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个炎热的暑假，在史果偷偷享受着青春中第一场甜蜜而纯粹的浪漫中悄然流逝。
新学期开始之后，大大小小的国家级、省市级竞赛接踵而至。相较于其他同学的精心准备和复习，冯蒲苇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陆晏说过一句话了。
冯蒲苇不太记得是谁说过一句话，先喜欢上的人总是卑微而渺小的，卑微到尘埃里，渺小如同一颗细碎的沙粒。之前是因为不忍心看到他不幸福，她宁愿让他误会自己。可她是冯蒲苇，那个骄傲的冯蒲苇，所以她不会就此放弃。
放学后总是车流如海，操场上嘈杂纷乱，有许多同学在球场上打球，看到陆晏时还冲他招手：“陆晏，一起玩一会儿再回家吧。”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轮廓看上去更加分明。陆晏扶住车龙头，犹豫了片刻，还是对他们挥了挥手：“下次吧。”
冯蒲苇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在他转头的瞬间，她看到了他脸上的落寞和无奈，而她心中也开始不安起来。
她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骑到纬一路，才冲他按了车铃。听到车铃脆脆的响声，陆晏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但目光仅停留了片刻，又将头转回去。
冯蒲苇见状，再次按响车铃，可是他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向前骑着。
他心中有气，冯蒲苇很理解，如果她没有告密，陆晏原本可以做他喜欢的事情，打球、聚会，甚至陪靳瑾去看电影。可是她没办法看着他犯错，她加大脚下的力气追上去：“陆晏，你停一停。”
陆晏对她的呼叫充耳不闻，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冯蒲苇赶超过去，将自行车车头一转。可即使这样，陆晏也不愿停车，他只是略微掉转车头，奋力向前骑去。
冯蒲苇没想到他会有此举动，失去平衡的她连人带车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陆晏听到声响，终于停下车，回过头。
冯蒲苇似乎还没有缓过神，她的校服被划破了一道大大的口子，整个人慢慢地爬起来坐在地上。她没有抬头，只是狼狈却倔强地用手捂着出血的膝盖。
陆晏走过去蹲下来，这才听到她疼得倒吸凉气。他凝神一看，只见她紧咬着嘴唇，似乎不愿发出声音。
这个女生有的时候太固执骄傲了。
“前面有一家诊所，我送你过去。”
冯蒲苇挣扎着要站起来，陆晏伸手去扶。而她根本不领情，沉默地甩开他的手，趔趄几下，险些又要跌倒，卯足了劲挺直身子，说道：“陆晏，你一直在怪我，是不是？”
陆晏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她看着他，终于凄然地笑了一下：“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才是正确的。”
陆晏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她跌跌撞撞地扶起自己的自行车，接着挥手招来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顺着笔直的马路驶向这个城市的深处，愈行愈远，终于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四周充斥着都市的喧嚣，而他的心中静得似乎能够听到心跳的声音。
他一直没有走，像是在思考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想。在这个夏末之夜，天幕泛着瑰丽的色彩，他迎着光望向无垠的天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微不可闻。
2
第二天中午，史果趁着午休，将徐霖哲约到天台上，笑眯眯地把一盒酸奶塞给他。
“你郑重其事地发短信，就是为了给我这个？”徐霖哲看着手中的酸奶，有点儿想笑。
“这种口味很好喝，我也想让你尝一下。”史果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手指触到他的掌心，低下头偷偷地笑了一下。
徐霖哲看着她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心中一动，将她的手用力握住，问道：“你笑什么？”
她没回答他，避重就轻地说道：“我要下去吃饭了，不然食堂的饭没有了。”
“我们去外面吃吧。”
“不行，被执勤的同学逮到可是要扣分的。”史果心里没底，“再说，要是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也不好。”
徐霖哲被她最后一句话逗笑了：“你以前不也是整天和我一起吃饭、一起放学吗，别人早就看在眼里了，你现在才想起，是不是晚了点儿？”
“以前和现在怎么能一样？”史果心中有鬼，别过脸“哼”了一声。
徐霖哲看着她的脸颊因为不好意思而泛起一抹红晕，故意逗她：“明明一样，什么都没变，只是你的心态变了。”
“不理你，去吃饭了。”史果说完，大步朝门口走去。
徐霖哲笑着从后面拉住她：“不逗你了，现在这个点，食堂好吃的菜早被抢光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外面买回来。”
