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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空的天堂鸟(四)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米兰达用了好久才整理好情绪。打开电脑,米兰达一遍又一遍地翻看警方公布的视频,想从中找到有用的线索。警方对吉莉安进行尸检,推定的死亡时间是2月1日当天,因此这个视频一定与她的死亡关系极大。

视频中,自始至终只有吉莉安一个人做着古怪的动作。再加上西尔斯维特酒店的神秘背景,人们都认为吉莉安是被鬼怪杀死或是磕了药后自杀的。评论区中充斥着各种言论,有人坚持认为是杀人案,有人说是灵异事件,还有人说只有瘾君子才会那么疯疯癫癫。

吉莉安有没有可能染上毒瘾,我是再清楚不过了,米兰达对这样的言论嗤之以鼻。除非是真的见到鬼了,否则当时吉莉安附近一定有其他人。

米兰达深深吸了口气,握上一杯牛奶,再次梳理起视频中的每一个片段。

在视频中,吉莉安穿着红衣服,弯腰把电梯从上到下的楼层都按了个遍,电梯门刚要关上,却又无端打开。

米兰达用笔记下:或许是门外有人按住电梯,不让门关上。

吉莉安接下来的举动也没什么问题,她用一种很夸张的姿势探头出去,往右边看,然后立马退回了电梯。

或许是吉莉安当时有没有看到人,她被吓着了,才显得动作夸张一些。但米兰达仔细观察过吉莉安探头张望的方向,发觉吉莉安大约是怀疑某个人正从电梯右边过来。而这个人,一定是吉莉安认识的人,甚至她们可能是一起住进酒店的。

楼层按键上,只有“14”是没有亮起的,因此吉莉安那时候应该在14楼。

米兰达记下疑点,咬着笔杆在椅子上思索,吉莉安是否住在14楼?这个问题暂时不得而知。

她为什么要弯着腰把脸凑到按键前去?米兰达摸着桌子上吉莉安的照片想着,突然眼前一亮。

当然了!吉莉安是近视!

米兰达把视频倒到合适的视角,果然没错,吉莉安没有戴眼镜。并且当时是凌晨一点,她有理由相信吉莉安同样没有带着隐形眼镜——或许她匆忙从卧室里出来呢?

这么说来,吉莉安很有可能住在14楼的某个房间,半夜和某个熟人发生了矛盾,导致她连眼镜都没有拿就走了出来。但从一开始吉莉安还算举止从容的行动看来,当时的情形又不算太危急,如果那个熟人是凶手,就一定不是此时暴露了杀机。

不过,她想要去哪儿呢?

这段视频是吉莉安最后一次出现,此后她应该没有再次使用过电梯。那么她会去走楼梯吗?

不。米兰达摇摇头,她设想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在半夜一点钟,她若要去其他楼层,是绝对不敢走楼梯的。换做是大部分男性都是不敢的,何况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对自己的闺中密友的胆量,米兰达自忖是再了解不过了。

如此说来,吉莉安有可能离开电梯后就回到了房间里,在房间内遇害后,被凶手扔进了楼顶的水箱中。

这家酒店共15层,因此吉莉安应该是住在14楼或者15楼。若是在其他楼层遇害,凶手要把尸体从楼梯内搬到顶楼水箱,被看到的风险就太大了。

米兰达不厌其烦地翻看着那个视频,但仅仅凭这个视频,线索实在太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米兰达叹着气将记录的疑点扔到一边。自己能想到的,警方一定也想到了,到底是缺了哪一环呢?

看来过几天必须去西尔斯维特酒店亲眼看看。

正当她这样想时,手机突然响起,这可把她吓了一跳。

是尼斯的电话,她心有不快地皱皱眉,还是按了接听:“晚上好,有什么事吗?”

那头传来尼斯的道歉:“我很对不起,米兰达,我想了很久,作为吉莉安的男朋友,我必须和你一起去那家酒店看看。”

米兰达惊喜道:“你想通了吗?”

尼斯缓缓地说:“是的,你说的没错,光是这样坐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得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先前我只是……”

“没关系,你肯和我一起去是再好不过了。”米兰达打断了他,高兴地说。

“那好,酒店是下周四开放没错吧?我们就下周四见,可以吗?”

“当然。”

挂了电话,米兰达拿起吉莉安的照片,抱在胸前,闭着眼睛,不断轻声念着“吉莉安”。她坐在沙发上,陷入回忆,时而露出微笑,时而又流出眼泪,渐渐地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是难熬的,米兰达坐立不安,完全没有办法工作。

她面对过数不清的痛苦和悲伤充斥脑海的人,米兰达也让他们重新站在了阳光下,可当好友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她时,她却拯救不了自己。

米兰达索性请了假待在家里,盯着吉莉安的照片黯然伤神。

直到周四傍晚。天空阴沉,灰蒙蒙的云层带着昏黄的色调,空气格外污浊。云层上划过几道闪光,随之而来的是隆隆的雷声,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雷声让西尔斯维特酒店门口的车都响起了警报,嘈杂刺耳。

米兰达来到酒店门口,尼斯已经等在了这里。

“下午好,米兰达。”尼斯微笑着说,但眼角却流露出一些疲倦。

米兰达轻轻点头:“我们装作情侣订个双人间吧,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上楼了。”

尼斯有些为难,不过米兰达还没开口辩服,他已是勉强比了个“OK”的手势:“那就这样吧。”

他们一起走进了酒店的大门。酒店的大厅金碧辉煌,地上铺着洁白的瓷砖,映着顶上吊着的一排金色灯火。墙壁古朴而高雅,两旁的支柱上镶嵌着许多没有燃起的古典煤油灯,与角落的石雕遥遥相望。

两个黑衣服的保安斜倚在一张桌子上,一边聊天,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米兰达走到柜台前,对前台接待说:“你好,请给我们一间双人间。”

“好的,请问对双人间有什么要求吗?”

