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公安局大门口的时候,白正疆停下警车,到路边的商店买了包烟。隔壁是一家四季花店,花店里的植物郁郁葱葱,想到家里缺了些盆栽,他决定走进去看看。
“你好。”店里坐着一个齐刘海长发的单眼皮女子,站起来向他打招呼。
白正疆不认识她,点头致意:“你好。我想买盆花回去,有什么推荐吗?”
花店老板徐安琪指着旁边两盆植物:“您是自己养吗?像这样的吊兰和仙人掌都不错,既容易养又有利于健康。”
“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这边的垂叶榕、富贵竹和滴水观音也是不错的,能吸收室内的灰尘和一些有害气体,改善室内的空气环境。”
白正疆看见墙角有个瓷盆,种着一株水仙,问道:“这个呢?怎么卖?”
“先生不好意思,这个是我自己种着玩的。水仙夏季是休眠的,要秋冬季节才开始生长,目前不是非常适合种在室内。”
面前这盆水仙静静地躺在水里,零星的几片叶子低垂着,看上去没有什么精神,正在进行休眠。白正疆知道水仙的花语是吉祥、美好、思念等,代表纯洁和坚贞的爱情。
想了想,他又自嘲地笑笑,自己又没有女朋友,要这水仙干什么?
徐安琪微笑着问:“先生,还有其他的推荐,您要看看吗?”
白正疆摆摆手:“不了,不了。”说着,大步走出门去。
“先生,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白正疆走后,徐安琪又坐回椅子上,修整面前的几盆波士顿蕨。
罗成的另外两个女儿听说了案子,也马上跑来局里。还没等到民警安排她们做笔录,两人就大吵大闹起来。
那个看上去四十岁出头的胖女人是罗成的大女儿罗丽玲,她大喊着:“就知道是你!你一定是看上了爸的那套房子吧!”
另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也针锋相对:“呵!也不知道是谁一天到晚没安好心。”她是罗成的二女儿罗悦琦。
“谁不知道你总是想着爸床底下的那十几万,当我不知道呢!”胖女人指着她的鼻子骂。
“还说我想着那十几万,这些年你好吃懒做从爸那里拿走了多少钱?当初算作嫁妆,你从家里拿走的钱就比我多好多!”罗悦琦也不甘示弱。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民警们劝也劝不开,旁边的罗丹妮却无动于衷,在旁边坐着不说话,似乎见惯了这种场景,对两人早已无话可说。
罗丽玲忽然把矛头指向了她:“你也别假装自己是好人!一天到晚往爸那里跑去献殷勤,装得真让我恶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八成就是等着分那套房子吧!”
罗丹妮没有理她,懒得争执,别过头去,一声不吭。
罗悦琦冷笑:“哟!要说装,谁有你装得好啊,以前装好人可从爸那儿骗走了不少钱吧!”
罗丽玲涨红了脸:“那是我应得的!我是家里的老大,有什么错!”
两人再次争吵起来,闹得这里鸡飞狗跳。
白正疆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沉着脸问旁边的民警:“这是什么情况?”
那个民警一脸为难:“这两个女人拉都拉不开,一见面就开始吵架了。我们查到罗成住的那个房子还蛮值钱的,虽然破旧,但是地段好,房价一直在涨,估计能卖个八十万。”
白正疆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李尔王》里的三个女儿,于是不屑一笑:“呵呵,原来就是为了那点遗产。‘一个负心的孩子,比毒蛇的利齿还要使人痛入骨髓’,罗成去世前,八成受了不少气吧。”
嗯?等等,如果是为了遗产杀人,有没有可能?
