿上用力,已经爬到了窟窿的边缘。眼见没有地方可以借力,没法继续向上攀爬。波波尔抬眼一看,借着微光,看到了那一根悬挂在那里的腰带,顺手拿了过来,向上一搭,搭住了上面的地面,顺势一跃,跳了上去。

波波尔登上了上一层,虽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可以感觉到上面的地方颇为开阔,绝不像自己刚才所在的那一块地方那么狭窄。

波波尔叫道:“快把火把递过来。”说着伸手向下去抓火把,海伦娜听见呼喊声,急忙把火把递过,波波尔摸索着接过火把,照亮了眼前的地方。

只见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具骷髅,这个骷髅手中拿着一柄大锤,大锤落在前方的石壁中,将石壁砸了个大洞。而骷髅身上有数处骨骼都已经受损,显然是受伤不轻,又强行轮动大锤,最终殒命于此。

波波尔看着骷髅的骨架散乱地倒在地上,心中涌上有几分凄凉之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波波尔忽然想起海伦娜还在下面,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只顾自己,竟把她忘在了脑后,当即叫道:“快上来!”说着伸出手要拉海伦娜上来。

海伦娜望着头顶上的窟窿,摸索着抓到了波波尔的手掌,刚握住了,便听波波尔叫喊一声,手上用力,已经把她拉了上去。波波尔见她无恙,便一指身前的石壁道:“咱们看看这里有没有出路。”

海伦娜望着石壁,见石壁因为大锤的猛烈敲击而已经摇摇欲坠,便对波波尔道:咱们两个一起把它推开。波波尔答应一声,但却感觉到脚下虚浮,险些摔倒,但想起出路便在眼前,不由鼓起了全身所有剩余的力量,冲向石壁。

石壁因为之前那个人用大锤不断猛烈地击打已经几乎倒塌,所以两人只是轻轻一推,就把石壁推开了。

波波尔待到石屑飞散以后,定睛一瞧,只见自己眼前显现出一条路来,路面颇为平坦,看来是精心修过的出路。

海伦娜心中大喜,伸出手拉过波波尔便要前行。波波尔却道:“你我能够逃出此地,最应该感谢的人便是那位前辈,咱们该把他老人家遗体安葬才是。”

海伦娜心中觉得也是如此,便点头答应一声,然后两个人便一起走到那人遗骸前,伸手将骸骨一一收好,海伦娜还细心地把大锤也收在一旁,波波尔见骸骨已经收齐,便掬了些土,把尸体掩埋了,大锤也插进了一旁的土中。

收拾已毕,波波尔这才在地上随手捡起一根木棍,插在坟头,道:“在下多谢前辈活命之恩,今日暂去,他日定将前来相报。”海伦娜也走到坟前,施了一礼,而后对波波尔道:“走吧。”

波波尔点了点头,当先沿着大路,向外走去。走了片刻,便只见前面又是一面新的石壁,挡住两人去路,只是石壁虽然挡住了路,但是没有完全挡死,还留了一个小洞,可供来往的人出路。

波波尔这才松了一口气,但隐隐间觉得石壁上似乎有字迹显现,心中好奇,便取过火把,在石壁上照了照,一看果然有字,便叫道:“上面有字!”

海伦娜踏上一步,借着波波尔火把的光茫,读道:“我年轻的时候听说过‘狡兔死,走狗烹,野鸟尽,良弓藏’的道理,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来,果然是金科玉律。我曾经答应为人修建山洞地道,一共花了三年时间,总算是完成。但是他竟然要杀我灭口,幸亏我暗中留了地道,这才得以逃脱一死。此后劫后余生,我再也不会为别人修建什么建筑了。”最后落款是卡塔尔三字。

