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富丽堂皇的别墅门口,几个警察正在拆警戒线。门前的两个石狮子相对而立,洁白的墙面和玻璃窗一样反射着夕阳的阳光。
吕易成坐在二楼的沙发上,看着周围忙碌的警察们,情绪复杂、心有不甘:查了这么久,还是什么也没有查到,难道真要按意外死亡结案了吗?
王云科撕下一张封条,说着:“唉,吕大哥,别再想了。”
吕易成表情茫然:“我始终不相信孙海瑞会这么平白无故就死了。”
“可我们的确找不到其他证据了。不仅是孙海兴,现在连孙仪倩和孙仪慧的不在场证据都出现了,也没有其他的嫌疑人……”
吕易成心里明白:这个案子本就没有太大的疑点,现在所有的相关人员又都有了不在场证明,看来这个案子是真的走到头了。说起来,也许当时重新开始调查这个案子,本就是我的一厢情愿吧……
王云科突然打了个冷颤:“对了,你觉不觉得这房子总有股阴森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他这么一说,吕易成也莫名感觉这房子有些阴森,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外面明明是艳阳高照,可屋内却十分凉爽,甚至有些阴冷的气息,一种刺骨的凉风在这里弥漫。
“是不是这里的风水不好?莫非是个鬼宅?”王云科开玩笑地说。
吕易成苦笑:“唉,是不是个鬼宅不好说,现在倒算得上是个凶宅了。”
“唉,我们查了这么久,根本找不到凶手,也许凶手根本就不存在吧。”
吕易成也不由得叹息,看来这段时间都是白费功夫了。呆呆地看着墙壁,洁白的表面一尘不染,客厅里摆着黑色的书架、黑色的玻璃桌子、淡蓝色的沙发在阳光下也显得冰冷……
嗯?吕易成忽然发现,这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冷色调的,连一件暖色调的东西都没有。
他站了起来,一边观察客厅一边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觉得这房子冷了。你有没有发现,这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冷色调的?连一件偏向暖色调的东西都没有,哪怕一件!”他在屋内到处走着,一会儿打开厨房的柜子,一会儿翻翻衣橱里的衣服,又说,“无论是书本、餐具、茶几、沙发、花盆、衣服还是鞋子……一件暖色调的东西都没有!”
王云科四处张望:“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
“这太不正常了,哪怕是有所偏好,也不至于一件也没有。”吕易成捏着下巴,又坐回沙发上,喃喃自语,“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王云科一头雾水,想不明白这和案子又什么关系。他进厨房倒了杯水给吕易成,“喝点水吧,慢慢想,我们还没那么快走。”
吕易成拿起水杯,正要喝却又停下,直直地盯着玻璃杯看。
“怎么了?”王云科问。
吕易成没有说话,只是一直默默地看着杯子。他觉得似乎有什么很关键的东西在他脑海中已经呼之欲出了,却又差那么临门一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快落山了。王云科再次来到二楼的时候,吕易成还在静静地盯着杯子看。
王云科说:“吕大哥,基本上都完成了,我们要回去了。”
吕易成抬头,王云科的背后正是窗台,窗外的夕阳已经将所有的白云都染红了,微风带着晚霞向远处飘走。
就是这个!
吕易成猛地站起来,冲到窗台边往头顶上看,楼上的阳台底部似乎有个半圆形的凸起,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怎么了?”王云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吕易成没有回答他,又向三楼冲去,在几间房间里到处翻找。最后,他在一个抽屉底下翻到一盒药。
“果然没错!”吕易成大叫一声。
跟在后面的王云科问:“什么没错?什么意思?”他越来越对吕易成这番奇怪的举动好奇。
录影带、阴森的房子、红衣小女孩儿、不在场证明、窗台上的凸起……所有的一切终于串起来了!
吕易成的内心激动无比,回过头问:“你还记得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什么?”
“你说凶手根本就不存在。”
“嗯……所以还是意外死亡?”王云科哭笑不得,搞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这是一起谋杀案,一起彻彻底底的谋杀案!”吕易成笃定地说。
“可你刚刚说凶手不存在的意思……”
“你之前说的没错,这里是个鬼宅!”
“吕大哥,你别开玩笑了吧。”王云科吓了一跳,然后又笑起来,“难道你想说,凶手是鬼?”
