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音望着他冷漠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一趟还是白跑了。不过，她原本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毕竟，不是谁都喜欢惹麻烦上身的。没办法，她只能先回教室，等中午放学的时间再说。
大概是因为心里有了期盼，时间的流逝显得特别慢。上课的时候，唐音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赵梓萌，准确地说，是看她右肩上的那个黑色人脸。整整一个上午，那张脸一直盘踞在她的肩膀上，看起来诡异又吓人，而赵梓萌本人却毫无察觉。
“铃铃铃……”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
苏伦中学，第四教学楼。
这是一栋正在施工中的教学楼。因为高考，暂时停工，校方打算在暑假的时候继续修建。听到“第四教学楼”的时候，唐音就有点在意，因为，这个地方实在太危险。
这里到处都是胡乱摆放的沙石泥土，还有吊在空中的大石块和尖锐的钢筋，不管怎么说，一个正在施工的场地实在不适合作为谈话的场所。
唐音走在第四教学楼楼下，四处扭头张望，想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对劲。她站在高楼的巨大阴影里，蓦然感到了一阵阴凉之意。唐音缓缓地扭过头，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奇怪，刚才有一瞬间，她的心里泛起了恶寒。难道是错觉吗？
唐音回过头来，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啊！”
她下意识地尖叫，随后肩膀就被人用力按住了，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阿音，别怕，是我！”
唐音惊魂未定，这才看清那个白色的身影是去而复返的观月。
“你……”她的表情诧异不已。
观月温柔地微笑：“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怎么还没走？”唐音反应过来，语气变得不善。
观月放开了她的肩膀，严肃地皱起了眉头，用看似玩笑却又暗含认真的语气说：“阿音，你竟然背着我跟别的男生约会，实在太让人伤心了！”
唐音转身就走。
观月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硬是把她的身体扳了过来。他凝视着唐音的双眼，缓缓地说：“阿音，你不可以喜欢上别的男生，否则，我真的会伤心的……”
唐音一怔，随即拨开他的手，有点无奈地说：“别闹了，你快回家吧！我现在有事，你别再缠着我了好吗？等我回家再……”话说到一半，唐音下意识地闭上了嘴，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这里有什么东西？她立刻回头，身后依然空空如也，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巨响，石块从上空兜头砸下。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大大小小的石块从唐音的头顶砸了下来，掉在地上扬起了浓重的灰尘。这是一整块大石头，在下坠的时候撞上了什么东西，硬生生碎成了大块小块。
唐音盯着地上的影子，表情充满了惊愕，连身体都僵硬了。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地上那个诡异的影子，那分明是一只无比巨大的利爪，像老鹰的，更像……她噩梦中的那种生物。
这只巨大的爪子……是观月的。
刚才，石头掉下来的一瞬间，观月张开了右手，把唐音保护在手掌之下。
唐音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把视线移到了观月脸上。一个抬头的动作，却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绵长又深刻。此时，观月似乎也意识到暴露了身份，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右手。
当他的右手再次垂下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
观月静静地凝视唐音。
唐音鼓起勇气跟他对视，这一瞬间，她仿佛置身于多年前的时空，看见某种大得吓人的生物从空中飞过，留下垂天之云一般的影子。
“你……”唐音张了张口，发出艰涩的声音，“……你竟然是……那条……幼龙……”
听到她的话，观月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这个笑容让唐音的意识瞬间变得恍惚了。
“终于想起我了吗？”观月低低地说，“其实我很怕……你就这样把我忘了。”
唐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声音也恍惚起来：“怎么可能……忘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观月看着她，怔住了。
“我早就猜到你的来历绝不寻常，但没想到，你竟然是已经灭绝的龙类。猫先生说，你是S级的红名妖怪……”唐音苦笑着摇摇头，“月，或者，该称呼你万妖之王？五年前，人类最后一批除妖师袭击了龙宫，除了你，所有龙类无一幸免。如今，你来找我，是……”
