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青篱宫,男人便立即向她问明了情况。脸上忧色,显而易见。
“自我出生后,便未见过岱螈这般失常……双眸赤红……”他皱紧眉头,思索片刻道,“我那日回来后,一路寻你不得,却见地上鲜血淋漓,岱螈倒地奄奄一息……”
“那斛峒狸呢?它当时被岱螈死死咬住……”即便现今回想那情景,虞步宜仍觉心惊肉跳。
“这倒是未见……”
“莫非……是被岱螈吞入腹中?!”原谅她小时候《动物世界》看多了,所以将弱肉强食的画面深刻于心。
“趾娘莫急,此事我会调查清楚……岱螈无故发怒,我猜背后定是有人搞鬼。”
背后搞鬼,且还想夺她性命……能干出这事儿的人,除了芙尾,她再想不出其他可能。
若真是如此,这女人实在是丧心病狂胆大泼天……居然把魔掌伸到青篱宫来。
她想得正起劲,男人又抛出一个问题。“趾娘可晓得,你那日为何使不出法力?”
“这倒是趾娘疑惑之处。”
“岱螈是上古神兽,所有法术在它面前,都不会起作用。”
原来是这样。看来晋鳌救她,怕是也费了不少力气吧。想到这,她对男人感激之情又多了几分。
“不过,您这青篱宫,看来得多派些人手了……”过会儿,虞步宜却是眸光微闪,忍不住问出心中所想,“仙帝那天去哪了?趾娘吼破嗓子,也不见您出现……”
“芃泽上仙对药草颇有研究,我遇着疑惑,便去找她请教一二。”至于上仙最后那番话,不提也罢。
“趾娘放心,这几****会派人加强防守,布阵施界让宫外人进入不得……若那人就在我青篱宫中,青嵩有的是手段让他无所遁形。”
“趾娘自然是信您的。”
她的男人,可是堂堂的仙神之尊。
那失踪的斛峒狸,自是到了它该去之处。
芙尾今日正欲拜访璟婄上仙,一打开房门,却被外面的死物吓得魂飞而起。
那尾巴已经呈现暗淡,白色身子也是遍布血迹,这一动未动的,不是死了,难道还是睡了过去?
“来人!”
她猛一甩袖,将这僵冷的肉身挥出几丈远。两个陪侍仙子听到呼喊,忙迈步跑上前。
“把这东西给我处理掉!”
渡窈和另一女子瞧几眼不远处那一团,满身是血,毫无动静……当下都有了可怕的猜测。
“你去!”
“还是渡窈妹妹去吧……”
两人相互推辞,心内都怨自己倒霉,碰上这么个灭绝人性的主子。
“你们两个!一起!若不处理干净……你们的下场,就和那东西一样!”
语毕,女人便怦地将门关上。大清早碰到这么个晦气事,她再好的兴致也被搅没了。
待门外听不见一丝声响,她方唤来那只传信的鸟。
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竟能做到如此隐秘,不被人察觉……莫非,仙帝已经知道暗中施法的人,是自己?
她越想越惊惶,只盼那人能收到讯息及时赶来,与自己商议个万全之策。
过了半时辰,她实在坐不住,起身便走到藏珍纳宝的屋子里一探情况。
没来。女人急得团团转,只觉这一屋的稀罕物事十分碍眼。再过一会儿,她又用手在画上触摸几下,这才稍稍镇定下来。
她摆出笑面,款款迈步进了密室,瞧见屏风后那道影子,顿觉无比心安。
“你来了。”
“哼,我再不来,只怕到时也会被你这蠢物连累!”
蠢物?她竟然骂自己蠢物……可怜自己费心算计,换不得对方一丝怜惜不说,还被这般羞辱……
“呵,你别忘了,没有我这蠢物,你的全盘布局不知要何时才能……”
“闭嘴!我已三番四次叮嘱过别动那女人,你却执意要置她于死地。你可知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差点就坏了我们的苦心谋划?!”