波波尔和海伦娜看罢,都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来这座巨大的山洞,是由一个叫做卡塔尔的工匠主持修建的。只是在完工之际,雇主忽起歹心,要加害卡塔尔,好在卡塔尔早有准备,暗留地道,最终才得以逃生。而雇主后来遇到敌人,虽发动机关将敌人尽数诛杀,但自己也身受重伤,被困地底,但他并不知道暗道,只好用大锤想砸开墙壁逃生,但最终力竭而死。

想到这里,两人都不由慨叹命运弄人,一场奇谋,最后竟是如此结局,只是这个故事是何时之事,雇主建造如此大的机关,又是要对付什么人物,恐怕永远也没有答案了。

两人思索罢往事,便从石壁旁绕过,只见眼前已隐隐有光芒闪烁,想是离出口已是不远,两人心中都是十分欢喜,脚步也快了许多。

又走了一会儿,果然看见眼前一亮,原来两人已出了山洞。重新看到太阳高挂,白云在空中飘荡,听到空山鸟鸣,闻到花香四溢,波波尔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禁不住纵声长啸。

海伦娜见波波尔开心,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浅笑来,此时她虽穿着男装,但这般风姿,迎风而立,衣襟飘飘,仍是显得艳丽无比,如一朵鲜红玫瑰迎风怒放,登时便让百花无色。

波波尔看罢,笑道:“人道是秀色可餐,如今才知所言非虚。”海伦娜双颊微红,似是染了淡淡的桃色,娇嗔道:“还不快去弄些吃的来,倒在这里说什么秀色可餐的疯话。”波波尔答应一声,道:“那好,我这就去。”

他出身猎人之家,从小跟随父亲学习打猎的技巧,在野外找吃的充饥自然不在话下,何况此时他身怀莎拉维尔宝剑,更是如虎添翼,自然很快便打到了两只兔子。

波波尔回来时,见海伦娜已经坐在原地,生起火来,火光熊熊,映着她的脸庞,更添几分可爱。

波波尔伸手把兔子放到火上烤着,只听轻轻的响声传了过来,接着便有香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海伦娜闻到香味,食欲大开,探过头来,张口便要咬下。波波尔急忙躲开,但仍是稍慢了一点,险些被她咬到手指,急忙叫道:“烫,小心烫坏了嘴。”他虽这样说着,但心中却不免想着她的唇刚才掠过自己指尖的一刻,那软软的樱唇与波波尔的手指摩擦之时,波波尔只觉得有触电一般的感觉从指尖划过,既是紧张,又是欢喜。

海伦娜却并没有发现波波尔的异样,只是道:“快点烤啊。我饿得厉害了。”波波尔慌忙应了一声,低头专心烤兔子。

过了一会,波波尔感觉兔子差不多熟了,这才换了另外一只兔子来烤。海伦娜这回却不再急着吃了,而是怔怔地在一旁看着波波尔烤兔子。

她既看得入迷,却又颇为害羞,怕波波尔发现,看了一会儿便扭过头去,但却又忍不住又要转过头去看,很快又像是被磁铁吸引一般,又转了过来。

波波尔却是专心致志地烤着兔子,虽然有感觉好像什么人一直在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但却并没有发现那个红了脸偷偷瞧着他的少女。

待他觉得那只一直晾着的兔子开始有些凉了,这才拿过兔子肉来,只觉得香气扑鼻,知道一定味道不错,便伸手递给海伦娜道:“给你。”

海伦娜接过,在嘴边轻轻咀嚼,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道:“很好吃呢,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波波尔这些年来,帮山叔做过不少次饭,偷学到不少做菜的技巧,再加上今日两人实在饿得厉害,所以吃得格外香。

波波尔觉得自己手中烤着的兔子也有几分熟了,便停下不烤,他闻着兔子发出的诱人香气,再加上实在饿得厉害,便也不顾兔子的热气,一口咬了上去。才刚刚入口,便被烫了一下,忍不住叫了出来,海伦娜在一旁看了,笑道:“原来你也和我一样心急。”

