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立马就忆起沈思危说过的一件事,关于桃花会上相识可有特例的规定,道:“回候爷,正是。”只有那一日相遇相爱的男女,方可得到特赐。
“也亏得你能将五弟的丹青绣得如此逼真。这茶我也饮了,你们准备一下,一会儿下聘的人就过来了。”
沈忆南就如沈思危所言一样,没有官架子,谨慎的、谦逊而有礼地抱了抱拳:“杨大人不必再送,告辞!”
他出了府门,跃上马背,带着两名随侍和吹打乐声离去。
周围居住的都是朝中官员,有人听到喜乐,又听有人喊接旨,好奇地围聚在杨府大门外。
“恭喜杨大人,贺喜杨大人!”
素来互不往来的同朝官员,闻音恭贺起来,这镇远候府可是皇亲国戚,杨沁泰将自家唯一的外甥女嫁给沈思危,就算是姻亲关系。
杨沁泰满心欢喜,回了礼:“同喜!”
“不知你家外甥女嫁的是镇远候府哪位公子?”
镇远候府内,尚有四、五公子未能成亲,沈忆祖的孩子都有四个了,两男两女,大的已有十二、三岁。
杨沁泰答道:“刚才听镇远候宣旨,说是府中五公子。”
五公子?来贺的官员吃了一惊,那不是新月公主指名非嫁不可的夫婿么?
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惊叹,这杨府人是不知道,还是故意和新月公主树敌。
不多会儿,便陆续有附近的官员前来道贺,贺声连连,杨沁泰一一回应,忙了好一阵子。杨沁泰的外甥女赐婚予镇远候府的沈思危,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传十,十传百,不是因为是喜讯,而是因为杨沁泰的外甥女着实太过大胆,居然敢抢当朝新月公主相中的夫婿。众人开始暗自猜测起来,都想着以刁蛮任性的新月公主,下一步又将如何应对?
新月公主正在寝宫闭目养神,享受着宫娥的服侍,只见贴身侍女琴心惊慌失措地奔了进来。
“公主!公主……”
剑心瞧了一眼,笑道:“琴心,甚事风风火火的。”
“公主,刚才我出宫采办,听到一件事儿。今儿燕京城都传遍了。”
新月公主道:“什么样的稀罕事没听过。”
再新鲜的她自小也见过多、听得多了,这年月再新鲜的她也兴趣索然。
琴心真是担心,如果说出来又将如何?
反倒是剑心有些等不及,近来宫里的生活实在有乏味,正想听听新鲜的。
“公主,听说昨儿沈五公子和一个叫林幽兰的订婚了,两家正商议婚事……”
沈五?听到这几字,新月公主张开凛厉的双眸,倏地坐起身:“你在哪儿听的消息?如果他们要订婚我哪有不知的道理?”
“公主,是真的。还记得昨儿沈太夫人进宫见驾的事么?”
新月公主眼睛一转:“你是说……说她向父皇求了赐婚圣旨?”
琴心点了点头。
新月气得怒火燃烧,自幼喜欢的人居然被中途杀出的程咬金给夺走了:“三哥搞什么?不看好自己的女人,居然出来坏我好事!还有,那圣旨当真是父皇下的?”
“是。”琴心小心翼翼地应着,“昨儿一早沈太夫人就入宫了,是为求赐婚圣旨来的。皇上说改日就补,可沈太夫人不肯走,说是人也来了,那沈五公子还巴巴地在府里候着。您也知道,沈太夫人是什么身份,皇上哪会让她候着,当即就让执笔太监拟了旨……”
新月气得怒目圆瞪,在偌大的宫殿里来回踱步:“林幽兰,林幽兰,我早就知道这女人早晚会坏我的事儿。琴心、剑心,你们俩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你们告诉三哥,叫他看牢那女人……天天防,夜夜防,居然还是被她横刀夺爱……我这就去找嘉王,我倒要问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常说疼我,却让他的女人来抢我男人!”
她也不加寒夜,就这样奔出宫门,剑心一路快奔,将玉兔马赶来,她跃上马背,往嘉王府奔去。
会是真的吗?
她父皇明知她自小就喜欢沈思危,可他却替沈思危和另一个女人下了圣旨。
新月公主人未至,声先到,远远儿地就大声呼道:“完颜元嘉你给我出来!林幽兰,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近来天冷,又是年关,朝中也无甚大事,每日里呆是一个时辰就回来。天冷,人也变得慵懒起来,完颜元嘉正享受着两位侍妾的按摩。梅昭修时不时地往他嘴里喂下一枚果点。
“完颜元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新月踹门而入,不待细说,抱起一边的汝窖花瓶就开始一阵乱摔,吓得三位侍妾惊叫连连,躲至一边。
这种情形,他早就是见过的。不紧不慢地道:“谁又招惹你了?”
