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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惜念

1

检讨书事件后,所有人都比平时更加关注陆晏和冯蒲苇,两个当事人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变成了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能够帮到陆晏,冯蒲苇已经很知足了,之后她没有再找他说过话。而陆晏心里其实也很感激冯蒲苇,只是他也没有开口对她说过。

放学后,史果都能看到冯蒲苇独自在花坛周围打扫卫生,学校的处分当中还有一项是校长额外添加的——打扫花坛一个月。

其实活不算重,但是在室外,她必须面对旁人的指点和议论。

有一次史果偷偷拍了一张冯蒲苇扫地的背影,她将这张照片一直存在手机里。许多年之后,她再次看到这张照片时,仍然唏嘘不已。

这个女孩做了她在年少时没有勇气做的事,那样不惜代价的勇敢只属于那个花季的年纪,那是青春中最绚烂的颜色。

靳瑾以前也在学校门口等过陆晏放学,虽然以前每次也都会引人侧目,但这种非常时期,指指点点的人就更多了。

靳瑾无奈地轻笑,对陆晏说:“你们学校那群小苍蝇就差集体对着我嗡嗡叫了。”

陆晏对此也很无奈,他接到靳瑾后,带着她往学校小卖部走,徐霖哲和他刚打完篮球,正在小卖部买饮料。

“陆晏,你朋友长得真好看,像明星一样。”史果看到美女后,眼睛都直了。

徐霖哲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又没出息了。”

靳瑾看到史果吐舌头,觉得十分可爱:“徐霖哲,这小丫头是你的女朋友?”

周围全是同学,史果听靳瑾这么直接说出来,心慌了一下。

小卖部的老板娘也多看了两眼,被靳瑾瞪了回去:“看什么,来两瓶可乐。”说完又扭过头对史果笑道,“你和我一样喝橙汁好不好?”

陆晏正要开口,徐霖哲已经抢先说道:“她喜欢酸奶。”

晚霞当空,并不刺眼,有一抹橘红色的光芒跃在陆晏的脸颊上,靳瑾多看了他一眼,才说:“我今天发工资了,待会儿请你们去吃烧烤。”

最后四个人将地点选在靳瑾的出租房附近,史果的母亲规定她要在8点之前到家,可手机显示7点15分了,烤串还没有上齐,怎么可能吃得完。

史果还在电话里和母亲纠缠不清,靳瑾勾了勾手指,将手机接过来。

“阿姨好。”靳瑾在电话里的声音很甜美,“我是果果的同学,住在银辉社区,一会儿吃完饭我回家给她拿套参考书。阿姨,您放心,回头我让我爸派车送她回家。”

“她等会儿非亲自下楼迎接不成。”靳瑾这个谎张口就来,史果还想着待会儿要如何向母亲圆谎。

靳瑾喝了一口汽水,想也不想就说:“真是个单纯的小丫头,你就说只送到社区门口不就得了?”

史果还是不放心:“那我去哪里弄参考书啊?”

靳瑾觉得这女孩太死心眼,于是耐心地教她:“那你说这套参考书和你之前买的参考书题型都差不多,没必要拿过来。”

“还真是可以这样说,我怎么没想到?”史果顿悟地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崇拜。

“那我给你留个电话吧,以后你还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可以给我打电话。”靳瑾笑了笑,似乎也很喜欢史果这个单纯的女生。

烧红的炭火冒着白烟,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烤串,陆晏把面前的羊肉串递给靳瑾,笑着说道:“你别把她教坏了。”

不过一句玩笑话,但靳瑾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正在掏手机的史果,没来由地笑了一下。

吃过饭,两路人在交叉口道别,徐霖哲陪史果去文具店,陆晏送靳瑾回出租房。

今天靳瑾化的妆很淡,穿着也很休闲,一双粉色的板鞋十分有活力,可是一路走来很少说话。

陆晏也不怎么开口,周围的气氛十分沉闷。靳瑾心情烦躁,顺手从包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才觉得心中那股憋闷消退了几分。

陆晏皱了皱眉头,将她手中的烟抽出来丢在地上踩灭。

靳瑾站在原地看着他,轻轻地笑了笑。他扭过头刚要开口,她微微张嘴,吐出一团烟雾,呛人的烟雾正好笼上他,他咳嗽了一声,下意识地抬手驱散。

漫天的繁星点缀着城市,陆晏微微眯起眼睛,烟雾散去,路灯下靳瑾的脸渐渐清晰。他终于看清楚她的笑容,那样肆无忌惮,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在他面前,她常常笑得这样肆意,不管旁人怎么想,陆晏之前总认为她是一个率直的女孩,不虚伪,可是今天,他忽然觉得反感,因为她的任性。

“靳瑾,闹够了吗?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欠你的?”

这是陆晏第一次在她面前发火,靳瑾反而笑得更大声了:“别像个小孩子似的,这么不经逗。”

陆晏忍无可忍地说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本来就和史果、和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啊。你们个个单纯,只有我世故;你们个个诚实善良,只有我谎话连篇。可是陆晏,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吃过别人的剩饭吗?你知道被客人揩油还要赔笑脸的滋味吗?你知道有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仅仅是为了活着吗?”靳瑾看着他的眼睛,情绪渐渐激动起来。

陆晏忽然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望着她,隔了半晌才说:“对不起,靳瑾,刚才我的语气重了,这些事从来没有听你提过。”

“我不想让你担心。”靳瑾忍住没有哭出来。

陆晏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想不出该如何安慰她,他现在也根本没有能力帮助她。呆愣了片刻之后,他过去扶住自己的自行车,低声说了一句:“走吧。”

靳瑾却一把拉住他,陆晏茫然地回过头看向她,她的眼神里透露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有个人说要带我去北京,让我去做模特。”

靳瑾说话的时候手指紧紧地抓着陆晏的胳膊,像是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陆晏从来没有看到靳瑾这样紧张失控过,他停下脚步,问道:“那人可靠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酒店,他来吃饭,觉得我有潜力。我上网查过,有他说的公司,他还拿了合同给我看。”

“你想去吗?”

“我在犹豫。”

陆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和你男朋友商量过吗?他有什么意见?”

“我在问你的意见!”