“这段时间学校查得紧，万一被逮到，就得不偿失了。”史果因为担心，还是拼命摇头。
“老顾家的牛肉炒饭，味美又足量，只要能吃到，写检查也值得。”
徐霖哲这样坚持，其实只是因为史果喜欢那家的炒饭，没想到后来他还真被逮到了。巡逻的老师在学校东墙守株待兔，他刚翻过去就被逮了个正着。
幸好崔静回教室时经过那里，替他说情。或许因为她是校长的千金，老师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不好再追究，只是严肃地警告了徐霖哲。
从老师手中“救”回徐霖哲，崔静很高兴，因为她觉得自己终于能为他做点儿事了。
徐霖哲拎着两份炒饭，校服搭在肩膀上，胸前黑乎乎的都是翻墙时蹭到的尘土。崔静看到了，便想去接他手里的袋子，说道：“你的衣服都脏了，不如跟我去仓库换件新的。”
徐霖哲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大方方地说道：“不必麻烦了，史果还等着我呢，我得给她送饭去。”
崔静顿了一下，看着徐霖哲从身边走过，有点儿难过，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磕了一下，有一种钝痛。
“崔静，忘了跟你说，刚才真的谢谢你，下次请你喝东西。”徐霖哲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说道，接着冲她微微一笑，转过身飞快地向前跑去。
崔静恨死了他的微笑，危险却令人目眩神迷。看着他的背影，她觉得心里更痛了。
直到回到教室，这种痛还没有减轻，崔静坐立不安，整节英语课像是丢了魂。好不容易撑到下课，连冯蒲苇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你身体不舒服？”
崔静转过头看向冯蒲苇，木讷地点了点头。
“那就去医务室。”冯蒲苇说完便扭过头，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
“蒲苇，你觉得我和史果谁漂亮？如果你是男生，你会选择谁？”崔静也许真的被刺激到了，病急乱投医地问道。
冯蒲苇诧异地望着她，神情难辨。崔静一下子回过神来，仓促地别过脸。
她怎么会突然问冯蒲苇这样一个问题？要知道，她们除了学习上的接触，几乎再没有交流。同桌一年，连朋友都算不上，而她现在居然差点儿将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透露给她，自己怕是真疯了。
“你喜欢上一个人了？”相比崔静的惶恐，冯蒲苇的语气出奇的平淡。
崔静一愣，不由得回望她，问道：“你也喜欢过什么人吧？”
“是我先问你的。”冯蒲苇终究要比她强势一些。
崔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脸已经红了。
冯蒲苇别开脸，语气依然淡淡的：“喜欢他就告诉他，或者为他做点儿什么。不要不好意思，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丢人的事。”
崔静十分惊讶，因为冯蒲苇竟然没有鄙视，反倒像是在鼓励她。她受宠若惊，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冯蒲苇是全年级成绩最好的人，是所有老师口中的天之骄子，她能够理解自己，甚至还为自己出谋划策，实在出乎意料。
喜欢他就告诉他，或者为他做点儿什么——崔静一扫阴霾，翻来覆去想着冯蒲苇说的这句话。
告诉徐霖哲自己喜欢他，她没有这个勇气，那就为他做点儿什么，让他记住自己也是好的。
崔静想了一整天能够为徐霖哲做什么，最后才把目光锁定在一个月后的“匹克杯”选拔比赛上。
这次比赛是省里统一组织的，国外有几所知名院校也有参与，拿到名次，除了有奖励之外，考试还能加分。如果被哪所名牌院校相中，将来还可能有机会出国深造。崔静想，若是能在这个时候帮徐霖哲一把，他会多感激自己啊。
考试要先通过学校选拔，选出的学生再参加市里统一考试，然后再进行省里的最终考试。每个阶段都会遇到劲敌，而且每次考试的成绩都会影响最后的名次。
崔静能力有限，不能帮徐霖哲太多，但学校这一关，如果她能将考题透露给徐霖哲，就不怕他这次考不过冯蒲苇了。
3
崔静拿到试题是在考试的前天晚上，因为是十分重要的考试，所以考题是密封的，题目出来后，学校就锁进了事先准备的保险柜中。崔静费了点儿心思才拿到钥匙，又支开李晟莲，将卷子偷出来。
拿着考卷，崔静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倒不是它对自己有多重要，而是她指望着能用它来改变自己与徐霖哲的关系。她用两天想到一个绝好的理由，所以在对李晟莲说谎的时候声音也不颤：“今天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我在操场上看书，下课一着急，把英语书和数学书落在草地上了，我现在要赶快去拿回来。”
书其实被她藏在了楼下的花坛里，李晟莲责怪她丢三落四，本想替她拿，崔静头一次随机应变：“这么大的操场，你哪找得到的？我骑自行车半个小时就回来，反正明天只考两门，回来还有时间复习。”
成功骗过母亲后，崔静强压住紧张而兴奋的心情，骑着车子直奔徐霖哲家。她不是很清楚他家的具体地址，但大致方向是知道的，加上出来之前又与他约好了地点，所以她放心了不少。
崔静复印完卷子，大老远看到徐霖哲在那里等她，高高瘦瘦的身材，只穿了一件连帽外套，发梢有点儿卷。她觉得徐霖哲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觉得温暖。她用手压住心脏的位置，像是想抑制住它剧烈的跳动。