“阿芙,只要你听我的,沉住气,到时便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尊宠,三界之母,唯你一人尔。”
芙尾听她这话,几乎要忍不住冲破屏风与她紧紧相拥。多少年了,她终于等来了这句“阿芙”,情意绵绵,教人可为之抛却生死。
“青篱宫的人可处理掉了?”
“你莫非还不放心我么?”她对自己这惑人心神之术,可是很有把握。
“以后别再使性子轻举妄动,那女人是一颗极重要的棋子,你若取她性命,我的满盘计划便会被打乱……可明白了?”
“阿芙明白了。”
无妨,就让她暂且压下愤恨,让这女人再快活几天……到时候,等大局已定,她自会让所受屈辱加倍奉还。
女人咬牙暗恨,眸光竟比画上的猛兽还凶恶。幸好有面前这遮挡,否则对面那人看到,必定又会对她一顿痛骂。
“你已惊动了青嵩帝,最近这些时日,我们还是不见面为好。待我寻得时机,自会与你联系……阿芙,你须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局成败与否,就看你的了。”
女子音色低柔,但训诫起人来,却自有一股威慑。芙尾温顺应是,等听得她离开的声响,心却突地一紧。
“……”那三字正要脱口,便被她拼力止住。也罢,自己就再等等,再忍忍,终有一日,两人定能名正言顺并肩而立,尽享这天地浩荡。
虞步宜这晚正在静心做全身按摩,顺便抹点蓟华露当身体乳。她刚撩开长裤露出大腿,便听耳旁嗖簌几声,显出一个挺拔的人影来。
“仙帝?!”
她杏眸圆睁,满脸错愕。自己可没听说,仙庭何时开放到了这地步,晚上允许男子擅闯闺房。
而青嵩帝方才从婵珈那得了消息,一时激动难抑,恰巧又玩性大发,想瞧瞧她在作何,见到自己是何反应……所以才有了夜闯闺房之举。
只是……仙庭女子晚上,便是穿着这种衣服?未免也……太合身了些。双峰挺翘,纤腰楚楚,系带又有些松垮……再往下,那更是白花花一片,教人目光不知该往哪放。
“趾娘……”他哪知道,自己会撞见这般羞煞人的画面。一时间,想好的话便随口水吞咽入肚,他僵在原地,仿佛一个傻愣的大高个。
“您您怎么来了?”虞步宜反应过来,赶忙把裤子放下来。这改良睡衣可是她的得意之作,柔软亲肤,舒适贴身,不过,也只能在自己屋里穿穿。就是不晓得,男人刚才看见了多少……唉,她叹息一声,又羞又窘,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尴尬癌犯了”?
“青嵩贸然前来,还望趾娘莫怪……”后半截话,在视线映入那双玉足时陡然停住。
“仙帝?”虞步宜有些摸不准他神色,下意识地喊出声来。谁料男人听到这一呼唤,却忽地飞身上前,握住了她左脚细看。这脚小巧且白,触感细腻,只是……他感到掌心发痒,却是女子猛地缩回了脚,怒视他的模样既气又羞。
“趾娘……”男人一双锐眼紧盯着她,眸子里汹涌翻覆,越发教她迷惑不解。
“仙帝看够了?”