“不错,凶手是个亡灵!一个徘徊了很多年的亡灵!”吕易成走到窗边,指着外面的天空说道,“你们看这外面夕阳染红白云而成的晚霞,像是什么?”
一片片火烧云在天空中叠了一层又一层,阳光透过云层而下,把整片树林都染红了。风一吹,那些红叶都沙沙作响、轻轻摆动,就如一个亡灵,穿着红衣,在大地上徘徊。
夜渐渐深了,晴朗的空中不见几点星光,只有一轮满月挂着,注视地上那些不眠的人们。两辆车自山脚下绕着山坡蜿蜒而上,灯光在密林中若隐若现。
车停在孙海瑞家的门前,下来了几个人。
“搞什么啊,这大半夜的喊我们过来!可都快十点了。”孙仪慧撩了撩头发,不满地说。
“我明早还谈生意呢。”孙海兴也接嘴道。
“闭嘴!死的可是你们的兄弟!”孙沛军呵斥道。
他还想再说什么,就被陈桂芳拦住了:“算了,消消气,消消气。”
“哼!”孙沛军转身就往宅子里走。
房子一楼门口的灯是亮的,里面却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
“这里面还挺凉快的。”孙仪慧走到门口换了拖鞋,然后大喊,“吕易成,吕易成!”
吕易成昨天说,让他们晚上九点的时候一起到孙海瑞的家里来,说是要告诉他们孙海瑞死亡的真相。可到了这儿,却是不见一个人影。
陈桂芳打开墙壁上的开关,灯却没有亮。她又按了两下,然后抬头看着灯泡说:“咦?这灯怎么坏了?”随后四处看看,喊道,“易成,易成?”
屋内鸦雀无声,回应她的只有黑暗中拂过的微风。
孙沛军说:“上去看看吧。”
他们摸着黑走到二楼的楼梯前,但同样也打不开灯。
孙仪慧皱眉问:“刘英兰,你家怎么回事?”
刘英兰说:“不好意思大姐,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孙仪慧满脸不耐烦地摸着扶梯上楼了。二楼的光线倒是好多了,不像一楼那么黑暗,隐约间能看到些家具的轮廓,一扇窗户边,帘子随风摇曳。
孙仪倩感到些凉意:“这里怎么有些阴森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们的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跑步声,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谁!”孙海兴大喊一声。
屋内又静了下来,什么反应也没有。
“谁在那里!”孙仪倩忽然又大叫一声,颤抖地指着窗户,“那里……窗外好像有个人影。”
起风了,窗帘被掀得很高,地上似乎映着个奇怪的影子,影影绰绰、模糊不清。
孙海兴走到窗边:“你看错了,只是棵树而已。”
“哈哈哈哈……”一阵小孩子的爽朗笑声在四周响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仿佛无处不在。
一股诡异的气氛笼罩在众人心中,让人不禁心里发毛、浑身紧绷。
“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子?”孙仪慧说。
“啊!”孙仪倩忽然瘫坐在地上,表情惊恐,瞪大了眼睛。
孙仪慧问:“你怎么了?”
“那……那有个小孩,穿着红衣服,脸色惨白,一下子就不见了!”孙仪倩浑身颤抖。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时,刘英兰的表情变得很诡异,神情恍惚,仿佛无意识地往楼梯上走:“雯雯……雯雯……是你吗?妈妈在这里。”
“妈妈?你什么时候有孩子了?”孙仪慧觉得奇怪。
一道光线忽然照过来,有些刺眼,几人用手遮住眼睛。
吕易成和王云科拿着手电筒从三楼走下来,吕易成用手电照着刘英兰说:“你果然没有忘记她!”
孙仪慧被之前的事情惊吓到,算是憋了很久,现在破口大骂:“吕易成你什么意思!在这里装神弄鬼的!”
吕易成没有生气,微笑着说:“抱歉让你们受了惊吓,我只是想向你们还原一下孙海瑞凶杀案的现场情况。”
“凶杀案?!”陈桂芳激动起来,“你说什么!你们不是说海瑞他是意外死亡吗?”
“不,孙海瑞是被人杀死的!”
孙沛军问:“小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海瑞是自己喝了酒从楼上摔下去的吗?”