或许是太紧张，她走到他面前时，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徐霖哲没多想，见她手里拿着卷子，惊讶地问道：“你这么急叫我出来，不会是想问我题目吧？”
“不是的，不是的。”崔静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是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
“这是明天和后天的考题。”好半天，她才低着头，鼓起勇气再次开口，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徐霖哲似乎没听见，但更像是没听懂，“啊”了一声后定在原地，并没有去接崔静手中的试卷。
崔静不好意思再说话，匆匆瞥了他一眼。
徐霖哲此刻的表情透着不可思议，眉头皱到了一起。
崔静一惊，虽然猜不透他的心思，但心中顿时凉了一大截。可是现在试卷已经搁在他眼前了，再退缩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她心一横，将那叠试卷塞进了徐霖哲的怀里，之后脸红得如同缺氧般落荒而逃。
徐霖哲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再回过神看着手中的那叠试卷，觉得莫名其妙。回到家，他打开试卷，看着试卷顶端标有“××省青少年谱星杯课程知识竞赛”的字样，在思考这些试卷的真实性的同时，又在揣测崔静的目的，短短的一刻钟，心里百感交集。
如果试卷是真的，他就能轻而易举地考过冯蒲苇，拿到全校第一，甚至可能影响到最后的排名夺得全省第一，这是多么大的荣耀，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但是，如果他打败了冯蒲苇，却不是靠自己的实力，这样的第一拿到了又有什么意义？
手指反复摩挲着试卷的背面，徐霖哲始终没有勇气翻过来，仿佛前面是陡壁悬崖，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犹豫再三，他最终还是将试卷规整地塞进档案袋，第二天考完试才给崔静打了个电话，约她在五楼拐角的画室见面，那里向来很少有人去。
崔静开始不肯接：“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其实……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往后都是外校出题，也就这两次机会我能把题弄出来。这次考试这么重要，对你的前途会有影响……”
“谢谢你。”徐霖哲打断她，脸上没有笑容，“我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不会需要。”
崔静呆呆地看着徐霖哲，像是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一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一会儿才接过试卷，含泪跑开。
崔静走后，徐霖哲也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不远的拐角处，有一双眼睛把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尽收眼底。
4
罗措措向史果描述的时候未免有些添油加醋：“你没看崔静羞答答的表情，我都替她脸红。徐霖哲也真是，不知道给她的是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叠厚厚的。”罗措措说起来就十分懊恼，“距离远，也听不到他们俩说什么。”
史果没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
“你不想知道徐霖哲给她的是什么东西吗？”罗措措旁敲侧击道。
史果心里有点儿乱，但还是说：“你跟踪别人是不对的。”
罗措措一下子就急了：“别人？那个‘别人’都骑到你头上来了，我在帮你，史果，你到现在还没看清楚现实吗？只有我在帮你。”
史果心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看她沉默不语，罗措措的气焰更盛了：“徐霖哲这才和你好了没多久，就跳出一个崔静，你真不在乎吗？再退一步讲，就算现在他们俩没什么，但是你能保证，一直放任他们这样，徐霖哲以后不会动心吗？”罗措措讲到激动之处，完全收不住。
史果心里相信徐霖哲，所以哪怕罗措措强调此事的重要性，她最后还是对罗措措说：“你想太多了。”
直到后来，史果亲眼看到了一些事，她才重新审视罗措措的话，再后来，她才知道，这句话应该是对自己说的。
试卷事件过后，崔静又去找过徐霖哲一次，是在晚自习前的那个课间。她似乎遇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像只小麻雀一样在五班门口的走廊上一蹦一跳，看到徐霖哲后，头一次大方地微笑，将他扯到一边去说话。
原本是很平常的一幕，只是刚好被下楼的史果看到了。史果看到徐霖哲也跟着崔静笑起来，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徐霖哲的笑也可以这么刺目。
徐霖哲没有看到她，因为他只顾着和崔静说话。崔静今天格外开朗，像变了个人，头微微仰着，视线正好和徐霖哲勾起的唇角在一条水平线上。阳光和煦，照在他们的侧脸上说不出的柔和，史果也是第一次发现，自信而坦然的崔静原来是非常漂亮的。
史果不得不承认，她有点儿不安了。
