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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空的天堂鸟(三)

吉莉安的死亡是国际案件,所有民众都在关注此次案件,这给了洛斯安市警方很大的压力。

然而三天过去了,案件却没有任何进展。

这天,伊莱恩的公司派来了十分重要的工作,她不得不先行返回万斯市。看着这座夺去了妹妹生命的城市,她只感到凄楚、无助和苦涩,转过头上了飞机,在米兰达眼里,她的背影那么落寞悲伤。

伊莱恩走后,米兰达更要独自一人面对吉莉安离去的事实,一想到挚友离世是如此突然,不由得就有人生须臾之感。那一副尸体沉在水箱中的惊悚画面更是频频浮现于眼前,搅得她日不能思、夜不能寐。总是双眼无神,愣愣地看着墙壁发呆。

“米兰达医生……米兰达医生?”一个病人坐在她的对面,小声地唤着。

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翻桌上的资料。

“您怎么了?”

“我很抱歉,没什么,我们继续吧。”

米兰达给病人开了些药,就让他离开了。

米兰达时不时也会跑到警局询问案件的进展情况,也许是因为一直搜查不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克利福德只是告诉她无法透露更多的细节。

几天来,各大媒体的报道铺天盖地,像是点燃了这座城市的平静。

无论在餐厅还是办公室,米兰达都能听到人们对这起案件的窃窃私语。

有报道称,一对夫妇来旅游,住在了西尔斯维特酒店。他们到这里住宿时,就闻到了水的气味异常古怪,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但他们一直以为当地的水质就是这样的。直到吉莉安的尸体从水箱中捞出,他们才知道自己已经饮用了十几天“尸水”。

也有报道称,有房客表示在吉莉安失踪当晚察觉到异状,听到有吵闹声,而且有部分房间遭到水淹,但此事不了了之。

另外,吉莉安在电梯中怪异举动的视频公布后,许多犯罪心理学专家开始进行解读,但都难以很好地解释吉莉安奇怪的行为,一时之间灵异之说盛行起来。

静下心来细想,米兰达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一向乐观开朗的挚友是自杀身亡。几乎可以确定,吉莉安的死亡一定是他杀。

米兰达翻阅着新买的书籍,可这些资料中却指出了一项与她思考相悖的实情:倘若受害人是由于某种原因被推入水箱,出于本能反应会挣扎,努力想要爬出水面,这样以来,尸体被发现时应该是头向上、脚向下的,事实却是相反。

米兰达仔细揣度,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吉莉安在进入水箱前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无法从警方那儿获取更多,米兰达只好在网络上搜索一些可能对调查吉莉安的死亡有帮助的信息。

无论在现实中还是网络上,吉莉安的死亡都引起了人们的热议。其中有一些讨论引起了米兰达的注意。

“他们怎么能这样说呢!”米兰达一开始为这些“不负责任”的言论愤愤不平,但渐渐地,她越来越觉得蹊跷。

吉莉安死于西尔斯维特酒店。有些网友爆料,西尔斯维特酒店是远近闻名的闹鬼酒店,它从上世纪起,就背负了许多命案,这让它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阴影。

除了吉莉安离奇地死在这家酒店外,还有许多更著名的杀人案件跟这家酒店有关。

1991年,一个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住进了西尔斯维特酒店,并杀害了三名风尘女子;1985年,全球十大连环杀手之一也住进了这家酒店;1964年,一个电话操作员在西尔斯维特酒店被奸杀;1962年,一名女性在西尔斯维特酒店跳楼自杀,并砸死了一名路人……

而其中最著名的就是1947年的惨案了,某著名女星死前最后一次被人看到就是在西尔斯维特酒店。

至于其他失踪和灵异的事件,就更是数不胜数。

二十年前曾有人在这里住宿,经历了奇怪的事情,他把这件事情记在了日记中,多年后被女儿翻出:那天晚上他在房间睡觉,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唤醒了他。他浑身冷汗、无法动弹分毫,他觉得死亡正在向自己靠近。很久之后,窒息感消失了。他立即冲出房间,跑到楼下酒店值班员工那里。他告诉员工发生的事,员工则告诉他,那个房间曾经有人被谋杀。

有个灵异爱好者,听说了西尔斯维特酒店的闹鬼事件,就不远万里跑来这里住宿。当晚由于时差问题他并没有睡觉,但第二晚他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给吵醒,那诡异的声响就像是有人要从塑料袋里爬出来。他后来说:房间内冰冷刺骨,有什么东西压住了他的喉咙。他没敢再睡觉,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去退了房。离开后,他才知道妹妹两天来一直联系自己未果,因为那个房间内根本没有任何信号。

此类事件多如牛毛,在网络上铺天盖地,难辨真假。

米兰达看着这些,不禁想着:对于一家酒店来说,死亡事件是不是太过频繁了?而那些灵异事件,也未免太多了。

那家酒店一定有问题!