陆晏明显感到靳瑾抓着他胳膊的手加大了力道,他说:“这么重要的事,我也只能给你参考意见,还是你男朋友的意见比较重要。”

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靳瑾松开手,微笑着将头发一点一点地理顺,然后低下头将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辫。陆晏知道她思考事情的时候总是习惯将头压低,可是他不知道,其实她在难过的时候也有这样的习惯。

因为想哭,所以才会努力微笑,就像刚才吃烧烤时那个笑容一样。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陆晏,我只在乎你的意见。”

2

史果回到家后,用靳瑾教她的说辞很轻易过了李云启那一关,她有点儿激动,甚至有点儿窃喜,兴冲冲地给徐霖哲打电话。

徐霖哲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看篮球比赛,敷衍了几句:“有事明天说,我正在看球呢。”

“那明天7点15分,我在玉环社区外那个拐角口等你。”史果的心情很好,没和他计较。

徐霖哲随口答应下来,玉环社区外的拐角是两人经常约好碰面的地点。两人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徐霖哲每天多骑10分钟的车到史果家附近,可是史果害怕看到熟人,最后两人才寻出这么一个接头地点。

从这个拐角下去一点儿就是一条林荫小道,路面并不平坦,而且从那条小道去学校还要比平时多骑上五六分钟。可是两人一直乐此不疲,因为可以牵着手骑车,还不怕被人发现。

史果觉得那种感觉好极了,清爽的晨风流动在他们紧紧相缠的指尖,这样的时光实在太美好了。

“真想一辈子牵着你的手,就这样一直骑下去。”在小道尽头,徐霖哲不得不放开史果的手。

史果听到他这么说,羞红了脸,没有说话,嘴角的微笑比蜜还甜。

罗措措比她先到教室,一看到史果脸上羞涩又甜蜜的微笑,又自动开启八卦模式:“一大早脸就红成这样,难道徐霖哲对你做什么坏事了?”

“做什么坏事,我们很纯洁的,连手……”史果本想说连手都没有牵过,可是罗措措这个人精肯定不会相信,于是改口说,“都只牵过一次手,在我过生日那天。”

“徐霖哲这个不开窍的家伙,这么长时间,不会连你的初吻都还没拿走吧?”罗措措摇了摇头,叹息道。

其实哪里是徐霖哲不开窍,是因为史果不愿意,她心里害怕,也觉得接吻这种事不是现在可以做的事。

第二天上学,看到徐霖哲,史果又想起罗措措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虚,脑子里胡思乱想,也没注意看路面的情况,自行车轮胎不知被什么东西扎了,史果看着慢慢变瘪的车胎,有些着急地开口:“怎么办?去修自行车再去学校肯定迟到了。”

徐霖哲的自行车没有后座,不能载人,于是他将两人的自行车锁在路边一棵大树下,决定改乘公交车。

史果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间段乘车,公交车上的人很多,挤得她的脸被迫贴在徐霖哲的胸前。徐霖哲一手抓着拉环,一手护着她,史果紧紧地靠着他,感觉特别安全。

学校附近的公交站到了,乘客蜂拥而出,他们随着人流往出口走。史果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正准备下台阶,可是偏偏这时脚下被人一绊,她失去平衡时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

徐霖哲在她前面下车,听到她的叫声,本能地护住她。史果摔在徐霖哲的身上倒没有觉得很疼,她狼狈地爬起来,紧张地问道:“徐霖哲,你没事吧?”

徐霖哲的胳膊被擦了一道口子,有血丝渗出,他却还想和她开玩笑:“看来以后不能把你喂得太饱,差点儿压死我了。”

史果看他受伤,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将他扶到公交车站台的凳子旁。只见徐霖哲眉头皱起,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史果看着他疼的样子,心里更加难受了。

“腿有点儿痛。”

“是哪里?膝盖吗?还是小腿?”

“没事,过几分钟就好了。”徐霖哲朝她挤出一个微笑。

“怎么可能没事?你脸色都变了,都是我的错。”

“傻瓜,不怪你,都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听他这么一说,史果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脸上流着泪水,手忙脚乱地拿出面巾纸捂在他的伤口上。

“傻丫头,别哭了。”徐霖哲拂开贴在她脸上的碎发,看着她。就在那一刻,他探过头吻了她。

史果曾想象过有关初吻的美好画面,但从没想过会是在如此尴尬的时候,她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甚至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他的唇在她的唇上停留了两秒钟,那短暂而又漫长的两秒钟,却是史果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回忆。

史果的眼泪还在哗哗地流着,她担心得要命,坚持要送他去医院。可是徐霖哲不肯,两个人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到学校已经开始早读了。校门口有学生会的成员值班,见到他们俩,本来要记班级和姓名,幸亏那人与徐霖哲相熟,又看他们如此狼狈,便好奇地问道:“你们俩这是怎么了,被打劫了?”

另一人用笔尖点着本子,笑容有点儿贼:“徐霖哲和史果关系可不一般。”

这话说得史果有些心慌,史果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徐霖哲摔了一跤,要不也不会迟到。”

徐霖哲也白了他们一眼:“你们有良心没有?我都伤成这样了,你们还说风凉话,赶紧让开,别耽误我的时间。”

“还是先去医务室看看吧,别让伤口感染了。”同学们开玩笑之后开始关心他的伤,史果一听,也不住地点头。

医务室的医生给徐霖哲清理伤口后,担心伤口发炎,建议他打吊针。史果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过了早自习。

徐霖哲的手背上扎着针,催促她:“快去上课吧。”

“我不放心,想陪着你。”史果看着他,脸上全是担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打个吊针还要人陪,等会儿下课后你给我拿瓶水来,我渴了。”徐霖哲笑起来,眉眼舒展。

史果丢下书包站起来,徐霖哲拉住她问道:“你干什么去?上课书包都不要了?”

“给你买水去。”史果问他,“你还想吃什么?要不要吃鸡肉卷?你饿了吧,我记得你还没吃早饭。”

史果难过得皱起眉头,眉间那道褶皱的痕迹仿佛一粒石子,投进徐霖哲平静的心湖。

“我不饿,你赶紧去上课吧,你又没有假条,回头班主任那里不好交代。”

“她要骂就骂好了,顶多脸上多点儿唾沫星子,我就当……”史果认真地想了一下,凑到他的耳边悄悄地说道,“就当被小狗舔了一下。”

徐霖哲彻底被她打败了,哈哈大笑起来。史果怒瞪了他一眼,接着也忍不住笑起来。最后史果想了个办法,装生理期肚子疼去找老师请假。

临去时,她接到靳瑾的电话,本来是想问史果前天是否顺利过了她妈妈那关,史果接到电话却像是找到了救星。

靳瑾在电话里的笑声轻轻浅浅,十分耐心地教史果:“你去厕所甩几滴水到额头上,说话尽量断断续续,咬着唇捂住肚子,医生看你难受,会给你开假条的。”

史果觉得靳瑾就是一个天才,她按照靳瑾说的做,医生问了几句话,看她一脸难受的样子,果然提笔开了假条。

休息室并不大,一共摆了四张床,史果出门时还不忘捂着肚子装难受。等医生走后,她挑了一张离徐霖哲最近的床躺上去,冲他眨眼睛:“现在我也是病人了。”

“居然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关了。”徐霖哲也惊讶不已。

点滴足足到课间操的时候才打完,护士拔了针就走了。徐霖哲按住棉签,说道:“我们赶紧回教室吧,你都耽误两节课了,回头还要补笔记。”

史果正要说什么,余光中有个人影闪过,她眯着眼睛问道:“谁?”

看到那人走进来,史果十分惊讶:“陆晏,你怎么过来了?”