年少的感情总是小心翼翼，初恋那么珍贵，容不得一粒沙子。她明明相信徐霖哲，明明知道他们俩之间没什么，可心里还是没来由的不舒服。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忽然想到了罗措措的那句话——你能保证徐霖哲以后不会动心吗？
谁能保证呢？
史果想起来就有点儿害怕。
联赛考试成绩是在一个周末放学的时候公布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孔颖都感慨万千：“这次咱们五班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史果听到消息，马上拿出手机准备给徐霖哲发短信，可是想了好久，却只发了两个字：“恭喜。”
冯蒲苇的分数仅比徐霖哲少三分，班主任在课堂上也没有过多评价，只是提醒同学们考场如战场，没有常胜将军，只有不断努力，戒骄戒躁，才能进步。
冯蒲苇因为以往成绩太好，而且一直我行我素，这次突然的失利，很多人都唏嘘不已，连她的班主任都担心，像她这样骄傲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这次打击。
事实上，冯蒲苇的情绪确实不太好，倒不是因为成绩，只是陆晏对她的敌意越来越大了。她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这么辛苦，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终于有一天，她忍受不住对冯发说：“爸爸，您去学校一趟，我要调班。”
冯发知道女儿生性好强，以为是由于这次考试失利被人笑话了，于是安慰她：“苇苇，你和爸爸说，是不是有人说什么闲话了？别在意，这次失败了，下次再加油啊。”
“我不喜欢那个班的同学。”
冯发听她这么一说，更加觉得自己猜对了，但也不愿由着冯蒲苇胡闹，于是耐着性子劝道：“你也知道，二班是你们年级最好的班，别人巴不得要进去，你倒是要出来。如果只是不喜欢同学，我改天请你们全班同学吃饭，再叫上你们班主任、任课老师……”
冯蒲苇原本就不喜欢他这种财大气粗的解决问题方式，加上现在心情不好，于是直接打断他：“要是您不去学校，我自己和老师说，我就是不愿在二班了。”
冯发知道女儿的倔脾气，倘若是平常的一些要求，他都会尽力满足，但这次的事情关乎她的学业，冯发说什么都不肯退让。
“苇苇，调班这么大的事我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你去了新集体又要重新适应。爸爸知道你考试没考好，心情不好，你看这样好不好，这个暑假爸爸带你去英国玩，或者去加拿大的奇幻乐园，你学习压力大，也该散散心了。”
冯发一看冯蒲苇没有出声，决定继续采取怀柔战术，当下去厨房端了一盘冯蒲苇最爱的榴莲酥过来。
冯蒲苇坐在床上，背对着台灯，头发蓬蓬地散开披在肩膀上，因为光线暗，冯发看不清她的表情。听到开门的声音，冯蒲苇抬起头，硕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滚下来，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爸爸，我不想看到他。”
冯发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这样，也吓了一跳，他不知道女儿口中的“他”是谁，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冯蒲苇不说，他只能巴巴地干着急。
看着一向坚强的冯蒲苇哭得梨花带雨，冯发着急之余更加断定有人欺负了她。他放下榴莲酥冲出房间，拿起电话就要找冯蒲苇的班主任。
一旁的李思辰看到之后笑了起来：“你这大老爷们儿，小女孩的心思你能懂？”
冯发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什么心思？”
李思辰正往眼角擦眼霜，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在化妆镜里看了冯发一眼，脸上还是带着笑，半晌才说：“我猜这小丫头八成是心里藏进去一个人了。花季少女，心里总是有点儿不安分因子。”直到眼角的眼霜都拍匀了，李思辰这才回过头。
冯发一下子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却还是十分怀疑。
“蒲苇什么性格，你最清楚，她会为考试成绩不理想难过吗？她会因为同学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生气吗？她连你和她妈妈离婚都没哭过，她能因为有人欺负她哭？我和她相处了小半年，我都知道她压根不在乎这些。要是真有人惹得她不顺心了，依她的个性早就还回去了，绝不会一个人躲在屋里抹眼泪。”
冯发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李思辰分析得很到位。
“她这样争强好胜的孩子，又聪明机灵，只要她想，什么荣誉赞美得不到？她之所以会哭，一定是因为她无能为力了。但唯独一点，别说是个孩子，就算是经历过沧海桑田的人，也不是说靠努力就能抓住的。”
冯发点点头：“你的意思……”
“孩子毕竟是孩子，再怎么独立成熟也需要有人指引，蒲苇要强，什么事都想着自己撑过去，这不把自己逼到死胡同了？我们做长辈的不能管太多，但要管在点上……”李思辰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觉得自己说得够多了，而且冯发是个聪明人，不需要她多言。
“这件事，你去办吧。”沉思片刻，冯发终于开口了。
“嗯，过两天我就抽空去一趟学校。”李思辰永远那么善解人意。
5
史果是第一次来陆晏的画室，万般兴奋，因为今天要大扫除，她负责五楼画室外走廊的卫生。