“我原先是这么以为的,一直找不到证据,直到前两天,我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吕易成站定,“这是一起彻头彻尾的凶杀案,而且凶手现在就在这间屋子里!”
众人都吓了一跳,孙海瑞的三个兄弟姐妹都愣愣地看着吕易成。
即便是孙仪慧,也收起了她那无所谓的态度:“你是说,杀了海瑞的人就在我们当中?”
“没错。”
孙海兴抢先说道:“我先声明啊,这可和我没关系。”
孙仪慧不屑一笑:“呵,可没有人说是你干的,你这么急于否认干什么,莫非你心里有鬼?可别又是为了那些遗产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可别血口喷人。”孙海兴有些恼火。
孙沛军大发雷霆:“都别吵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吵!”
孙海兴讪讪地把头扭向一边。
吕易成盯着他们几人的脸巡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停下:“凶手就是你——刘英兰。”
孙沛军惊讶道:“不会吧?怎么会是英兰杀了海瑞,你一定是搞错了。”
陈桂芳也说:“是啊,海瑞死的时候,英兰在我们家呢!小吕啊,你不会是搞错了吧,英兰她怎么会……怎么会……”
刘英兰除了比孙海瑞大几岁,其他方面陈桂芳都很满意,长得漂亮、端庄稳重又能干活,还对她这个婆婆百依百顺的。刘英兰待她非常孝顺,这些年陈桂芳都看在眼里,亲戚和邻居们都夸孙海瑞给她娶了个好媳妇。
孙仪慧也不赞同:“你们不是说案发时间是九点到十点吗?我听说那个时候刘英兰在陪我妈打麻将呢,有不在场证据的。”
孙仪慧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刘英兰。孙仪慧虽然平时有些尖酸刻薄,也一直觊觎着遗产,但她对刘英兰还是略有些佩服。刘英兰这些年嫁到他们家,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做得特别好,与人为善,从不交恶,无论对父母还是他们几个兄弟姐妹,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她端庄贤淑的样子让孙仪慧实在难以相信她竟然会是杀害孙海瑞的凶手。
“哦?”一直默不作声的刘英兰抬起头,直视着吕易成的眼睛,眼神毫无波动,从容自若地微笑着,“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孙仪慧又说:“刘英兰有杀害海瑞的动机吗?难道说,她也是为了那些遗产?的确,她是最有机会拿到那些遗产的人了……但他们这些年来感情一直很好啊,况且我看她也不像一个会为了钱而杀人的人。”
吕易成不屑一笑:“遗产,呵呵,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动机……刘英兰是有动机的。我原本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放下了,没想到……”
“什么这么多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陈桂芳焦急地问。
吕易成面无表情地说:“刘英兰,我想和你聊聊过去的事。”
“过去的事?呵呵,您都说了是过去,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不提也罢。”刘英兰仍是从容不迫。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问问,你是如何与孙海瑞认识的呢?这家里的人恐怕都不清楚吧?”吕易成在客厅里轻轻地走了几步,不慌不忙地说。
“海瑞已经去世了,再说这个恐怕没有意义。”刘英兰感到有些不对,渐渐收起了微笑。
看到她这副表情,吕易成知道自己问对了,这下换做他变得从容不迫了:“有意义,太有意义了,我相信他们都想听听。”
陈桂芳说:“英兰,你就说说吧。”
刘英兰沉默了,坐到沙发上不出声,犹豫了很久。
“没关系,你不说,我来帮你说吧。大家都以为,你嫁给孙海瑞二十年来,没有孩子。”吕易成突然停下,回身说,“不……你有一个女儿!”
“什么?!”这下就连王云科都脸色剧变,“吕大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是啊,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陈桂芳难以置信。
“呵!”孙仪慧瞟了一眼刘英兰,嘲讽道,“你是说她在外面有人了?”
“那倒不是,这件事说起来发生在刘英兰和孙海瑞认识之前。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你们不清楚也是正常的。”他转而对刘英兰说,“我本来不想提这个事情,可现在看来不得不揭你伤疤了。”
“你快给我们解释解释。”陈桂芳说。
他叹了口气,开始回忆起来。“事情是这样的,那还是发生在孙海瑞大学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