陆晏看着他们俩,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说道:“你的假条送上去了,李老师说如果撑不住,就让我送你回家。”

史果一脸紧张:“李老师还说什么没有?”

陆晏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装病,于是说道:“李老师开始没说什么,但如果知道你是在装病,一定会说什么的。”

“谁说我是装病?我是真病了,你看我手上的创可贴,很疼的,这里,这里,还有这……”

陆晏还想再说什么,徐霖哲从床上坐起来,打断了他:“陆晏,把水拿过来,我渴了。”

史果这才看到陆晏的手里还拎着个袋子,里面的包装袋色彩缤纷,几乎全是零食,她笑得没心没肺:“都是给我带的?”

陆晏没有回答她,只是从袋子里拿出杯子,看向徐霖哲,说道:“只有红糖水,你凑合着喝吧。”

陆晏知道史果请假后,课间马上去超市买了暖水袋、红糖,还有面包和巧克力,甚至还细心地买了个杯子,仔细清洗干净,将红糖水冲好了才带过来。他想到了所有能够想到的要购买的东西,只是没想到史果根本不需要这些。

徐霖哲接过杯子没有喝,指尖触及的温度还有些烫手,他从左手递到右手,最终搁到床头的白色桌子上。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只有史果还惦记着陆晏手里的袋子,不死心地走过去翻看。

陆晏微笑着递过去,说道:“都给你,拿回教室再看吧。”

“是啊,快上课了,拿回教室再看吧。”徐霖哲也开口了。

其实男孩之间也有一些微妙的小默契,但这些史果永远都不可能知道,陆晏不会告诉她,徐霖哲也不会。那些不可以说出口的好感和情愫,陆晏想,应该终究会被渐渐遗忘在漫长的时光中吧。

3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直到全校同学都投入到紧张的期末复习中,老师开始不断施压,恨不得课间、自习、体育课全部霸占。史果趁背政治要点的空隙,回过头对陆晏说道:“考试也不过如此吧。”

陆晏正在做数学题,甩了甩签字笔,笑着问她:“你还有笔吗?我的用完了。”

史果递给他一支笔,在他的草稿纸上发现了一丝端倪:“咦?背后有画。”

她伸出手拿过那叠草稿纸,一张张地翻过来,背面果然画着各种各样的铅笔画。

史果不由得问道:“你这是什么时候画的啊?”

“学习累了的空隙,就随便画上几笔。”

“你可真会忙里偷闲。”史果笑得有些无奈。

“我父母和老师管得那么紧,还不自己给自己找点儿乐子,真会学傻的。”陆晏边说边转着手中的签字笔,“徐霖哲那小子开始还给给我打电话约我去打球呢,他才是真的会忙里偷闲。”

“就是,现在临近期末考试,他回家打游戏,他妈妈也只会说早点儿休息,别累坏了眼睛。”史果感慨道,“怎么就徐霖哲过得这么幸福呢?”

陆晏看着她,微微一笑:“他小子是挺幸福的。”

史果没领会他的深意,反正也学累了,就凑过来小声和他说话:“还是以前五班的孔老师好,从来不鼓励填鸭式教育,她一直说学习不能死学,要培养兴趣,还说我们这般碧玉年华,如果一个个都学成书呆子,就是她的罪过了。她的想法和我们比较相似,我们班的女生有点儿什么事都喜欢找她聊天。”

“你也有烦心事找过她吗?”

“我调班的时候,孔老师还跟我妈妈商量过,可是没用,我那时真舍不得五班。”

“是舍不得徐霖哲吧?”

陆晏这么直接,令史果怔了一下,之后才老实地说道:“确实也舍不得他。陆晏,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陆晏看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史果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靳瑾那么漂亮,你不喜欢她吗?还有冯蒲苇,不是谁都敢当着所有师生的面说出那些话的。”

陆晏沉默良久,才说:“在上大学之前,我不想谈这事。”

史果摇摇头说道:“那是你还没有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是不分国界、年龄、性别、身份的,喜欢令人勇于牺牲、勇于承担、勇于奉献,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

陆晏笑道:“你还说得头头是道了。”

史果说道:“是孔老师说的。”

陆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还跟你们说这些啊。”

“是啊。她还说,我们不仅仅是要在学校获得知识,还要在岁月的洗礼中蜕变和成长,这样才能真正强大起来,以后才有能力去保护我们爱的人。等到我们足够豁达、睿智和果敢的时候,我们的爱情才能更踏实、更温暖、更长久。”

史果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着一种别样的神采,这一刻她对陆晏重复着孔老师说的话,仿佛那就是自己对喜欢和爱的理解。

陆晏微笑地看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陆晏忙着应付期末考试的时候,靳瑾最后决定了去北京。

她走得很匆忙,辞职那天,酒店的几个小姐妹一起吃了一顿饭,为她送了行。大家知道她要去北京,都很羡慕她。

因为是离别,这饭越吃越觉得伤感,一个姐妹触景生情,问她:“明天你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这座城市有没有什么你舍不得的人?”

靳瑾把玩着酒杯,杯子里剔透的液体慢慢地转动,她仿佛看得出神,又像是陷入了回忆,嘴角挤出一丝笑。那笑容苦涩中还带着几分惆怅,隔了好半天,她才把酒杯放到桌上,说道:“不能再喝了,再喝我就要醉了。”

那顿饭吃到晚上9点多,靳瑾送走其他人,并没有回出租房,包里的手机不停地响,是她的前男友打来的。靳瑾提出分手有一段时间了,可他还一直纠缠不放。

靳瑾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前走,电话那头,前男友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她没认真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觉得繁华喧闹渐入平静,她过了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车辆越来越少。她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听到小孩子的玩闹声,于是顿了一下,一抬头就看到那座熟悉的莲花喷泉。

记得当年这座喷泉建成的时候,陆晏带她来过一次,喷泉的造型很别致,莲花花瓣里镶着七种颜色的彩灯,晚上喷泉喷水时,色彩缤纷,视线会为之吸引。

孩子们围着喷泉外栏玩耍,靳瑾走过去,有水雾扑在她的脸颊上,凉凉的。那天也是在这个位置,陆晏就站在她的左边,伸手指给她看:“从这里可以看到我家,就在那里。”

靳瑾抬起头看向当年他指的方向,凝望那扇小小的窗子,那是他的卧室。橘黄色的灯光温暖而安详,她不知道陆晏此刻在做什么,可是她知道他就在那里,过着宁静而美好的生活。不久的将来会像所有同龄人一样考上大学,会毕业,然后工作,迎娶一位美丽的姑娘,会有一个像他一样帅气正直的孩子。

靳瑾想象着他以后的漫长人生,她坚信他会过得很幸福,可是他的幸福将不再和自己有关。

她把头低下去,眼泪慢慢地溢满眼眶,然后流淌在她的脸颊上。

生活的艰辛让她无能为力,她知道这次去了北京之后,自己便不再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了。

靳瑾是在第二天上午给陆晏发的短信,她只告诉他是中午12点半的火车,却没有告诉他车次。因为她知道他要上课,不可能来送她,而且她也不愿意在离别的时候看到他,因为她怕自己会舍不得。

候车厅里人头攒动,靳瑾检了票,上了火车,将行李一件件安放妥当。送行的人渐渐退出去,对面一个二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特别自来熟,主动与她搭讪。她只是轻轻一笑,并没有接话。

正在这时,手机响起来,她看到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陆晏气喘吁吁地问道:“你在几号车厢?”