陆晏因为下个月市里有个绘画大赛，自习课结束后就来画室了。老师已经给他分配了任务，他从两个星期前就开始准备，一有时间就待在画室里。
史果觉得好久都没和他说话了，正好趁这个机会骚扰骚扰他，没想到陆晏放下手中的画笔，很仗义地陪她一起把卫生打扫完了。
史果因为他的帮助提前完成任务，之后跑到画室躲起来偷懒：“我可不想提前下去，待会儿又要给我安排任务了。”
陆晏笑而不语，继续在画板上作图。
史果参观了一下，最后闲不住走过去，拿起摆放在桌子上的画翻来覆去地看，煞有介事地指指点点：“这张不错，这张线条太硬了……”
史果边说边翻着画，忽然看到一张画纸上标注的日期，对他说：“这不是‘匹克杯’选拔赛那天吗？”
陆晏扭头看了一眼，说道：“对，我没参加。”
史果歪着脑袋看着他：“你成绩还可以啊，干吗不参加？”
陆晏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不想让你多一个竞争对手啊。”
史果没想到陆晏还会开玩笑，顺势接了一句：“谢谢你这么惦记我。”
忽然想到什么，她接着又问：“那天你一直在画室吗？一整天都在？”
陆晏明显顿了一下，才说：“是啊，怎么了？”
史果看到他的表情，心慌了一下，她感觉陆晏一定知道什么，或许他知道的比罗措措要多。但她没有再说话，因为不知如何问起，也害怕知道答案。
陆晏笑了一下，笑容有点儿僵硬，他大概猜到史果想问什么，只觉得这个女孩敏感得有些过分了，而他又不善于说谎，于是转移话题道：“你看这张画得怎么样？我打算将眼睛抽象化……”
“陆晏。”史果开口打断他，“那天你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了吗？”
陆晏低下头，用笑容掩饰住心虚：“没有，外面一直很安静。”
“陆晏……”史果又低低地叫了他一声，那声音软软的，像是受了委屈，“措措说那天考完试，她看到徐霖哲向崔静表白了，徐霖哲还去拉崔静的手。”
“拉手？表白？”陆晏吃了一惊，“那天他就是把试卷还给崔静。”
这句话说出口，陆晏就知道自己上当了，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在史果面前有点儿不够用。尤其是看到她伤感的表情，一下子就乱了方寸，根本没有想过她会欺骗自己。
窗外的阳光大好，室内有些热，陆晏觉得他是被晒昏了头，连她的小把戏都未识破。他知道自己已经处于下风，再谈下去肯定吃亏，于是下了逐客令，语气带着一丝怒意，只想把她尽快赶走。
“是什么试卷？”史果不理会，仍旧倔强地看着他。
“史果，你不相信他吗？”
“你相信他吗？”看史果没有回答，陆晏又问了一遍，不过这次他没有再等待她的答案，而是说道，“是什么试卷很重要吗？他还是他，你还是你，你只要知道，你们仍然彼此喜欢不就够了吗？”
6
放学后，史果和徐霖哲约好了一起去吃烤肉，两个人并排骑着自行车，徐霖哲小声地哼着歌，这两天他的心情似乎一直很好。
史果一直沉默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直到出现红灯两人停下来，徐霖哲才察觉出不对劲：“你怎么一路都不说话？”
“我在听你唱歌。”
徐霖哲眼里的兴奋之情无法掩饰，将自行车往她身边靠近了一点儿：“那你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
“考第一的感觉很好吧，看你高兴成这样。”史果看着他微微一笑。
徐霖哲眉眼一弯，油嘴滑舌地说道：“其实，每天能见到你，我就挺高兴的。”
史果因为崔静的事情心里有些堵，看着徐霖哲神采飞扬的样子，她不禁皱起了眉头，终于忍不住拐弯抹角地说道：“今天的英语热身三分钟，崔静念了一首诗，真不错，我发觉她其实挺漂亮的。”
徐霖哲压根没察觉她的小心思，随口问道：“谁的诗？”
其实崔静今天哪里念了什么诗，史果就是信口乱诌的，被徐霖哲这么冷不丁地一问，她不知道如何应答，只得讪讪地说道：“没怎么听懂。”
徐霖哲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怎么这么笨？”
史果任他拨弄自己的头发，看着他说道：“那你喜欢笨女生，还是聪明的女生？”
路口的红灯还没有变绿，等待信号灯的人们都聚集在旁边。徐霖哲打量了一下四周，抬腿一跨，越到自行车的右边，左手握住自行车的车把手，右手偷偷地牵起史果的手。
他的手温热而干爽，因为是在大街上，两人还穿着校服，史果下意识地把头垂下，生怕被什么熟人瞅见，说道：“喂，你就不怕被人看到？”
“傻丫头，你别看他们，他们就看不到你了。”徐霖哲的心理素质显然比史果好得多，脸皮也更厚。
“你骗人。”史果“扑哧”笑出声。
“我们俩好是我们的事，别人都管不着。等毕业后，我们就考同一所学校，还可以天天在一起。”徐霖哲挺直了腰杆说道，“如果你怕你父母管你，我们就考去别的城市，你想去哪里？”
史果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我想去杭州。”
“那首诗怎么说来着，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史果想象着，眼睛越发亮了，像夜幕中的星星，“你说，那得多美啊。”
“嗯，好，那我们就一起考去杭州。”信号灯终于变换，徐霖哲放开史果的手重新跨上自行车。
到达烧烤店后，徐霖哲点了很多史果爱吃的鸡翅和牛舌，看着她拿着可乐不顾形象仰头就喝的样子，微笑着给她递了一张餐巾纸。
史果接过纸巾，透过徐霖哲身后的窗户，可以看到大片火红的晚霞。她眯起眼睛，脸被晚霞映红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摸摸。
徐霖哲看得入了神，不由得伸出手，在触到史果脸颊的前一刻，她忽然开口问道：“徐霖哲，你考第一名和崔静有关系吗？”
