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宋老愧一开始就已经知道我们要乘坐的是什么样子的车了，怪不得他不让我拿行李箱，敢情就是因为这辆大巴车根本就没有可以放置行李箱的地方。
“大巴车上有几具尸体？”我想了想问道。
我没有术法，勉强算起来就是比普通人多一个纯阴命格，其他地方和普通人没有任何不同，所以我无法感知到自己的脚下到底有多少尸体。
当初张梅不过是把叶星的一个胳膊带回了出租屋，就浑身都染上了尸气，虽然和张梅多次进出太平间也有关系，但到底她也是个普通人。
这么一想我就更加担心了，宋老愧有术法，是个高手，当然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但我可不是什么高手啊。
要是因为和尸体同乘一辆车就染上尸气，下车的时候被乌鸦跟随，那就得不偿失了。
宋老愧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伸出三根满是老茧的手指头在我面前晃悠，“不多不多，也就三具尸体吧。”
也就……三具尸体……
怎么办，我好像抑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了，如果我现在按住宋老愧的脑袋把他打一顿，他会不会认为我欺师灭祖，把我赶出师门？
说起来我一开始就不想当个赶尸匠，都说赶尸匠挑选徒弟的时候，最重要的第一点都是样貌，越丑越好。
要说我长得也不丑，怎么就能被宋老愧看上了呢，就因为我一个纯阴命格，能抵掉所有要求？
“不用担心，那乌鸦也只会在路上叫两声，下车之后就不会跟你了。”宋老愧难得认真的解释道，“这辆车说是长途大巴车，其实也算不上，他主要的运送买卖是运送尸体，将客死他乡的尸体运送回芦溪镇上，芦溪镇上有传统，凡是镇上的人，不管是谁，只要死了，都一定要运送回芦溪镇才行。”
我表示理解的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将尸体运送回去，但也可能就是一种农村文化，一种情结吧，我虽然不懂，但至少对于这种文化我是理解的。
宋老愧继续说下去，“芦溪镇上有个古墓，到时候老夫会带你一同过去，也好让你见识一下赶尸一派的真正功夫。”
我下意识地点头，刚点完头我就感觉到不对了，“什么？你要去古墓赶尸？盗墓吗？”
不怪我这么想，实在是宋老愧的表述实在是让人理解力十足，脑补十足，一不小心就歪到这个方向去了。
宋老愧伸手狠狠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老夫是去帮人家把尸体赶回去下葬的！山路崎岖，你以为他们一路上抬着三具尸体，等把尸体送到古墓里面，估计就要尸变了！”
我揉了揉被打的脑袋，委屈道，“你自己说的要去古墓赶尸的。”
宋老愧瞪了我一眼，“那我让你自己把尸体赶到古墓里头去，你去不去？”
这能一样吗？咱们能不能不偷换概念？
在大巴车上晃荡了一整个晚上，终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大巴车内不再黑漆漆一片，而闹腾了一晚上的敲击声也终于消失了。
我伸手拉开车窗上的窗帘，窗外的景色和城市里头完全不一样，大巴车行驶在窄小的公路上，四周杂草丛生，一片荒芜。
终于，大巴车在一个破旧的汽车站上停了下来。
车上的乘客们纷纷下车，我和宋老愧收拾了一下之后，也跟随着乘客们下了车。
接触到真实的地面，我感觉到自己舒爽了不少。
从车上下来我才真的感觉到汽车站的破败，汽车站很小，四周用围墙围住，围墙也有些年头了，上面还有没被清楚的大字，分明就是七十年代既视感。
下车之后宋老愧就站在不远处，并没有离开，我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突然反应过来，车里的三具尸体应该就是要他帮忙的。
尸体被存放在三口开口棺材里面，棺材通身漆黑，没有盖，只蒙了一层白布在上面，算是遮住了尸体的样貌。
乘务员老克和几个驾驶员把棺材从大巴车下面抬出来，棺材一出来，顿时尸臭漫天，浓重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连忙捏了鼻子就往旁边闪，胃里头翻江倒海，明明一晚上早就消化掉了的食物，仿佛就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全部汹涌而出，恨不得吐他个满地。
我扶着墙，弯着腰干呕起来，吐出来的除了酸水，还是酸水。