靳瑾心中一动,说出了自己的车厢号后,马上跑向临近的列车门,果然看到陆晏正在朝这边跑来。

他看上去好像跑了很久,满头大汗,声音因为胸口的起伏而有些颤抖:“我以为时间不够了。”

“你怎么来了?”

“我逃了两节课,翻墙出来的。”他喘着气责怪道,“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看着他大口喘气的样子,靳瑾根本没仔细听他后面说的话,她直勾勾地看着他,接着用力将他抱住。她的脸贴着他的肩膀,他身上有好闻的薄荷味,还有他身上特有的阳光气息。靳瑾只想放声大哭,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触动。

短暂的静默之后,陆晏伸出手揉着她的头发,哄着她:“靳瑾,别像小孩子一样,又不是不回来了。”

“如果我真的不回来了呢?”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

陆晏想了想,说道:“那假期我可以去北京看你。”

“你知道我去北京干什么吗?”她靠着他的肩膀,狠狠地蹭了蹭,“不,陆晏,我不走了,我就留着这里,哪怕继续干那些没有前途的工作,我也不走了。”

陆晏以为是离别的情绪作祟,于是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笑起来:“你去北京是好事,虽然以后训练会辛苦,但总比你在酒店干粗活好啊。而且现在通讯这么发达,我们可以打电话,可以视频,你可以回来,我也可以去找你。”

“不,陆晏,我真的不走了。我不要去北京,我就留在你身边,好不好?”靳瑾的眼泪簌簌落下来,将他抱得越来越紧。

陆晏使了一下力,挣脱开,她的脸上全是泪,妆也花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陆晏忽然觉得难过,毕竟是多年的老朋友,他也担心她一个人在北京要承受孤单与压力。

可是他觉得,靳瑾这样的女孩不应该属于这里,她的大好青春不能就这样被埋没,她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未来。

他扶住她的肩膀,鼓励她:“靳瑾,我们都要坚强一点儿。”

那一刻,靳瑾的心一直往下坠。陆晏不知道她去北京的真正目的,可她自己知道,这一走,只怕和他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她的心痛到极点,他却不懂。

最后,靳瑾在陆晏的劝说下上了车。他一直冲她挥手,她强忍着眼泪,在心里说出了那句刚才没有对他说出口,以后也不会再说出口的话。

“陆晏,我不要坚强,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4

冯蒲苇和李思辰自从那晚的谈话之后,两个人相处得越来越不错,有时甚至还会一起逛街。李思辰去香港旅游的时候,还给冯蒲苇带回来了一个限量版的包。

冯发看到她这样,担心她会把冯蒲苇宠坏,可李思辰只是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你就这一个女儿,不宠她宠谁?”

包交到冯蒲苇的手里,她里里外外翻看一遍,十分喜欢,心情大好地问她:“玩得好吗?有没有看到哪个明星?”

李思辰也来了兴致,坐下来和她分享旅途中的奇闻趣事。

“一定很好玩吧,我觉得你的气色变得更好了。”

其实李思辰的皮肤是典型的皓雪凝脂,只是没想到冯蒲苇会主动夸她,她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小丫头的嘴怎么这么甜?”

冯蒲苇看她心情不错,觉得这是个机会,于是顺杆往上爬:“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你说吧,只要我能帮忙,我尽量。”

“你一定能办到。”冯蒲苇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我想搬去和我妈住。”

“这么大的事,你和你爸说了吗?”李思辰脸上的笑容收住,没有立刻答应她。

冯蒲苇的语气又软了几分:“我想先和你说,问问你什么意见,要是和我爸说,他肯定不愿意,他总觉得我在他身边才放心。”

“这事肯定要你爸做主,但是我觉得,只要你高兴,去哪里都是可以的。”李思辰说着,微微一笑。

冯蒲苇趁热打铁:“思辰姐姐,我妈那个人就是一死心眼,爱钻牛角尖。她现在没工作,一个人在家总爱胡思乱想,我想去陪陪她。还有,我想让你出出主意,帮她找点儿事做,她忙起来就不会整天瞎想了。”

“你妈妈有什么特长?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绕了半天,李思辰知道这才是冯蒲苇的重点。

“我妈没上过几年学,但是以前学过插花,很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玩意,我觉得给她开个花店一个很合适。”冯蒲苇故意顿了顿,装作思考的样子。

李思辰笑了笑,犹豫了片刻。毕竟离婚时冯发已经给过她妈妈一笔不菲的生活费,此时冯蒲苇又狮子大开口希望帮她妈妈要个花店,李思辰觉得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正要委婉拒绝,冯蒲苇又开口了:“思辰姐姐,虽然我只是个学生,但我也知道家和万事兴,开个花店的钱并不多,但是思辰姐姐如果帮爸爸解决了后顾之忧,他也会高兴的。”

李思辰没有再笑,站起身慢慢地走向窗台,23层的高级复式公寓外,大片大片的霓虹灯在黑夜里如同闪烁的繁星。她的脸对着宽大的玻璃窗,冯蒲苇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半威胁半诱哄的招数对她起不起作用。

半晌,冯蒲苇觉得自己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没想到李思辰转过头,笑意盈盈地说道:“你爸爸估计不太好对付,不过,我愿意试一试。”

期末考试在全校同学焦躁的复习中结束了,虽然考试结束了,但那种紧张的气氛并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浓,因为“匹克杯”第二轮选拔赛将在假期继续进行。学校将期末考卷收起来的同时,每个教室里的广播扬声器传出了假期补习的通知。

在大家的叫苦声中,班主任们将手中的黑板擦敲得咚咚直响:“老师们无偿补课,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前途,你们倒是不知好歹。”

这次补课,学校采用了开放制度,没有进入第二轮选拔赛的同学们也可以旁听。很多同学心有怨言,但始终不愿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所以第二天前来补课的同学不在少数,200人的阶梯教室座无虚席。

史果来得很早,在第三排占了四个位子,罗措措也在父母的强压政策下,拎着书包踏进教室。不过她的准备工作做得相当充足,怕自己上课无聊,拿了三本漫画书交替看,看到精彩之处,只差拍手叫绝,史果在一旁拧了一下她的大腿:“小点儿声。”

“你看看,史果,太好看了。”罗措措拿着书在她的眼前晃了一下,得意地说道,“卡答鲁要大开杀戒了。”