这句话问出口后，连史果自己都怔住了，这个问题折磨了她几天，她终于还是问出来了。她不仅纠结于徐霖哲与崔静的关系，还担心徐霖哲为了得到第一用了别的手段。
徐霖哲也怔了一下，僵硬的表情持续了几秒钟，两人沉默地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有服务生上来“啪”的一声将他们点的菜放在餐桌上，奇怪地望了他们一眼，又扭头走了。四周的吃客仍然热火朝天地进食，说话声、欢笑声、吵闹声，纷杂交融在一起，忽近忽远。
史果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因为徐霖哲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无措极了，陆晏的话在她的脑海中响起：“你相信他吗？”
他是徐霖哲，她怎么会不相信他？
“徐霖哲，我相信你。”史果说完后感觉更糟了，因为这话仿佛是为了弥补刚才说错话刻意补充的。她看着徐霖哲沉默着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不断将肉放在烤炉上，心中越发忐忑。她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再多的解释也变成了掩饰。
烤盘上的肉嗞嗞作响，腾起的烟雾模糊了史果的视线，她害怕了，她怕因为这句话，他们的关系会发生无法预料的变化。
这顿饭最后就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结束，出门后两个人默默地骑着自行车回家，史果一直不敢说话，生怕说错什么。
直到骑到岔路口，两人要分开的时候，徐霖哲才笑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她额前的头发，说道：“明天见。”
史果的声音有点儿哑：“明天一起吃午饭好不好？”
“好。”徐霖哲将她被风吹乱的刘海理好，“我让我妈今天晚上做蒜爆羊肉，明天带上。”
史果觉得心酸，更加内疚，只能不断地点头。
7
随后的几天，他们相处的时候还是不如之前自然，刻意地微笑，刻意地亲密，连罗措措都看出了有点儿不对劲，于是关心地问道：“小两口吵架了？”
史果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不当狗仔太可惜了。”
“真吵架了？”罗措措好奇的性子到底是改不了，“因为崔静吗？”
提到崔静，史果悔得肠子都绿了，不想再和罗措措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和她耍贫嘴：“我们俩好着呢，就差见家长吃饭了。”
两个人在走廊上你一言我一语，史果觉得罗措措的精力特别充沛，自己可没时间陪她八卦。于是打了个哈欠，准备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正巧听到高跟鞋踩地的声音，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走廊那端，一个装扮时髦的女人出现在她们的视线中——大大的波浪卷发贴在胸前，一身粉红色连衣裙，只添了一件桑蚕丝披肩，连件多余的首饰都没有，可怎么看都觉得美丽。
“真美啊。”罗措措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那女人从她们身边走过，也没有看她们，只是踩着高跟鞋往走廊更深处走去。
罗措措的目光一路跟随没有移开，史果挡住她的视线：“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看，她走进教导主任的办公室了，不知道找老巫婆干什么。”罗措措推开她的手，兴致更大了，边说边鬼鬼祟祟地跑到办公室门口。
“受不了你。”史果完全崩溃了，提心吊胆地站在远处，一个劲地冲罗措措招手。
要说罗措措胆子还真大，走上前还准备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个究竟，正巧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她的反应倒是快，处变不惊地问道：“请问徐老师在吗？我想问他关于参加摄影节的事。”
“现在不在，你下午再来问。”李晟莲随口说了句，又吩咐她，“去二班把陆晏叫过来。”
“陆晏？”罗措措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李晟莲看了她一眼：“你不认识他？”
“认识，全校恐怕没人不认识。”罗措措小声嘀咕了一句。
“认识还不快去。”李晟莲对学生一向没有好脸色，而且还是罗措措这个不怎么听话的学生。
陆晏正趴在桌上睡觉，被罗措措这么一叫，还以为是参加比赛的事。走进办公室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因为李晟莲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陆晏，有位家长想见见你。”
陆晏一直觉得美丽的女人要么端正大方，要么活泼可爱，要么妖娆多姿，而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哪种气质都沾边，但又不能完全归于哪一类。
“你就是陆晏？”那个美丽的女人，也就是李思辰，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陆晏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是谁的家长，只是看她的脸色觉得来者不善，但还是礼貌地回答道：“是的，您是哪位？”
