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邀晋鳌上仙来,本是要他帮着评判你这手艺够不够当御膳使,谁知……竟吃出了性命之忧来……”
虞步宜已感觉到他平静无澜下酝酿的暴雨狂风。
“还望仙帝明示,趾娘……”
“晋鳌上仙中了茨锈毒,这你该如何解释?!”
男人语气陡然加重,说出的话仿佛两个巴掌直直扇向她。
“茨锈毒?”这外皮不是已经被自己搁到一边了吗?怎会……
“来人!把她押到暗牢去!”
“等下!”虞步宜大呼一句,惊得一旁的男子愣在原地忘了动作。
“趾娘对天发誓,绝无害人之心。仙帝若是不信,我愿亲尝这五道菜,以证清白!”
“趾娘上次喝了靡酡香,这次又打算亲尝五道菜?”
青嵩帝虽是这么一问,心里也不免疑惑起来:莫非,是自己错怪她了?可下毒之人,身上必有解药。说不定,她早已服下解药……
哼,思及此,他对面前的女人更是痛恶。“不必大费周折。下毒一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我自会查个清楚。若趾娘果真无辜,我当然会放你自由。”
“来人!把她押下去!”
随着青嵩帝一声令下,同样的窘况又发生在她身上。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同一个女人,两次被押到暗牢里。东隅殿的趾娘,可算是在整个青篱宫出了名。
事已至此,她若不头脑冷静,怕是又会让背后阴险之人得逞。自从穿越到仙庭后,她便觉着暗处始终藏有一人,Ta的双眼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双手又操控着事情的走向,让所有矛头都对准自己,令她屡陷绝境。
这人想造出一座五指山,让她逃脱不得。
虞步宜仔细回想上午的情景。师傅突然出现想要帮忙,又被她气得甩袖离开;琯昔也是好心当助手……来过帝膳堂的,便只有他们两个而已。假若是其中一人搞鬼……
想想都觉得可怕。人心隔肚皮,难道对她的好全是假意?
会不会,趁她换衣服的空档,有人偷偷溜进去做了手脚?
她只恨,这仙庭虽然高人遍布,可设备却极其落后。要是安装有监控就好了……
正在清理事情的来龙去脉,耳朵便听得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你们先下去吧。”
“是!”
是他来了。
“仙帝这次,是来问罪还是放我出去的?”
“在事情未落个明白之前,恐怕得委屈趾娘了。”
好吧,她猜到是这结果。那人存心害她,又怎会轻易露出破绽?
“趾娘晓得自己还未摆脱嫌疑,若仙帝愿意,趾娘恳请您听我讲明……”
“说吧。我来便是为这事。”
虞步宜听他开了口,便一五一十地道明了上午的情况。
“禹莨仙倌和琯昔仙子?趾娘确定是这两位?”
“正是。至于其他人是否偷偷进去过,这我便不清楚了。”
男人敏锐的目光又在她身上停留一阵。这时候,她绝不能表现出心虚或太过紧张,要扛住,不能怂。想到这,她便坦荡无畏与青嵩帝对视起来。
“本帝也不愿相信趾娘是这般阴毒之人。我会尽快查清此事,不该放过的,我绝不会让他逃脱。”
“趾娘等您消息。”
目送男人走远,她这绷成弦的身子才稍稍放松了些许。
走出暗牢后,青嵩帝决定先去北瑨殿探望一番。
“鳌弟可好些了?”
“幸得芃泽上仙妙手回春,我现已无大碍。”
一旁的芃泽上仙见点到自己,方出声回答:“晋鳌上仙吉人天相,老身不过是略尽薄力罢了。幸亏此次用量较少,中毒不深,否则的话,上仙这几千年修行怕是得从此作废。”
受了几句感谢的话后,芃泽上仙眼瞧他俩有事要谈,便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退步离开。
“所以今日操持膳食之人,是趾娘?”