史果把书往外推,只觉得大好的位置被罗措措给糟蹋了,于是在纸上写了一行字递给她。罗措措瞥了一眼那纸上的字,捂着嘴险些笑出声,然后在纸上回了她一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老师,请您把扰乱同学们听课的人请出去。”

史果觉得这话从冯蒲苇的嘴里吐出来一点儿都不稀奇,因为罗措措这种行为从某种程度上的确损害了大家的利益,史果认为很正当,她同样对罗措措的这种行为没有好感。

只是这次的主角还添上了自己,当老师将纸上的字“你还真是占着茅坑不拉便便”以120分贝的高音读出来时,史果恨不得刨个地洞将脑袋塞进去。

就算老师不请她们俩出去,史果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同学们哄堂大笑,笑声刺激着她的耳膜。她看到徐霖哲憋着笑的样子,多少有点儿郁闷。于是抬起腿踩了他一脚,然后提着书包被老师赶出了教室。

罗措措倒是想得开,安慰她:“反正快吃中饭了,我们先去食堂占个座位,一会儿下课肯定人满为患。”

史果闷闷不乐地说道:“你还吃得下啊。”

罗措措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身体是自己的,我不吃对得起自己吗?他们笑让他们笑好了,都是一些没长脑子的家伙。”说着,她又开始絮絮叨叨,“都怪冯蒲苇,还有那个徐霖哲,他也笑。他竟然敢笑,你是他女朋友,这时候不和你同仇敌忾,还笑得出来,也是个没长脑子的家伙,我们去食堂,不给他占座!”

史果也有些生气,毕竟最在意的那个人也跟着大家笑自己,虽然无意,却总觉得难过,而且赌着气,只后悔刚才那一脚没下狠劲。

两个人跑到食堂一顿胡吃海塞,等到罗措措端着餐后甜点——两份水果蛋糕走过来时,徐霖哲和陆晏也看到她们。

徐霖哲对她说:“怎么不回我短信?我还以为你给我占位了,只怕这次要站着吃饭了。”

史果左右看了看,由于是假期补课,餐厅只开放一层,人多得要命,最后还是心软退让:“我和措措把蛋糕拿回教室吃吧,给你们俩腾位子。”

罗措措冲史果使眼色:“不,我就在这里吃。”

史果知道罗措措的脾气,于是站起来去拉她:“这里人多,我回去和你说个事,关于那个谁的。”

罗措措果然中招,匆匆地收拾好餐盘跟上,嘴里还嘟囔着:“谁的啊?什么事这么神秘?”

史果一边回话,一边冲徐霖哲和陆晏使眼色,陆晏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我帮你们端过去吧。”

罗措措也不客气,把餐盘通通递到陆晏的手里,临走还不忘哀怨地看了徐霖哲一眼,故意挤兑他:“徐霖哲,你看看人家陆晏,既秀色可餐,又谦谦君子。”

“你用错了,‘秀色可餐’是形容女人的。”徐霖哲并没有当回事。

罗措措气得鼓起腮帮子,但看在史果的面子上,只瞪了他一眼,没发作。

史果看着罗措措生气的样子,替她说话:“徐霖哲,这你就错了,我家措措的意思是陆晏帅得男女通吃,秀色可餐都太低级了,现在流行一词叫什么来着……对,妖孽,陆晏,你活脱脱就是一妖孽。”

“就你会胡扯。”陆晏哈哈大笑道。

徐霖哲也笑了起来:“你快走吧,再说下去,我们这里就变成人鬼混合体了。”

玩笑间,罗措措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挽着史果的手往门口走。临出食堂大门,她下意识地往徐霖哲和陆晏那里瞥了一眼,这一瞥不要紧,出大事了。

5

当冯蒲苇听到那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声音时,她有些意外,因为是陆晏在叫她的名字。她本不指望陆晏还会和她说话,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她也渐渐明白,过去自己为他做的傻事已经够多了,她并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旁边的崔静捅了捅她,她这才回过神,没准备搭理陆晏:“走,去那边。”

崔静看了一眼陆晏对面的徐霖哲,轻轻地扯了一下冯蒲苇的衣袖,似乎想和她商量:“人这么多,哪有位子啊,就坐那里吧。”想了想,又说,“是陆晏叫你的。”

陆晏也有些诧异自己的行为,他没有想太多,他也说不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愫,只觉得站在人流中的冯蒲苇有种落寞的神情。他忽然觉得亏欠她,于是又喊了一声:“冯蒲苇,这边有座位。”

冯蒲苇看着他微笑着冲自己招手,一瞬间,所有的心防又坍塌了。

崔静倒是因为能和徐霖哲坐在一起而开心得不得了,她暗自觉得,这次跟着冯蒲苇一起吃饭可真是跟对了。

罗措措对史果说道:“我们还没走远呢,徐霖哲这浑小子就勾搭崔静。”

史果勉强笑了一下,掩饰住真实的情绪:“座位是公共的,谁都能坐。”

“谁都能坐,就崔静不能坐。”罗措措说着,就要回去。

史果一把拉住她:“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

罗措措急得直跺脚,看着史果一脸平静,更是来气:“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我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徐霖哲又不是我男朋友。”

罗措措觉得憋屈,“男朋友”三个字故意咬得格外重,引得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史果觉得罗措措这样做有点儿过分了。

她穿过人群,望了徐霖哲一眼,接着又回过头看向噘着嘴的罗措措,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无力感,觉得他们很陌生。

她觉得爱情和友情在某一种程度很像,越深入就会越有缺失感。他们总是不能往自己预想的方向前进,就如同自己,也不能变成他们盼望的那样。

那顿午餐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中午休息时,徐霖哲也没闲着,拉着陆晏去室内体育馆打篮球。徐霖哲从体育馆走出来,一边拍着篮球,一边做了个“走”的手势。

陆晏与他并肩而走:“你还真是精力旺盛。”

徐霖哲跟他说了实话:“我回去发现史果有点儿不对劲,跟她说话也不搭理我,我就出来了。”

陆晏看了他一眼,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肯定又耍小姐脾气了。”徐霖哲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满不在乎。

“史果不是那种随便耍小姐脾气的人,一定是有什么事。”

徐霖哲将篮球掷向天空,又稳稳地接住,使劲地拍了两下:“她要是有事就说出来啊,现在这样我也拿她没办法。你没谈恋爱所以不知道,女生有时候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高兴,莫名其妙地难过,她的心思永远猜不透,所以我就不再猜了。”

陆晏一个快速截球,将球揽到自己手下:“谁的心思能这么好猜,别说是别人了,你自己都不一定了解自己。”

“是啊,谁的心思能这么好猜,那你倒是说说你什么心思,把人家冯蒲苇叫过来吃饭,又不说一句话。你看看你们俩当时的表情,谁都知道你们俩有事。”徐霖哲促狭地笑道。

陆晏笑着把球往徐霖哲的身上扔去:“去,本来没事也能被你们折腾点儿事出来。”

徐霖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其实冯蒲苇是个挺特别的女孩,说实话,你喜欢她吗?”