我算是知道之前上车的时候为什么会有那么重的味道了，除开乘客里面带食物上车的鱼腥味和酸臭味，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气味。
尼玛满车的尸臭味啊！
当时尸臭味被各种各样的味道掩盖住，又因为尸体放在车子下面，所以大巴车内部的味道没有那么重，可现在尸体一搬出来，什么都说得通了。
这么重的尸臭，这人得死了有多久了，能不在路上招来一大堆的乌鸦吗？乌鸦不把车子给吃了都算是好的了！
宋老愧皱着眉头，“这么重的味道，这人得死了有多久了？”
老克叼着烟，粗声粗气地说道，“没多久，也就十来天吧，这两天天热，我们也没有冰柜，只能就这么带回来了。”
“尸体身上贴符了吗？”宋老愧掀开蒙着的白布看了一眼。
我顺着宋老愧的动作看过去，尸体脸色苍白，脸上贴着一张皱巴巴的黄符，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暂时尸体表面还没有出现腐烂的地方。
只不过，尸体就是尸体，这脸色僵硬吓人，而且似乎还是横死之人，死前受到极大的惊吓，双眼瞪得铜铃般大小，也没有人给他阖上眼皮。
死相极其难看，我忍不住后退一步，扶着墙又继续干呕起来。
“符当然贴了，不然这剩下的几缕魂魄都跑了，您老还怎么带着他们赶路啊。”驾驶员似乎就是有求于宋老愧的那个人，听到宋老愧这么说，顿时脸上陪着笑。
宋老愧随意地挥了挥手，“行吧，老夫先找个地儿住下，等到了晚上老夫再出发。”
赶尸一般都在晚上出发，为的是不让尸体吓到人，而且晚上出门的人少，牲畜之类的基本上家养的也都早就拴好了，避免了很多麻烦，牲畜一旦冲撞了尸体，很容易引起尸变，诈尸等各种各样的问题。
老克一把勾住宋老愧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说道，“走，老宋，我请你去吃早饭。”
我诧异的看着两人，没想到宋老愧一路上都没跟我说他和老克认识，难道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宋老愧似乎感受到了我灼热的目光，投递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顿时一抖，好吧我刚才什么都没想。
“老克，那是老夫的徒弟，一起带上吧。”宋老愧向我招招手。
还好，我还没有被完全遗忘，宋老愧冲我一招手，我就屁颠屁颠跟了上去，甜甜地喊道，“师父。”
老克一脸惊诧，“你徒弟？什么徒弟？”
“老夫就这么一个本事，你说是什么徒弟？”宋老愧冷哼一声。
老克听他这么说，眼神顿时把我从头扫到尾，语气古怪地问道，“走脚的不都要长得丑的吗，都说越丑越好，我看你这徒弟，好像相貌上就不合格吧？”
嘿，你说我这暴脾气，人家都嫌弃长得不好看的，没见过这嫌人长的太好看的，长得好看有错吗？
“老夫收徒弟，哪里需要规矩来束缚？”宋老愧看了我一眼，转身先行离开。
老克和宋老愧去吃早饭，我摸了摸肚子，果然也饿了，连忙小跑几步跟上去，身后几个驾驶员则是合力把三具棺材抬走了。
这芦溪镇虽然说是个镇，其实一点都不大，有一种走几步就走完的感觉。
小镇上的建筑和城市中的不一样，和之前外婆住的村庄也不太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飘渺，而且抓不住。
宋老愧和老克在汽车站外面随便找了一家面摊，点了三碗面就吃了起来。
我也实在饿得慌，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宋老愧打听这里的民俗风情，都说入乡随俗，按理说应该要事先知道一下芦溪镇上的有关风俗的。
好在我是跟着宋老愧过来的，有宋老愧给我撑腰，也就不用担心了。
“老宋，你知道今天那三具尸体为什么放了十天才被弄回来吗？”老克神神秘秘地说道。
宋老愧一脸淡定，一边吃着面，一边回应他的话，“当中有什么问题，你说来听听。”
宋老愧这么问，老克顿时来劲了，连忙一股脑就把放在肚子里好久的事情，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其实这是我接的一个单子，不是三具尸体，是十具。十具尸体死亡时间都在同一个时间段，当初有人找到我，让我给弄回芦溪镇，说是给我这个数。”
老克右手拿着筷子，瞄了一眼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地方，他抬起空无一物的左手，冲着宋老愧比了一个数，“七十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