“……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
这是……占了便宜就跑?!她“喂”字还没出口,便见男人一溜烟就没了影。
因男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虞步宜今晚成功失了眠。尤其是他逮住自己脚的时候,她翻个身,那画面仍未停止回放:是厚实温暖的手掌,还不要脸地摩挲了几下,她当时忘了挣扎,除了是因毫无预料,陷入怔愣,更多的……
是她忙着捂住自己胸口。怕心脏跳动剧烈,一不小心跳出来。
啊啊啊,我这是在干嘛?不应该是我去勾引他吗,怎么又把自己给困住了?!她睁开眼,入目漆黑,周遭静谧,只余自己的唉声叹气。
辗转反侧许久,虞步宜也不知究竟是何时,自己才沉入梦境。
回青篱宫后,她过得要比往常清闲许多。两个小家伙安安静静不吵闹,岱螈也不用她照顾,帝膳堂来了帮忙的仙倌,做饭成了轮班制,她再没理由和青嵩帝见面,也不打算亲自去找他。
那晚的闷气,在第二日便散尽,可一整天没等到男人传唤,她这胸口又不免郁结。
到了第三天,在她心灰意冷时,青嵩帝才派人请她到北瑨殿去。
“真难为仙帝还记得趾娘……”
虞步宜一开口,落在男人耳里,却是三分撒娇七分嗔怪。
“趾娘可是在生我气?”青嵩帝望向她,如同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趾娘哪敢?仙帝日理万机,还能抽出空来见我,这是多少仙家羡慕不来的福气。”
“那晚我来趾娘房里……”
“那晚的事我早已忘了,仙帝便不提了吧。”
男人嘴角笑意扩大,一脸促狭看她,“或许青嵩的举动有些冒失,让趾娘产生了误会……我那晚,只是想告诉你岱螈失控发怒的真相罢了。”
虞步宜听他解释,重点却在前半句。“您怕是误会了,趾娘并没有误会什么,我本非自作多情之人。”
她表情起了变化,言语间也隐隐有咄咄逼人之势。青嵩帝察觉到,这女人是真动怒了。
“好好,是青嵩想错了。趾娘非一般女子,贤良淑德,聪慧过人。我遇上趾娘,实乃三生有幸。”
哼,这男人,居然拿那天的玩笑话逗她。那自己不回敬他几句,这人还以为她可随意戏耍。
“仙帝得知真相,便要大晚上私闯女子闺房吗?若传出去,不但趾娘名声有损,只怕您也会被人指责议论。”
“趾娘深明大义,是青嵩狭隘了。还望趾娘莫怪罪,原谅我一时失言。”
虞步宜见他一副急急求饶样,这气焰霎时就熄灭殆尽。算了算了,再不依不饶下去,自己可就真成作女了。
她脑袋恢复清明,方收敛了情绪问他:“仙帝所说的真相……是查出来了?”
“嗯,斛峒狸尸身在鲡尾殿中,不过已被处理干净。”
又是芙尾?!
青嵩帝领会到她表情,继续讲道:“斛峒狸是斛峒仙君的玩物,芙尾所得的蛩犸角,又是从他那买来。如你所说,那斛峒狸本该在青篱宫中,却又突然出现在鲡尾殿……两者关系,不言而喻。”
“所以……岱螈的异常,便是和这斛峒狸有关?仙帝怀疑它受了芙尾妖术控制?”
“正是。”
好吧,这解释,还算合情合理。只是,她始终感觉有不对劲之处。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趾娘……”
“嗯?”
“你对我可有隐瞒?”
哈?
“你会背叛我吗?”
虞步宜被他这两连问问得一脸懵逼,仔细想想,却有些惊疑不定。难道,他发觉了什么?会不会自己认为的万无一失,其实已经露了破绽?
“仙帝说笑了,您是众仙之尊,位高权重,趾娘不过是一介小仙,哪敢在您面前有所掩藏?”
瞥见男人仍是半信半疑,虞步宜重重叹声气道,“是否趾娘做得不够好,还是说您认为趾娘的亲近,是另有图谋?若是如此,还请仙帝把我送到别处去……”
青嵩帝听她声声含嗔带怨,纵是仍有疑虑,此刻也被她这番诉苦弄得怜惜不已。
“青嵩今日,实在是太不像话,让趾娘一再心伤不已……”在她忧愁时,男人已经迈步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这个怀抱,和他的手掌一样,厚实温暖,令人直想捂住胸口,怕被觉出什么异样来。
哪怕前一秒,彼此心思各异,但在贴身相拥时,却是刨除杂念,欢欣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