陆晏笑着推开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我看崔静也对你有好感,那你喜不喜欢人家?”

徐霖哲摇了摇头,无语地说道:“我和崔静就是普通同学。”

陆晏也学着他的表情说道:“我和冯蒲苇也只是普通同学。”

徐霖哲压根不信:“你别和我瞎扯,这事我是真的好奇。”

陆晏觉得阳光太足,把头低了低,他的声音很轻:“我真是把她当朋友,如果她愿意的话。”

花店开张的那天,冯发带着李思辰一起参加了剪彩。这一次冯发特别豪爽,不仅将花店位置选择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连装潢也是选用顶级的材料。见到刘兰,他更是难得露出好脸色:“今天这衣服倒是穿得像模像样。”

刘兰也笑了一下:“托你们的福。”

“这都是思辰的功劳,你最应该谢谢她。”

李思辰站在冯发的身边,微笑着说道:“哪有姐姐谢妹妹的道理。”

刘兰勇敢地抬起头,心里不是不难受,却仍然逼着自己与她对视。

李思辰戴着一对水晶耳坠,映衬着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格外光彩照人。如此精致,哪个女人见了都会牙痒痒,更何况她是前夫的现任。

刘兰努力挤出笑容,说道:“妹妹太客气了。”

“看这里。”冯蒲苇拿着相机冲他们摆手,三个人都对着镜头笑,一派喜气洋洋。

剪彩结束后,李思辰将冯蒲苇拉到隔壁的办公室。冯蒲苇也没想到她会有所表示,那张银行卡递到她面前时,她稍稍顿了一下才接过来。

“这花店刚刚开张,以后你妈妈用钱的地方还很多,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密码是你的生日。”

“你不直接给我妈妈,我哪敢收这么大份礼。”

“你转交也是一样的。这是我的私房钱,你爸爸不知道的。”李思辰明眸善睐,冲冯蒲苇眨了眨眼睛,“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

冯蒲苇点了点头,说道:“过几天照片洗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晚上,冯蒲苇将银行卡交给刘兰。刘兰觉得不妥,人在低处时,自尊心出乎意料的强,冯蒲苇也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其实刘兰今天忍辱负重,只是做样子给冯发看,让冯发放心冯蒲苇能跟着她。白天的强忍,她已经觉得委屈至极,所以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这样的馈赠。

冯蒲苇却说:“妈妈,她要的是家庭和睦,这些钱就是图个安慰,我们不收,她反而会不安。万一她在背后再说点儿什么,说不定爸爸又会要我回去。”

刘兰的软肋就是冯蒲苇,她点头答应后,第二天,冯蒲苇就将银行卡的钱转进了她的账户,整整20万。

钱转出去后,冯蒲苇没有将那张卡注销,也没舍得扔掉。她忽然想起那天李思辰和她说的话,冯蒲苇第一次觉得冯发还挺有眼光,不管她是不是真心,但至少她懂得付出。

花店隔壁是家甜点屋,冯蒲苇的心情不错,将照片洗出来,又去甜点屋买了杯圣代奶酪。刚出门,她就看到了陆晏,他也发现了她。

冯蒲苇走过去打了声招呼:“这么巧?”

陆晏惊讶地说道:“确实很巧。”

冯蒲苇指了指花店,说道:“这是我妈妈开的店。”

陆晏冲店里的妇人礼貌地说了声:“阿姨好。”

“你好,你好。”刘兰穿着中规中矩的制服,十分利落干净,朝他点头回应,又对冯蒲苇说道,“让你同学进来喝口水。”

“阿姨,我不渴,我和蒲苇在外面说会儿话。”

两个人走到远一些的地方,冯蒲苇还拿着圣代奶酪,鲜红的草莓嵌在雪白的奶油中,还有可口的爆米花豆。她看起来很放松,一边吃着甜点,一边等着陆晏说话。

陆晏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冯蒲苇觉得他窘迫的时候很可爱,脸会微微泛红。她看着看着就笑了,于是主动拿出昨天花店剪彩的照片给他看,也算是活跃一下气氛:“这些都是我照的。”

陆晏一张张地翻看着,不由得发问:“你和你爸,还有你姐和好啦?”

冯蒲苇“扑哧”一声笑起来:“什么我姐,那是我后妈。”

“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

“我现在搬来和妈妈住了,腾出地方给他们过二人世界。”

“你挺看得开的。”

“因为我妈有一天给我打电话,说她很想我,我说我也很想她,然后她说‘那就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只是因为这句话,冯蒲苇忽然觉得释怀了,她做了这么多,已经分不清是要为母亲出气,还是为了自己。可母亲早已不在乎了,只希望她能够快乐、健康地成长。再多的坚强与隐忍,也抵不住那份来自亲人的思念,但是她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其实幸福就在身边,她转个身就看到了。

“陆晏,以前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我总觉得妈妈软弱,所以我应该替她讨回公道,我喜欢你,就应该帮你清除身边潜在的危险。可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不管我怎么努力,依旧不能左右别人的思想。所以我难过、痛苦,仿佛坠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恶性循环。直到后来,我想通了,我应该做的其实就是好好地享受青春,做我这个年龄的人应该做的事。”冯蒲苇说着,冲陆晏做了个鬼脸,微微一笑,“其实有些时候,放手可以得到更多。”

“想通了就好,其实你比我们都要成熟。”

“我似乎更喜欢你用‘可爱’这词来形容我。”冯蒲苇和他贫嘴。

“你等会儿。”陆晏想到什么,大步向店里走去。

不一会儿,他从店里走出来,手里多了一束娇艳的黄色鸢尾,“送给你。”

冯蒲苇惊喜地接过来,闻了闻。

“好香啊。陆晏,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陆晏点了点头。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很小很小的一件事,你一定可以做到。”

“好。”陆晏很爽快地答应了,“你说。”

冯蒲苇微微一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管以后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如果有一天你忽然发觉你喜欢我,或者曾经喜欢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一定要告诉我,让我知道,我曾经这样珍惜的男孩也同样在乎我。就算我们今后无法成为恋人,可是当我回忆起来,也会觉得我的青春没有遗憾。”

陆晏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好。”

“我们击掌为誓。”冯蒲苇伸出手,他含着笑和她击掌,微微的一点儿响声,证明他们的约定生效。

6

史果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关注谁,谁就会经常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比如崔静。

罗措措总说爱情是自私的,那时史果和徐霖哲还只是嬉笑打闹的朋友,她曾对罗措措的言论不以为然。可是自从她和徐霖哲正式在一起后,她不得不承认罗措措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她变得越来越自私,不想让徐霖哲和其他女生过多接触,甚至不愿看到他冲她们笑。

上午课间休息时,史果看到徐霖哲和崔静一起去办公室拿卷子。她现在最见不得崔静那种唯唯诺诺又仿佛暧昧的眼神,看得她心里直发痒,她终于忍不住,主动找罗措措,说道:“我心里有点儿堵。”

“你也终于发现事态的严重性了?”