青嵩帝点点头。今日两人本该痛快吃喝尽情畅谈,谁知竟会横生变数,令鳌弟突遭无妄之灾,差点伤及性命。床榻上的男子,红衣如血,面色苍白,仿若一缕幽魂附着在羸弱肉身,眨眼之间,他便会魂飞天外。
“鳌弟受苦了……我必会尽快查出下毒之人。”
晋鳌见他满目沉痛,语调含悲,不由感慨自己这飞来横祸,倒也受得值。
“我不信这事,是趾娘所为。”他坐直身子,有气无力道,“若在菜里下毒,她必定撇不清嫌疑。趾娘绝非这种愚蠢卑鄙之人。”
这话正说到他心坎上。他也不愿相信,那日对自己一脸娇笑灵动活泼的女子,会在暗地里使这种手段。
“鳌弟放心,我会尽早查明真相,不让无辜之人白白蒙冤。”
“有青哥这句话,那我也没什么可忧虑的。只是……晋鳌还有个不情之请。”
“鳌弟但说无妨。”
“既然芃泽上仙已经言明我没了性命之虞,所以晋鳌想早些回到焰無殿去……”
“我看鳌弟仍有些虚弱,不如就在这待个三两日好好休养。”
“殿内大大小小的繁杂事太多,我怕一耽误,这又得堆积成山了。”
青嵩帝看他意欲坚决,只好依他所讲。“既然这样,鳌弟便在我这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去吧。”
事到如今,若自己再执意要走,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男人又讲了几句关切话,这才起身走出了房门。待到脚步声彻底听不见,晋鳌方敛目睡了过去。
而鲡尾殿内,可没这么风平浪静。
“主母,事情已经办妥了。趾娘已被关到暗牢里去。”
听到消息时,芙尾正在磨碎采来的梧彝花。
“嗯,确定没人发现?青篱宫可不比九趾宫,那男人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渡窈闻言,不禁犹豫着该不该继续往下讲。“听说仙帝,已经在调查此事……”
“怦通。”沉闷的碰撞声。女人一把扔下手里的短棒,目光锐利地望向她。渡窈见状,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肩。
“呵,也对,仙帝可非容人小觑之辈……若是如此,咱们就再给他厉害瞧瞧,搅他个天翻地覆。”
“还望主母明示。”
女人拈起罐子里细碎的梧彝花抹到指尖上,于是那白嫩的颜色便显出一点粉来,端的是艳丽逼人。
轻轻将汁液推散开,瞧着那一点艳红,她才心满意足地启唇,面容妖而狠,仿佛毒娘子一般。那渡窈得了命令,很快下去执行。
待纤纤十指染上艳色,芙尾颇为顺意地打量几遍,这才抬脚走到密室中去。在那鲡尾嬉游图上找准位置一按,结果却令人不免失望。
她没来。又失约了。
青嵩帝还未查出背后那人,青篱宫外便又生了其他事端。
万象镜里,花花绿绿的又站着一堆人,璟婄上仙被簇拥在中央,不时和旁人说上几句,表情却是一脸忿忿。
“若仙帝一会儿现身,还请诸位仙家能帮璟婄一把。”
“那是自然。”
“一定一定。”
众仙嘴上虽这么应着,心里却是叫苦不迭。要不是看在她有权有势的爹妈的份上,自己怎么会答应在这聚众闹事。若是仙帝追究起来,唉……
这么一想,一群人面色又晦暗几分。
“来了来了。”
“见过仙帝。”
只见那琉璃似的顶上,猛地飞出一道青色的人影来。男人头戴青玉冠,着一袭青袍,如松如竹,清贵端雅,教人不禁看愣了眼。
“我青篱宫外,可是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开口一句,便叱得众人哑口无言。
璟婄上仙见周遭一片沉默,一咬牙,挺身上前道:“听闻仙帝将罪女趾娘带到了青篱宫中。”
“是又如何?”
璟婄被那阴沉沉的目光看得一阵哆嗦,但心内怨愤,又逼着她继续说明,“此女先是在北瑨殿闹事,之后又下毒谋害晋鳌上仙。这般……”
“我青篱宫的事情,上仙竟知道得如此清楚,这可教本帝诧异得很呐。”
璟婄见他不但出声打断自己,还厉声质问起来,当下这气势就弱了下去。
“我恰巧认识青篱宫的仙子……”
“不如上仙告诉本帝,她姓甚名谁,我倒是有些好奇……”
女子听他竟追问起透露之人,立时就慌乱起来,“仙帝,璟婄认为,还是讨论罪女趾娘……”
“够了!”男人上前,在众仙面前游走一圈,吓得几个胆小的立马退了几步。他暗嗤一声,面上更是疾言怒色,“趾娘在北瑨殿闹事,不过是误会一场。至于这下毒一事,我已命人下去查探。这事情还未有结果,璟婄上仙就一口咬定是趾娘所为……”
“仙帝,此事……”
“上仙居心何在,不得不令人怀疑!”
语毕,他的视线又扫视了几圈,旁人感应到,纷纷低头不语,唯恐一着不慎,这把火就烧到自己身上来。
“晋鳌上仙之事,本帝自有定夺。还望诸位仙家莫受人蛊惑挑唆……”
“那是当然。”
“一定一定。”
众人听出他话里意思,一个接一个的表明起自己立场来。璟婄上仙背景就算再强大,也抵不过仙庭的大boss不是?待男人回到青篱宫中,为免璟婄上仙拿自己出气,其余人连忙打了声招呼就开溜,丝毫不敢逗留。
女子见请来的帮手一个个溜之大吉,最后只剩自己在原地,免不了气得跺脚暴吼,让旁边的几棵树苗遭了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