的确,罗成父母和配偶都已经去世,又没有兄弟。如果他死了,最大的得利人就是他的女儿,所有的遗产都会由女儿继承。
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床底下的钱没有被拿走了。如果他的某个女儿是凶手,即便不拿走钱也会进行遗产继承,拿走了反而徒增证据。
白正疆走上前,大喝一声:“够了!这里是公安局,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
罗成的两个女儿吓了一跳。愣了半晌,罗悦琦低下头不再出声。
也许平时已经霸道惯了,那个胖女人罗丽玲还是不甘示弱,但此刻也稍有些色厉内荏:“你吼什么?我又没有杀人,你还能把我抓起来不成?要抓你就抓她,我爸一定是她杀的!”她指着罗悦琦。
这个胖女人实在是让他厌恶,白正疆皱起眉,微微眯着眼,眼中透着危险的气息,略带些怒意说道:“罗丽玲女士,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如果您再继续选择在这里吵闹,我们就有权立刻将您行政拘留。如果您不想留下案底的话,就请您到旁边安安静静地坐着。”
罗丽玲听到这话,张了张口,却没再言语,脸憋得通红,一跺脚,讪讪地走到旁边坐下。
白正疆随后就安排人,分别对三人做了询问笔录。等到三人的询问笔录做完,日落许久,天色已经很晚了。
肚子饿得直叫唤,他在路边随便找了家店,点两个小菜。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总觉得空落落的,好像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一股胸闷的感觉压抑在心口,莫名让他感到烦躁不安。
“老板,来罐啤酒。”他喊道。
一杯冰啤酒下肚,丝毫没有消解他身上的暑气和焦躁,仍是心烦意乱,不停地抖着腿。
匆匆吃完晚饭,他就离开了。不知不觉,他走到了芷泉街和皇华路的路口。路口正中央环岛上的灯柱照亮了四周,在昏暗的灯光下,旁边那一圈白色的天鹅雕塑振翅欲飞、栩栩如生。
路口对侧是那个雅之家酒店,白正疆心想,想不到我们这么个小镇,上一桩杀人案都没有彻底结束,下一个杀人案就出现了,倒是稀奇。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刚刚罗成的三个女儿交代的证言。根据三人的讲述,他大致已经清楚了三人是什么样的人。
大女儿罗丽玲平时莽撞霸蛮,曾经还是装作乖巧的,等从父母那里拿来了许多财产以后,渐渐地就冷淡了。自从罗成的妻子去世后,罗丽玲就再也没有去看望过他。
二女儿罗悦琦稍稍不那么粗鲁,却也尖酸刻薄,从小就与罗丽玲针锋相对,一直觉得父母对她们两人不公平,在嫁了个家里介绍的丈夫以后,更是不满意。三天两头与罗成呛声,后来也几乎没有看望过他,让他一个人住在家里。
小女儿罗丹妮虽然没什么钱,但一直对父母很孝顺,尽职尽责。结婚后就没再拿过父母的钱,但经常回去看望罗成,陪他聊天,却被两个姐姐认为是图谋父亲的房产。罗丹妮虽然平时性格温顺,却也不怕事,刚开始也和两个姐姐大吵大闹,指责她们不回来看望父亲,到后来也就懒得和她们辩驳了。
白正疆一边想着接下来的调查方向,一边往前走。忽然,他看见前面有个齐刘海长发的年轻女子走进一条黑暗的巷子,他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那个人他似乎很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只觉得接近她,心中的那份烦闷仿佛就稍微淡了少许。
哦,对了,那个女子好像是四季花店的店主。
突然,他的眼角瞥见一道白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里接近。
他回过头,一缕寒芒飞快地向他袭来,让他猝不及防!
白正疆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于危急之中慌忙躲闪,堪堪躲过颈部的要害,脸上却感觉到一阵刺痛。他一摸,脸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划伤了一个小口。
在黑暗中,他面前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不知是男是女,头部也包裹着,看不清脸孔,手上拿着一柄闪着银白色光芒的匕首。
“什么人?!”白正疆大喝一声。
四季花店的店主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
那个人影又向白正疆袭来,匕首对准了他的心脏。他急于阻拦,手腕却又被划伤。慌忙之中,他踩到了一块石头,失去平衡。眼看那把匕首就要刺过来了,他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挡住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