“措措,我这样猜疑是不是不对?可是我又忍不住,忍不住想去探究,我该怎么办?”

“笨死了,想去探究就去啊,弄清楚了,也不用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疑神疑鬼了。”罗措措拿史果没办法,“你只要去翻翻徐霖哲的短信就知道了,对了,还有他的通话记录。”

史果最后听了罗措措的建议,决定去探究真相,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不安与彷徨。

史果找徐霖哲要手机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任何怀疑就将手机给她了。可徐霖哲越是这样,史果越觉得做贼心虚。

短信箱里存着几条短信,最顶端是她发的短信,她在他手机里的署名为“果糖”。她从来不知道徐霖哲给自己取过这样的名字,她来不及多想,一直向下翻看,终于看到了崔静的名字。

“后天晚上7点,环东公园见。”

短短的一句话,是崔静发给徐霖哲的。徐霖哲并没有回复她,史果稍稍有了些安慰,可是并不能完全打消顾虑。大后天就要进行测试,她猜不透崔静的目的,有一个念头一直在心中挥之不去,令她无所适从。

第二天,史果和徐霖哲约好了去图书馆复习,可她一上午都心不在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徐霖哲看她沉不下心来学习,就笑道:“你这就是典型的考前综合症。”

“我学不进去,把你的手机拿来给我玩玩。”

史果又一次轻而易举地拿到了徐霖哲的手机,她忐忑地打开他的短信箱,悬在半空中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因为她看到徐霖哲回复了崔静的那短信,只有三个字:“到时见。”后面又紧接着有另一条短信:“地点改成时代广场东门。”

不管徐霖哲出于什么原因回复了短信,史果都体会到了一种被背叛的滋味。

陷入爱情的人总是很较真,所谓的锱铢必较,尤其是对初恋眼中容不下沙子的他们,一点儿也不夸张。

徐霖哲迟到了10分钟,崔静担心他不会来,给他发了几次短信,正要给他打电话,没想到他先打过来了。

沉默了很久,徐霖哲才开口:“崔静,我之前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了。上次我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第一,虽然刚开始我真的很开心,可是接下来,开心被一种强烈的不安占据。当我复习功课的时候,我想的不再是如何将这道题目做出来,而是我能不能保住第一,如何才能保住第一。我害怕了,我害怕这种被欲望控制的感觉。”

徐霖哲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崔静明白,他现在一定在犹豫,就像上次他拒绝了崔静的好意后,又在晚上再次将卷子拿了回去。

崔静懂得他内心的挣扎,可是这事关他的前途,她很想帮他:“你在哪里?我们先见面好不好?”

徐霖哲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崔静,你回去吧。”

“不。”崔静尝试着与他沟通,“我知道你一定在附近,就算你不要我帮忙,你也出来和我见一面吧。我大老远跑过去,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徐霖哲沉默了很久,崔静以为他要挂断电话了,然后她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促销打折的声音,一下子就确定了徐霖哲的位置,急匆匆地往前跑去。

徐霖哲此刻内心正在挣扎,他也拿不准自己的想法,只是迷茫地看着远处。

广场上人来人往,商场里灯火通明,可是这样璀璨的世界入不了他的眼,仿佛都离他很远。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崔静声音,她正在喊他的名字:“徐霖哲。”

崔静跑得很急,徐霖哲回过头的时候,她正弯着腰喘气,不过还是很高兴:“幸好你还没有走。”

徐霖哲看着她,说道:“我送你回家吧。”

崔静怔了一下,咬了咬嘴唇:“你想明白了?”

徐霖哲朝她走去,就在刚才他还很迷茫,可是崔静的那声呼唤似乎将他从混沌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崔静,你说,第一真有那么重要吗?”徐霖哲看着崔静的眼睛,不答反问。

崔静不明白他内心的想法,只是点了点头。

“是的,第一是很重要,但是要用一个没有心理压力、自由自在的灵魂去拼搏、去争取,这样的第一才有价值。”

徐霖哲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崔静也仿佛受到了鼓舞,说道:“你这样优秀,就算我不帮你,你也同样可以做到。”但同时,她又隐隐感到惭愧,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失落,“我要是有你这种心态就好了,可是我不行。如果我没有考题,根本就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成绩,要是被同学们知道我成绩其实这么差,我肯定会沦为他们的笑柄。我这么失败,连我自己都嫌弃自己。”

“你错了,我们要战胜的永远只有自己,只要今天比昨天有进步,明天比今天向前,就是成功的。而现在,你心里一直在隐瞒这样一个秘密,不觉得辛苦吗?”

“很辛苦,特别辛苦。”

“那就放下吧,放下就轻松了。”

崔静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已经放不下了。”

徐霖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走吧。”

崔静跟在后面,踉跄了一下,才发现左脚已经不听使唤了。刚才匆匆忙忙跑过来,路上崴了一下脚,开始还没有多大感觉,现在挪一步都很疼。她紧咬着嘴唇,小步小步地往前移。

徐霖哲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说道:“我背你吧。”

崔静愣了一下,慢慢地展开双臂。当她将手臂缠上徐霖哲脖子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死掉了。她没想到这个自己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居然真的出现了。

她趴在徐霖哲的背上,身子随着他的步伐微动,心似乎飘到了云端。最后她下了很大决心,才迟疑地将脸贴上他的后背,手臂渐渐收紧,离他越来越近。

徐霖哲也明显感受到了崔静的手臂在收紧,脚步顿了一下。他刚才只考虑到崔静行动不便,并没有想太多,但是崔静现在似乎误会了。

徐霖哲的脚步越来越快,背后的崔静羞涩而腼腆地将脑袋探到他的耳边,声音轻柔地说道:“徐霖哲,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这个秘密我本想守住一辈子,可是……可是现在,我忍不住想要告诉你……”

“我喜欢你,徐霖哲,我真的很喜欢你。”崔静说着,将头微微一倾,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7

史果一直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因为哭得厉害,头疼欲裂,眼睛也肿得睁不开,一擦就像被针刺了一样疼。可是和眼睛相比,更疼的是她的心。

口袋的手机不停地响着,先是她爸爸打来的,她因为哭得泣不成声没有接,只是回了条短信。后来徐霖哲的电话也一遍遍地打来,史果不愿意接,直接将他拉入了黑名单。直到最后罗措措打来电话,刚接通,她就问道:“史果,你死到哪里去了?徐霖哲满世界地找你。”

原来徐霖哲打不通史果的电话,便直接将电话打到了她家里,史洛辉说她和罗措措上自习去了,他又打电话给罗措措。罗措措在追一部台湾偶像剧,接到徐霖哲的电话时正哭得稀里哗啦,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随口说道:“我忙死了,哪有闲工夫学习。”

挂了电话,她这才反应过来,在屋里来回踱步,然后拨通了史果的电话。而史果觉得委屈得不行,接到罗措措的电话,也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一直哭。

这下可把罗措措吓坏了:“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果果,到底怎么回事?”

