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子满心欢喜，那边，嘉王等不住，怕她不肯进来，走出青柏苑，就听说人来了，站在门口一望，可不是来了么，瞧那动作、举止，不是她还有谁。
梅昭修冷哼一声。
有侍妾道：“王爷待她还真是有些不同，就从未见他出来迎过人，听说她要来，一大早就把府里吆喝得鸡飞狗跳的，忙了一早上，就为了让人进来坐会儿。”
“说是不会嫁给王爷，这会子又和王爷一起进宫，你说她安的什么心？”
玉妃也从那边过来，听众人议论纷纷，道：“小心你们的嘴，话可不要乱说的，这些个话若是传到王爷里，又要生出是非。”
罗奉侍道：“玉妃说得是。只是现下大伙都在议论，说她就是以前和我们一起入府的林六，怎么瞧也不像啊？”
“要知道是与不是还不容易，揭了她的纱帷帽不就知道了。”
“揭？谁敢揭她的，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小欢子哈着腰：“玉妃，要不让奴才瞧瞧去。”
玉妃也想知道答案，可眼下她也不方便进去，近来嘉王的脾性变得有喜怒无常。谁也不敢招惹，好的时候，什么都好说，若是不小心惹恼了他，只会自讨麻烦。
嘉王直直的望着那边移来的粉衣人，越瞧越欢喜，直到林六近了跟前，还在愣愣地瞧：“来了？”
“嗯。”她应了一声，周围这么多的眼睛，微微欠身，“王爷，时辰不早了，出发吧。”
“吃点东西吧？”嘉王指了指花厅，做出有请的动作，她隔着纱帷望了一眼，步履轻柔地走了过去。
刚坐下，小喜子就捧着茶壶来添水，小欢子道：“我来。”抢了茶壶，就要添水，添好水，双手捧着茶壶盖子缓缓地递了过去：“林小姐，请用茶。”
林六伸手就要来接，小欢子透过那白色的纱帷，只看到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用两字形容：漂亮。她有一双明亮的眸子，还有着和这白纱一样白净的肌肤，可还是看得不太清楚，因为在她脸上的纱帷部分串了一些晶晶闪光的碎小珍珠，朝阳落在珍珠上闪着光芒。
他，一定要她摘下这纱帷，心里想着，小欢子的手故意一颤，林六正要接茶盏，不曾想茶盏一歪，顿时跌落在地上，丫鬟欣儿比她的声音还大：“表小姐，你的手……你的手……”
嘉王站起身，扬手一挥，小欢子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
他就知道，这些女人会再生出事。
“表小姐，手都烫红了，一定很疼。”
“没事，回头抹点药就没事了。”
嘉王还不解气，走上前去，飞起就是两脚：“死奴才，毛手毛脚，留你们何用？”
林六道：“嘉王殿下，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表小姐，什么呀，你瞧，指头都出水泡了呢？”
嘉王转过身来，走到她跟前，捧起她的左手，那小指头上，出现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泡：“这些个奴才，都被惯坏了，越发的没个纲常，把人手都烫出水泡了。”
“王爷，你们府里是怎么回事？我家表小姐这手可是要留着绣绝世锦图的，竟被人都烫出水泡了。表小姐原不想进来坐的，是你们非要叫，这下可好，一来就把手都烫坏了……”
欣儿恨不得扒了小欢子的皮。
林六道：“欣儿，你就少说两句，不就是烫了个水泡，过两日就好了。”
“表小姐，这是什么话……”
林六厉声道：“好了！不许再说。”声音已提高了两分，透过纱帏看着一边吓得不怪的小欢子，“无论是有意或无意，都已经这样了，打骂也无用，就让他下去吧。”
小喜子机警，寻来了烫伤药，嘉王想要帮她抹，被林六有些生气地抢过药瓶，递给了欣儿。
欣儿一边小心地抹药，一边用嘴吹着。
嘉王的脸色很难看，虽然林六没有多说，他能感觉到这开水的确把她给烫疼了，手上都起水泡了，能不疼吗，可她却没有支出一声。想到这儿，颇是不悦，转身就狠踹了小欢子一下。
“嘉王殿下算了，让他下去吧，就别再为难他了。”
虽有林六说话，可嘉王觉得她每一句话，都是对自己的厌恶。就像是这奴才受了他的令，故意要为难她，心头不悦，又是一足，方才骂道：“滚下去！”
抹完药，欣儿掏出自己的帕子，要给林六包起来：“我没那么娇气，就这样露着吧，若是包了手，回头宫里人瞧见，问起来，反而对嘉王不好。走吧……”
她站起身，如果不是她闪得快，只怕就不会只是那小指头了，裙子不溅湿了些许的裙罢，又绸纱的，待到了宫里也就干了。
嘉王紧走几步：“幽兰，你还是在意本王的？”
隔着轻纱，她平静地望着嘉王，有这层纱真好，她可以瞧见别人的神情，但别人却瞧不见她的神色。