她站了起来,在昏暗的房间内来回踱步。

犹豫再三,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尼斯的电话:“晚上好,尼斯。”

尼斯只是“嗯”一声,没有说其他的,听上去也意志消沉,可能是在为吉莉安的死伤心。

“听我说,尼斯,洛斯安市警方的效率你是知道的。吉莉安失踪时,警方就查到她住在西尔斯维特酒店了,可最后吉莉安的尸体居然是酒店员工发现的。我怕警方到最后都查不出凶手,我们不能让这个案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又成为闹鬼酒店的灵异噱头。吉莉安不能白死,我们需要自己去酒店走一趟。”米兰达看着茶几上吉莉安的照片,坚定地说。

“自己查案?”尼斯沉默了半晌,“算了吧,米兰达,还是交给警方吧。”

“难道我们就这么坐着吗!你不是她的男朋友吗?”听到这样的回答,米兰达有点儿生气。

“就算我们去了,又能查出什么来?接受现实吧米兰达,吉莉安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吉莉安真是看错了你!好吧,我自己一个人也会去的!”米兰达气呼呼地挂了电话,她真不敢相信,尼斯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了吉莉安的死亡。

第二天,米兰达穿着不显眼的衣服,戴着帽子,来到了西尔斯维特酒店的楼下。

这家酒店看上去辉煌大气,顶上有着金色的屋檐,一点儿也不像网上说的那样阴森恐怖。

酒店门前不是很热闹,只稀疏地停着几辆车。门口有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保安,腰上别着警棍,笔直地站在那里。

米兰达压低了帽子,想要进门,被保安拦下。

“抱歉,女士,您现在不能进去,酒店最近不开放。”

“噢,我是来这儿旅游的,我在网上看到这家酒店不错,请问现在怎么了吗?”米兰达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来调查吉莉安的死的。

“酒店正在停业整顿,进行设备检修,最近暂时不接待来客。”保安解释道。他们没有提吉莉安死在这家酒店的事情。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米兰达又问,“请问酒店什么时候开放呢?”

“预计下周四才会开放,您请回吧。”

这时,一个像是住客的女人提着箱子走出来。

米兰达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指着那位拎箱子的女士,一面质问保安:“不是说酒店不开放吗?为什么她会从里面出来?”

“目前酒店还住着一些客人,但现在也无法续租。换句话说,现在酒店只出不进。非常抱歉,我们的确不能让您进去。”

米兰达只好不甘心地离开。她实在不想就这么走,满脑子都是过去和吉莉安一起长大的回忆,她无法接受吉莉安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既然今天进不了酒店,米兰达就想绕着酒店周围看看,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西尔斯维特酒店是E字型结构的,三栋独立的建筑用左侧的通道连接而成。

有大门的沿街一栋为A栋,右前方是消防通道。A栋的侧面贴着巨幅广告,上面是简短的介绍:“西尔斯维特酒店、可日租、也可长期居住、700间房”。

B栋的消防通道和C栋一样,在右后方。根据警方的消息,凶手要到顶楼只有两条途径,一条路是通过酒店内的楼梯,但到顶楼的门需要员工的钥匙才能打开;另一条路是外侧的消防通道,那里没有上锁,但打开消防通道的门会触发警报。

无论凶手走的是哪一条路,他一定对酒店复杂的路径情况了如指掌,这才能避开监控。要么,凶手是酒店的员工,要么是长期居住在这里的房客。若是匆匆过客,谁会特意找一条不露行迹的路去顶楼呢?

米兰达一边在脑海中模拟着各种可能,一边走向酒店左侧,仰头一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她见到了顶楼边的水箱,吉莉安就是在那里被残忍的凶手扔进了冰冷的水中,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孤独、无助地死去,直到十几天后才被人发现。或许她在昏迷时没感觉到痛苦窒息吧,米兰达暗自为好友祷告。

外围的情况大致摸清,米兰达转身离去。但她正看到街对面的一幕,倏地流下泪来。

酒店对街,墙壁上满满地贴着吉莉安的黑白照片,戴着一副眼镜,笑容灿烂如阳光,就如米兰达多年来经常见到的那样。

地上整齐地摆着一排鲜花,无数千纸鹤被线缀起,挂在铁丝网上,旁边还布置了一圈烧尽的蜡烛。风一起,千纸鹤都轻轻振翅,随风摇曳。

穿过街道,她细细察看人们对她故友的悼念,有人在墙上贴了几句祝愿:

她离去了——以这样的方式,

当她的呼吸停止时,

带上了她简易的行装,

奔向耀眼的阳光。

她在门口的小小身影,

天使们一定看见了。

因为我永远也无法找到她,

在凡人的身边。

“吉莉安……”触景生情,米兰达的泪水噼噼啪啪地掉下,“我们还有好多愿望没有实现,还有好多旅程没有踏上,可你怎么就抛下我,你怎么能先跑了呢!”

她伤心地抓着铁丝网,围栏沙沙作响。

“你说过,你要成为最伟大的服装设计师。你还没有完成你的梦想,怎么能……”

“你说过,要和我做一生的朋友,一起去海边,一起去滑雪,让我为你的婚礼挑选最美的婚纱。”

“可是现在……”

米兰达的手指摸过一只千纸鹤,声音更加哽塞了。从小到大,吉莉安和她就像是亲姐妹一样,她无法想象那样年轻的生命竟会戛然而止,也无法想象自己的未来会因挚友的突然离去而改变多少。

她到墙边折下了一朵白花天堂鸟,粘在吉莉安的照片上,轻声说:“希望天堂鸟能把我的思念带到上帝的门前。希望它告诉你,我有多么想你。无论经过多久,无论身处何地,吉莉安,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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