李思辰没有立刻回答，她上下打量了陆晏一番，终于笑了笑，而这一笑，她已经改变了主意：“你好，陆晏，我是冯蒲苇的姐姐。”
陆晏一下子回过神来，重新看向李思辰。冯蒲苇嘴里的那个和她斗智斗勇的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只是陆晏怎么也想不到她有什么事会亲自来学校找自己：“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画画不错。”李思辰的笑容很得体，“这么帅气的小伙子还有一份特长，十分难得。”
“谢谢。”陆晏静默了一下，然后道谢，但显然没有领会她的用意。
“你曾经画过一张画送给蒲苇？”
“对。”
“看来你们关系不错。”
陆晏看到她的眼中有一种异样的光芒，有点儿不安：“聊过一两次天。”
“不止吧。”
她明明还在笑，但是陆晏已经察觉到她的敌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我解释给你听。”李思辰的音量提高了一分，“蒲苇最近成绩有所下降，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考场上没有常胜将军。”陆晏说着，皱了一下眉头。
李思辰步步紧逼：“蒲苇说你经常骚扰她。”
“我没有。”陆晏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语气平和，“可以叫冯蒲苇过来对质。”
“既然我来了，就不需要她出面。”
陆晏还在坚持：“我认为问问当事人比较客观。”
李思辰这才又瞧了他一眼，那种若有所思的表情令陆晏的心沉了又沉，片刻，她终于说：“我想她看到你也会很尴尬，我们家人只希望她将精力用在学习上，别的事我们都可以代劳。”
随着事情说开，李晟莲看他的眼神也变了，陆晏沉默了，老师永远和家长统一战线，冯蒲苇又是学校最看重的学生，他不可能说服她们。他抿了一下嘴唇，退了一步，说道：“我保证以后不再和她说一句话。”
“我希望全校的师生都可以监督你。”李思辰取得胜利的时候，习惯将嘴角扬起来，“周一升旗仪式上，你要当众作检讨。”
李晟莲一愣，显然也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儿过分了，可是考虑到冯发庞大的人脉以及冯蒲苇对学校的重要性，她没有提出异议。
“我已经答应不再和冯蒲苇说话了，而且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说过话了。”这样无礼的要求，陆晏当然不会同意。
李思辰摇了摇头：“只凭你单方面保证，我不相信。”
陆晏有些气不过，转过头看向李晟莲，大声质问道：“那我要问问李老师，我违反了哪条校规，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作检讨。”
“陆晏，你只是个借读生，学校这次没给你处分，就是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不要再讨价还价了。”李晟莲当着家长的面被一个学生这样质问，面子上也有点儿挂不住了。
陆晏看见她说“借读生”时鄙夷的目光，只觉得胸口起伏得厉害。明明不是他的错，为什么李晟莲要不分青红皂白地诋毁和欺辱他？
李晟莲见陆晏不说话，又说：“你是想让我叫你父母来谈话，还是让他们到现场听你念检讨？”
陆晏忽然有一种十分无助的感觉，从小到大，他都是旁人交口称赞的孩子，直到他为靳瑾出头导致考试缺考一门。
他的心冰凉冰凉的，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事，老师和父母都要责怪他。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陆晏一直低着头。史果正在走廊尽头的水槽旁洗抹布，看到他出来，笑着叫住他：“刚才进去还好好的，怎么出来就成鸵鸟了？”
陆晏没有说话，只是勉强笑了一下。现在的他真恨不得变成一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不要再见到任何人。
尽管陆晏在笑，但史果还是敏锐地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忧郁。那一刻，她知道陆晏肯定遇到什么麻烦了，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得罪了冯蒲苇。
8
冯蒲苇也没想到，陆晏会站在国旗下的高台上向自己鞠躬道歉。她茫然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陆晏，他念检讨的时候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那一刻，冯蒲苇知道，在他眼里，她真的什么都不是。她无法体会此时此刻陆晏有多么屈辱，但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明晃晃的太阳刺得她的眼睛疼，她眼睁睁地看着陆晏走下台，越走越远，在她的视线中变成一个模糊的光点。
冯蒲苇从来没有这样手足无措过，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现在不做点儿什么，以后就真的要失去他了，虽然她以前也从来没有得到过。
青春时的勇气如同猛兽，让人根本不去想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众目睽睽之下，冯蒲苇疾步跑过去，用力拉住陆晏。
他表情冰冷，不屑地看着她：“冯蒲苇，你放手！”