“出发吧。”她离了花厅，步履轻缓，嘉王尽量让自己和她并行，“幽兰……”什么时候，她的风华撩拨了他的心，她的眼，她的模样，就有了神奇般的魅力，让他为之心系。
青柏苑外，站着三三两两的侍妾，远远儿的望着，林六轻柔地走着，身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奴婢拜见王爷！见过王妃……”
是林佩佩，比以前更清瘦了，小小的人儿，居然露出微突的腹部。
林六一眼就辩出：她有身孕了。原本就未曾长开，现在那微突的腹部因为孕育胎儿，显得更黄瘦了。
林六放缓了脚步，只片刻，然后扬起头来，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
林佩佩望着远去的人儿，杏红走了过来，道：“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
林佩佩道：“她穿的衣服真漂亮，看起来也好高贵，人也长得美……”
其他侍妾听她如此说，围聚过来：“是她吗？是以前那个追风娘子吗？”
小欢子捧着被踢痛的腹部，道：“回玉妃，我瞧见了，不是！”
“不是？”所有人都惊叹起来。
林佩佩道：“当然不是了。林六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根本就没这么高贵。”
杏红望着远处的粉色身影：“真不是？可外面都说是呢。”
“不是，不是。麻雀就是麻雀，飞上枝头也成不了凤凰。可现在我离得近近的，根本就不是她。”
众人议论了一阵子，各自散去。
林六出了府门，站在轿门前，道：“你会害死她的。”
嘉王反问道：“什么？”
林六倒吸了一口气，道：“佩佩才十四岁呢，你就让她怀上孩子，这个年纪生育子女，许是会丢命的。”
嘉王莞尔一笑：“本王现在只在乎你，对于其他女人，死一个少一个，本王才不在乎。”
林六只觉一阵心寒，太冷情了，“明知如此也许会害她丢了性命，可你还要这么做。”她提着裙子，上了家轿。
来到武门，文武百官已经入朝，嘉王令人将轿子停在武门外，和许多的轿子一样，二人相伴进入宫门，欣儿就坐在轿子里玩耍。
一入宫，林六去找程宫女说话，嘉王则参加朝会。
一直到近午膳时分，皇上才退了朝，程宫女就领她去了御书房。
“民女林幽兰拜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伤好了？”
“谢皇上挂念，好得差不多了。皇上公务繁忙，幽兰就快人快语了。”程宫女告诉过她，许是没有多少时间，因为近来户部、工部、礼部那边都有好些事务需要他处理，大臣们来了一谈就是几个时辰。
燕帝道：“说吧！”
林六道：“皇上，民女今儿是为母亲的事来的。”
燕帝的手放缓了速度。
“是的，民女一切都知晓了。我娘是个很好的女子，不是吗？为了心爱的男子，甘愿把自己嫁给一个六旬老头，甘愿为大燕打探军情，默默地付出，只为成就心中之人的大业，这样的女子不该受到奖赏？”
林六就这事曾经反复地思量过，杨氏心里喜欢的男子到底是谁？是明玉堂，还是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如果明玉堂知晓杨氏是燕帝喜欢的女人，他万不敢将她卖掉，更不敢把她交给人牙子，这其间细节回想起来，还有许多地方不通。更可疑的是，在她的记忆里，明玉堂和杨氏之间太拘谨，也太相敬如宾，不像兄妹，也不像夫妻，反倒是合作伙伴，偶尔还像是主仆。
昨夜，她似是而非地与母亲谈话，不仅是试探母亲，而且也是在试探别人。
最大的疑点就在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身上，他姓明，而明玉堂的妻子，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如若明玉堂把那孩子交给某位妾侍还尚有可原，可是他把那孩子交给了嫡妻哺养，还说是明家的嫡次子。
“皇上，幽兰今儿来，就是为母亲讨要一个名份。她为那人付出了一生，他不是应该善待我娘？我娘是不看中名份，可是现在天下已经一统了，那人也应该给我娘一个名份了。皇上，不是吗？”
她虽跪在地上，可抬头就能看到他的神色，虽然一如既往的肃冷，一样的威严，可那眼睛还是出卖了他的心。
让她娘付出一生的男人，居然是他！
是她面前的皇上，是大燕的帝王。
那明玉堂又算什么，只是他的臣子，为了替帝王瞒下所有的私情，居然甘作那私孩子的父亲。
擎苍有些失神，道：“那人是谁？”
“明玉堂！”林六道出了刑部尚书的名字。
他的神色中有失望，有释怀，还有放松……数种情绪交织，变得繁复而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