“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当我发现自己喜欢沈思危时,我跑去第一个告诉你。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明白我的心意。可你倒好,居然窜掇你的女人横刀夺爱……”
他愣了一下,思绪停凝:“不可能,她现在在怡红院呢。”
沈家是怎样门第身份,万不会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
“王爷,是真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林幽兰摇身一变就成了兵部侍郎杨沁泰的外甥女,今儿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昨儿晌午沈家就去杨府下聘了,两家还定下了喜日。长长的下聘队伍吸引了好多人,聘礼都快把杨府的前院给摆满了……我也不信,之前还特意去了一趟杨府,打听了一下,确有此事。说是府上的表小姐林幽兰二月就要和沈五公子完婚了!昨儿沈五公子亲自带人下的聘……”
新月又摔花瓶,又推桌椅,嘉王也不阻拦,任由她摔她砸,每听到一声响,三位侍妾就颤一下,这些东西可都价值不菲,可这公主摔起来,丝毫没有手软。
“到底怎么回事?”嘉王听琴心说来,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怎的就在燕京有个做官的舅父了。
“三哥,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阻止他们完婚。我是当朝公主,让一个小小的林幽兰抢了我男人,传扬出去,我还要不要活了?我一定成了全天下的笑话,想我新月才貌双绝,居然败在一个小丫头手里,我咽不下这口气。”
嘉王意味深长,这林六许是对他隐瞒了很多。笑道:“要不,我派两个人去杀了她?”
琴心忙道:“不可。今儿我细细打听了一番。听杨府的人说,好像是沈五公子正防此事,今儿一早,就派人将她接到镇远候府去了。”
“新嫁娘去将来的婆家?”
嘉王觉得实在有些古怪,这可是前所未遇的事儿,而且也不符大燕的规矩。
“不是接去婆家,说是太夫人发了话,未来的儿媳,都得由她亲自调教。据说当年镇远候夫人出阁前也在镇远候府住了一阵子,说是沈家的规矩。”
“这沈家尽是些稀奇古怪的规矩,每遇说不通的事儿,就搬出祖训、规矩来,弄得父皇对他们沈家也不能过问。”
新月愤愤不平:“他们不选我做儿媳妇,却挑了那小丫头,我到底哪儿不好了,他们就是不要我……”说着,那泪珠儿就滚落下来。
嘉王倒吸一口,就怕她哭,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三哥,你到底帮不帮我?你若站在我这边,现在就去镇远候府,找他们问过明白。”
“新月,镇远候府比不得别处,就连父皇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你现在去闹,传到父皇那儿,是会受罚的。”
“难道你要我忍下这口气,凭什么?从十四岁到现在,我喜欢了他整整六年,现在倒好,他居然要娶别人。我算什么?呜!呜……三哥,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你不帮我,谁帮我啊?你陪我一起去,我……我要向他们问过明白……”
剑心怒气冲冲:“公主,要不奴婢陪你去。”
琴心瞪了一眼,就怕有人添乱,若有嘉王在,事情还要控制一些,可新月是什么样的性子,若是出了变故,定会弄个水落石出。“请王爷就陪公主走一趟,有你在,指定出不了大事。”
嘉王无奈,只得令侍女取了斗篷,大冷天陪新月往镇远候去。
镇远候府,肃然而立,府邸并不比他的嘉王府小,处处布设雅致,又不乏气魄。沈家比不是其他人家,沈的子孙文才武功都有兼学,无论男女皆是如此。而沈家在挑选儿媳上,更是严谨。
嘉王实在有些不明白,莫不是这太夫人也老糊涂了,才会老眼昏花相中了林幽兰。亦或是被沈思危给蛊惑,将一个寻常的林幽兰说成了天仙美女一样的人物。
林六今儿一早就过来了,和沈大夫人一起下厨备午饭,这也是沈家儿媳需要学习的,本想要教林六,不曾想林六竟然知晓,反弄着大夫人有些尴尬。
沈大夫人也并不是豪门望族,出生于寻常官宦之家,父亲只是七品县令,但因其诗词方面的才学成了蓟州一带出名的才女,因六岁能赋诗,名扬在外。沈太夫人闻知,便令府中忠奴前去打探。后来此事与圣文成皇后一商议,圣文成皇皇后也赞同,在沈大夫人十一岁那年,便与沈忆祖定下了婚约。
沈大夫人年满十六,大婚前夕就被沈太夫人接到府中亲自调养了一段时日,放送她还家,也由此定了大婚喜日。
可见沈家选妇,不是选貌,而挑其才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