波波尔极是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的好。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气氛似乎开始变得闷了起来。

忽然,海伦娜开口道:“波波尔,这几天和你在一起,虽然很危险,但是我心里觉得很是欢喜。我以前还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波波尔想不到她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听她继续说下去,只听海伦娜继续说道:“今天吃的这只兔子,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我只希望,”她说到这里,脸上似被天边的一轮太阳染红了一样明艳,但仍然继续说着,“我以后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除此之外就别无所求了。”她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看着波波尔。

波波尔想不到,她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其中隐含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便是要和波波尔长相厮守。

波波尔从十二岁以后,很少与女子有什么接触,身边的女子,只有格查尔一人,而格查尔又是如此出色,所以波波尔心中,早就对格查尔有了爱慕之意。除此之外,他便对其他女子不甚了解,但这几天来与海伦娜相处,对她已经有了亲近之意,但也只是亲近,并无爱恋之情。此时骤然听她表明心意,如被雷击中一般,又被海伦娜温柔若水的眼波簇拥,却是没有了拒绝的勇气,只是机械地张大了口,却说不出话来。

海伦娜睁着一双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波波尔,却是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他说话。两个人都不说话,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过了不知多久,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叫道:“郡主!看,郡主就在那里!”便有武士飞快奔跑的声音传了过来,很快便有人奔到海伦娜身前,纷纷单膝跪地道:“臣某某见过郡主,臣等恭迎郡主回城。”波波尔的心思完全不在那里,所以什么也没有听见。

海伦娜看向波波尔,见他用力地咬住嘴唇,却没有要说什么的迹象,忍不住有些心灰意冷,对众人道:“我不想回去。”

众人一听她这么说,也不敢强要她回去,只是跪在地上,拦在海伦娜身前,齐声道:“请郡主为纳兰永的百姓着想,赶快回城吧。”

海伦娜正因为对波波尔的表白没有回音而郁闷,此时索性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波波尔原本一直出神,却忽然听见纳兰永,郡主等字眼,心中不由一震:难道她竟然是纳兰永的郡主不成?又想起自己与格查尔的复国大计,心跳更是不断地加速。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就打定了主意:自己假意答应,然后再说服纳兰永出兵,这样便可以帮助格查尔实现她的复国梦想了!想到这里,他的眸子中忽然流露出异样的光彩来。

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他的心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那个白衣若雪的女子放在了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波波尔心中正激荡之时,忽然有侍卫模样的人走到他身旁,低声道:“请公子劝劝我们郡主吧。”“是啊,要是郡主不肯回城,小候爷非打死我们不可。”另一个人也插口道。

波波尔正好希望可以和海伦娜回纳兰永,此时正好做了这个人情,便点了点头,众人见他那么容易地便应允了,都是喜上眉梢,对波波尔连声道谢。

波波尔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假装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对海伦娜道:“你还是回去吧。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太危险了。”

海伦娜本想冷冷地一口回绝,但是眼睛一对上波波尔的一双清澈的眸子,立时所有的责怨都烟消云散了,对波波尔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去才好。”

波波尔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怔怔地瞧着自己,心中一动,道:“好吧,我陪你回去。”

海伦娜听罢,眼睛中立刻闪现出欢喜的光芒来,道:“好,我们回城吧。”众侍卫求之不得,感激地看着波波尔,一起大声叫道:“遵命!回城!”

注:

关于“莎拉维尔”剑的出处

“莎拉维尔”据传是世界上十把最诡异的刀中的第七把。十七世纪的血腥女伯爵给它起了这个名字,谁也不知道名字的含义,但是她却用这把刀割开了上千名妙龄少女的喉咙。这是一把渲染着血腥和咒怨的利刃,同时这把刀也充满着冰冷的气息,是一把会呼吸的刀,无时无刻地向它的主人传递着对女人的憎恨与嗜血的思想。女伯爵被杀死以后,这把刀也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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