米兰达说:“请给我们14楼的房间。”

前台先是古怪地扫过尼斯的脸,随后对米兰达轻声细语地道歉:“对不起,我们目前最高只能提供12层的房间,请问是否需要呢?”

米兰达心下明了,但仍然故作疑惑地问:“为什么?12层以上的房间怎么了?”

前台耐心解释:“目前12层以上的房间还在检修,暂未开放。”

米兰达犹豫了一会儿说:“那好吧。”

“好的,请稍等。”登记了二人的身份信息后,前台把房卡给她们,“久等了,请拿好您的房卡。请问有其他需要吗?”

“不了,谢谢。”米兰达转身离开。

来到电梯前,米兰达愣住了。

吉……吉莉安。米兰达的手忍不住颤抖。她知道,那段视频就是吉莉安在左边这个电梯内的情形。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尼斯也不催促她。

犹豫了很久之后,她鼓起勇气,颤颤巍巍地按下电梯的按钮。两个电梯门都打开了,深呼吸后,她选择了左边的。

一进电梯,米兰达就开始观察电梯的情况。由于那段视频太模糊,她没办法得知电梯内的具体情况。

按面朝门外的方向站着,电梯的左后方就是那台监控。电梯左侧是金属制的,而右方和后方是塑料的。

她把目光集中到那排按键上。

这里,就是吉莉安最后碰到过的地方。米兰达摸着中间那排按键,眼神落寞无比。

按键从上至下分别是14、10、7、4、M、B、DOORHOLD。

等等,DOORHOLD键!米兰达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电梯门一开始会先要关闭,随后突然间又打开。根本不是外面有人按着,只是因为吉莉安自己按到了用于搬运货物而让电梯门长时间打开的DOORHOLD键。

米兰达回忆起那个视频,吉莉安按下最后一个按键和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间相差不到半秒,应该是电梯先执行了关门的指令,随后吉莉安按下HOLD后又打开了。

一个保安看他们站在原地,突然走过来说:“女士,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米兰达连忙摆手:“不用了,谢谢。”

她匆忙按下了12层的按键。电梯门缓缓地合上,门缝里透进了保安一头雾水的表情。

突然,电梯门又打开了,一个青年走进来。

电梯缓缓上升,虽然那人背对着她,但米兰达还是能从电梯门的金属反光中看到那人帽子下的脸。凭借着以往的经验,她知道这是个精明、洞察力强、行动迅速的人。

果然,那人察觉到米兰达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也从反光中看了她和尼斯一眼,米兰达连忙移开目光。

到了七楼,那人下去了,米兰达随后前往12楼。

进房间后,把包放在一边,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坐到了床上,揉着太阳穴。

尼斯问:“你还好吗?”

米兰达说:“别担心,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尼斯走到窗边,点上一支烟说道:“是因为进了这家酒店吧?”

米兰达轻轻点头,两个人都沉默了。

坐一会儿后,米兰达开始观察这间房间。这里不大,虽然价格已经达到了70美元一天,但条件却比同等价格的酒店差一些。

地上铺了地毯,窗帘很厚,是不透光的,白色的床边还有两把木制的椅子,就和普通的酒店一样。毕竟这并不是吉莉安当时住的房间,米兰达也没有细看。

她走到卫生间,打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响起。看来顶楼的水箱已经修理完毕了,但米兰达是绝不会用这里的水的。

这个房间里最有价值的信息就是门背后的酒店平面图了。酒店三栋楼的两侧都是房间,而电梯在连接通道的中间。

“上去看看吗?”米兰达准备开门。

“嗯。”尼斯把烟头放到烟灰缸中摁灭了,跟着米兰达出去。

终于来到了14楼,米兰达的心情难以平静。

和平面图上画的一样,这间酒店对空间的利用率极高,无论是楼梯边,还是消防通道边,满满的都是客房。因此,酒店才能容纳广告上说的700间客房。

米兰达抬头审视天花板,的确,走廊上没有一个摄像头。看来就如警方所说,这家酒店只有电梯内和一楼大厅才有监控。

这更加证明了米兰达的猜测,那天吉莉安不该是受陌生人胁迫,和她在一起的人一定是熟人。如果这个熟人就是凶手,那从监控完全没有拍到那个人来看,他一定是对酒店布局十分熟悉且异常谨慎的人。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到处都是紧密的客房,即使是拿着枪支,他也不可能冒险在这样的场合威胁吉莉安。

不过,有一点和米兰达预料的不一样,酒店并没有阴森的“楼梯间”。从电梯出来后,往左边或右边走几米后,经过一个门,都有一个楼梯,就在走道上。无论是电梯左边的楼梯,还是右边的楼梯,都是完全开放式的楼梯,就和普通的过道一样明亮。

米兰达绕着三栋楼的走道走了一圈。

尼斯突然出声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米兰达看着之前一直沉默的尼斯,摇了摇头:“还有最后一个地方。”

“哪儿?”

米兰达看着窗外,语气中也有些紧张:“楼顶!”

尼斯望了望外面几乎已经要沉到地面上的乌云:“可是,快下暴雨了。”

她坚定地望向尼斯:“我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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