冯蒲苇不管不顾地将陆晏重新拉上高台，陆晏原本想要反抗，可是当他看到她眼中的泪光时，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高台上，陆晏和冯蒲苇并肩而立，陆晏只听到冯蒲苇对着话筒大声说道：“我是二班冯蒲苇，我有几句话想和大家说。”
“谁让你上台的？回到你的班级队伍里去！”李晟莲走到冯蒲苇身边说道。
冯蒲苇直视着她，说道：“请让我说完这几句话。”
李晟莲明显顿了一下，终究没有再阻止。
操场上站着密密麻麻的同学，每个人都露出诧异的目光，本来还在底下窃窃私语讨论的同学也停止了说话。
偌大的操场鸦雀无声，明明不关其他人的事，但底下每个人都不由得紧张起来，冯蒲苇站在台上，反而放松了。
这一瞬间，她的心仿佛打开了一个口子，聚在其中的压抑一点一点地释放出去。她的眼里还有泪，但语气很平稳：“陆晏向我道歉，我不能接受，因为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时用尽全力喜欢上一个男生。我知道现在说喜欢还太早，可是我不在意，我的青春只有一次，怎么活应该是我自己做主。只是我没想到这样的无所顾忌给他带来这样多困扰，如果是这样，我愿意放下执念，还给他一个平静的生活。”
冯蒲苇说着，转过头看向一脸震惊的陆晏，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眼泪随着她的动作一下子落了下来。他看到她的口型，她默默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几秒之后，场下的人议论纷纷。李晟莲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各班老师马上出来维持秩序，可乱成一锅粥的场面一度失去控制。
台下的学生被安排进教室之后，不久校领导就决定对冯蒲苇进行通报批评，还将冯发请到了学校。
李晟莲将事情讲给冯发听之后，没想到冯蒲苇根本不认错，居然还顶撞她。
周围有老师见到她如此，开始窃窃私语：“这孩子真是不服管教，当父母的难辞其咎，这样下去无法无天了。”
冯发向来爱面子，冯蒲苇倔强的眼神彻底将他激怒，那一巴掌扇过去，连李晟莲都吸了一口冷气。冯蒲苇半张脸顿时肿起来，竟然没有哭。
走出办公室后，一旁的李思辰也被牵连着挨骂，冯发指着她的鼻子，怒不可遏：“看看你办的好事！”
晚上吃饭的时候，冯发因为还在气头上没有出来，冯蒲苇明白过多的坚持，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匆匆扒了几口饭后就回卧室去写检讨。
李思辰这个时候敲了门，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走进来了。冯蒲苇回头看了她一眼，充满戒备地问道：“有事吗？”
李思辰拿了杯牛奶，放在桌上：“怎么，写不出来？”
“第一次写，哪有这么容易。”
李思辰笑了笑，说道：“我帮你写吧。”
“你帮我？有什么条件？”
李思辰依然保持着微笑：“想和你好好聊聊。”
冯蒲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给你10分钟。”
“20分钟怎么样？”
冯蒲苇看了一下手表，爽快地答应了：“现在开始吧。”
“你喜欢那个男孩什么？”
“嗯？”冯蒲苇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其实最初见到那个男孩的时候，我也觉得他的相貌比较出众。”
冯蒲苇听她这么一说，倒是乖乖地答了一句：“我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喜欢他的。”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肤浅。”李思辰舒展了一下眉头，“而且我挺佩服你的勇气，至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是怯懦的。”
“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冯蒲苇第一次对她的话感兴趣，“他是个怎样的男孩？”
李思辰的眼中有了小小的涟漪：“他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又高又帅，只是最后我们没有走到一起。”
冯蒲苇挑眉问道：“为什么？”
李思辰眯着眼睛，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因为我没有考上大学，他爸妈不愿意。”
“就因为这个？”
“是啊。”李思辰说得很轻松，“你以为爱情是什么？”
冯蒲苇想了想，说道：“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这就是爱情。”
“年少真是好，要的幸福这么简单。”李思辰叹了一口气，又笑起来，“你这个年龄永远不懂我这个年纪的事情，而我再也寻不到花季的触动与简单的快乐了。蒲苇，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你爸爸之间也是有感情的，他出现在我生活最窘迫的时候，我很感激他。”
冯蒲苇看着她，没有说话。
“旁人都说我是贪钱，但是我自己知道，我不是谁的钱都贪。”李思辰沉默良久，才说，“你对我的误解太深了，不过我也不会勉强你接受我。”
李思辰说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冯蒲苇看着她说完之后一副轻松的样子，心似乎被触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