“崔静,徐霖哲……”漆黑的天幕连颗星星也没有,史果仰起头,忽然觉得好累。

她不想提徐霖哲和崔静,现在甚至连想一下,身体都会不受控制地颤抖,最后竟然笑起来,声音通过电话传过去,怎么听都觉得恐怖。

罗措措被史果吓到了,其实史果什么也没说,仅仅提到了他们的名字,罗措措一下子就猜到了大概。刚才徐霖哲为找史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万万没想到是徐霖哲自己的问题,气得在电话那头大骂:“徐霖哲那个王八蛋真和崔静好了?”可又觉得自己太冒失,于是沉住气,耐着性子问道,“你看到他们俩在一起了?他们俩做了什么?可能只是碰巧遇到的吧。”

史果精神恍惚,说起话来也不太连贯。罗措措连蒙带猜,再凭借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不由得越发气愤,一口一个“王八蛋”,恨不得立刻剥了徐霖哲的皮。

半晌,罗措措说得口渴了,却再也没有听到史果说话。她知道史果一定难受极了,更加悔恨自己的心直口快,这个时候说这些无疑是雪上加霜。她掂量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果果,你是不是看错了?明天就要考试了,徐霖哲这么看重这次考试,怎么会选这个时候和崔静出去约会呢?再说,你没听到他刚才给我打电话的那口气,急得就差马上奔大街上发寻人启事了。”

过了很久,史果才说:“我看了他的短信才偷偷跟过去的,亲眼看到的还会有错?也正是因为明天考试,他们俩才必须今天见面。”

罗措措没明白这话的含义,但直觉告诉她,她遗漏了一些关键问题,于是问道:“他们俩见面和考试有关系?”史果没有再说话,而罗措措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说,“难道是为了给徐霖哲打气?上次徐霖哲考了第一,这次肯定特别紧张。”

等等……徐霖哲考了第一……他们俩的见面与考试有关……

刹那间,诸多往事和疑问蜂拥而至。以前崔静的成绩,罗措措是清楚的。可入学后,她在这所优等生云集的学校里,成绩却已经称得上是优良,怎么会提高这么快?还有徐霖哲,虽然他一直是年级第二,可是和冯蒲苇之间仍有距离,为什么以前成绩一直遥遥领先的她上次会马失前蹄?

一个念头犹如惊雷般在罗措措的心里炸开,她惊呼道:“史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史果抽了抽鼻子,并没有多想:“措措,你别问了,我想静一静。”

罗措措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为方才那个念头太劲爆,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岂不是一箭双雕?

罗措措激动得双目生辉,心里越发得意,她拍着胸脯向史果保证:“你放心,果果,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我一定为你报仇。”

史果不想多说什么,甚至有了弃考的想法,可是母亲肯定不会依着她,而她又不想看到徐霖哲。这样进退两难的处境让她选择了做一次鸵鸟。

第二天考试,她一整天都没有开机,上午考完试就躲进体育馆的杂物间。徐霖哲不知道她的考场,只听二班的同学说她今天参加了考试,他没能找到她,只能干着急,但也没有办法。心里想着明天还有一天的考试,如果明天还不能与她碰面,就直接去她家的小区截住她。

可是第二天一到学校,徐霖哲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当然,同样想错的还有史果。

崔静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生平最大胆出格的举动就是对徐霖哲表白,还有那个慌乱而意外的亲吻。尽管那天徐霖哲将她送上出租车后说了句“抱歉,我已经和史果在一起了”,她也并不后悔,至少这段经历为她以前灰暗的人生添加了一道多彩的光,那是青春里别样的风采。

可是她没有想到,也就是这样的风采给她带来了致命的一击,她这一生也忘不掉那一刻的屈辱。

A4的打印纸并不大,密密麻麻地贴在教学楼的墙上,远处实验楼的外墙上也同样是白花花的一大片,凌乱地随风作响。

崔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门口的值班大爷也匆忙赶过来,一夜之间这些小字报就突然出现,他也不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进校的学生越来越多,议论声如同海啸般。

崔静的手一直在颤抖,她没敢看身后的同学,更没有勇气再多看一眼字报上的内容。她神情恍惚地上前,一点一点地将它们撕下,而那些字却仿佛融入了空气中,渗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缓缓地蹲下,麻木地揉搓着破碎的纸张:“求求你们,不要看了,不要再看了。”

后来,有人伸出手将她的眼睛蒙住,带着熟悉的气息。徐霖哲紧紧地攥着她的胳膊,将她搀扶起来。

崔静能想象到周围的同学正在用鄙夷的眼神盯着自己,她的脑袋嗡嗡作响,仿佛快要炸开了,浑身上下使不出半分力气。

史果呆呆地看着他们,眼前的人和物交织成一场无声电影。徐霖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看她一眼,他们默默地从她的身边走过。她很想去拉他的手,可是她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像是生锈了,完全动弹不得。史果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看着字报上的字越来越刺目。

“校长夫妇为虚荣,纵容女儿偷题,女儿为爱情,偷题给心上人,学校大小考试,乃至‘匹克杯’选拔比赛,无一不漏!崔远山、李晟莲、崔静、徐霖哲,你们恬不知耻!请学校还同学们一个公道,还我们一片纯净的蓝天。”

史果发了疯似的跑过去,将墙上的字报撕下,然后扯得粉碎。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今天早上罗措措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就知道已经太晚了,再多努力也无法弥补今天他们所承受的委屈。他一定恨透自己了,她也同样憎恨自己,憎恨自己给他带来这样大的伤害。

不知道过了多久,史果仍在原地蹲着,李晟莲已经带人来收拾了狼藉。考试的铃声也已经响起,所有的学生都准备就绪进入考场,只有她依然没有动。她只想这样静静地待着,然后一睁眼,惊喜地发现其实这只是一场噩梦。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果果。”

迷茫间,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她缓缓抬起,红着眼睛看着他,问道:“陆晏,我该怎么办?”

陆晏望着她难过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难受,不过他还是打起精神,再次拍拍她的肩膀给她力量:“果果,一切都会过去的。”

围观的同学散去,史果的眼泪纷纷落下,陆晏默默地陪着她,握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写了两个字——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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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体大陆,几乎人人都可以觉醒体内血脉成为圣体。如烈焰圣体,全身火焰环绕,形成火焰攻击;如冰霜圣体,可令方圆百里化为坚冰困住敌人;又如龙血圣体,可以化为九天神龙翱翔九天……林绝,玄枫国十大家族林家族长的儿子,拥有无与伦比的出生,可林绝却始终不能觉醒体内血脉成就圣体。当无数的嘲讽、奚落、白眼接踵而至的时候,林绝却觉醒了天地之间独一无二的的‘超凡圣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