“我不是为了复仇而来。”观月打断了她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脸上落寞的表情，他的心跟着痛了起来。
“阿音。”观月放柔了声音，轻声说，“我来找你，是因为你是除妖师的唯一传人，更因为你身为除妖师，却为我挡了致命的一剑。在我……在我返回妖界之前，我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
唐音看了观月一眼，又把头低下。
“五年前，我死而复生，还意外地拥有了一种神奇的能力……我……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观月心里一疼，上前一步想将唐音拥进怀里。
唐音察觉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观月的双手僵硬地停在了空中。
唐音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她轻声说：“其实，先生说的都是对的，你接近我，确实是有目的的……”
观月全身冰冷。
“唐音！”一个蓦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唐音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赵梓萌怯怯地朝这边走了过来，她看到观月和唐音在一起，踌躇着不敢上前。
唐音最后看了观月一眼，转身，朝赵梓萌走了过去，轻声问：“你是来找叶奕晓的？”
赵梓萌点点头，随后朝四周张望了一番。
唐音拉住她的手，说：“她不在这里，我们回去吧。”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赵梓萌觉得这里的气氛怪怪的。
“没事啦！叶奕晓不在这里，你跟我回教室吧！”说完，唐音拉起她就往回走。
“唐、唐音，你们怎么了……”赵梓萌咕哝了几句，最终抗拒不过，只好踉踉跄跄地被唐音拉回去了。
观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望着唐音的背影渐渐走远。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慢慢地将它握成了拳。
他的……目的……
5
“你打算杀死她吗？”
午后，一路跟踪赵梓萌的叶奕晓也来到了第四教学楼。她躲在一堆碎石后，不敢上前。当那个发呆的银发少年离开后，她跑到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叶奕晓抬头打量了一下空中的滑动吊车，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碎石，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逃离了现场。
她跑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将口袋里的化妆镜掏了出来，对着镜子低声质问。
“你不是想要她死吗？”那个苍老的声音从叶奕晓心里浮现。
“我不是要你去杀人！”叶奕晓有点害怕，冲着镜子发火，“如果她死了，警察很容易就怀疑到我身上了！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她而已，你有办法把她弄走吧？”
“既然你不想再看到她，杀了她不就好了！”那个苍老的声音严厉地说。
古朴的化妆镜出现了猛烈波动的水纹，似乎动了怒气，水纹波动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叶奕晓呆呆地看着镜子，心里有点害怕。等化妆镜安静下来，叶奕晓低声说：“不管怎么说，她始终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我不是真心想让她死，如果你能让她转学的话……”
“何必假惺惺！”镜面又波动起来，语气充满了嘲讽，“像她这种背叛朋友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对朋友不忠心，根本不把别人对她的信任当一回事，她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你心里也希望她死吧！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她又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呢！”
叶奕晓顿时无话可说。
没错，她刚才看清楚了，赵梓萌明明答应了来这里见她，却被另一个女生拉走了！
“既然她心里已经没有你这个朋友了，干脆让我杀了她，算是对你所受的欺负的补偿！”那个苍老的声音邪恶起来，一言一语慢慢地引诱叶奕晓。
叶奕晓的心动摇了，可是她和赵梓萌认识这么久了，真的要害死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小时候，她们明明那么要好……
“不行不行！”叶奕晓想起了以前的事，使劲摇头拒绝道，“不能杀人！你不能杀梓萌！你把她弄走就好了……”
“胆小鬼！”镜子突然打断了叶奕晓的话，“你明明想要她死，却害怕惹麻烦！这样畏畏缩缩的能做成什么事？”
“我没有想要她死！”叶奕晓抬高了声音，气得手一抖，差点把镜子扔了出去。
“你真是个胆小鬼，连赵梓萌都不如！她都敢害你，你却不敢报仇？”那个声音冷笑道。
叶奕晓气急败坏：“你给我闭嘴！”
“赶紧承认吧，你就是个胆小鬼！活该被人嘲笑，活该被人欺负！以后，你别想在这个学校生存下去了！”
“啪！”叶奕晓气疯了，把镜子狠狠地扔了出去。小小的化妆镜咂到坚硬的水泥地后，镜面立刻四分五裂。
“哼！我才不是胆小鬼！”叶奕晓捋了捋乌黑的长发，语气高傲地说，“如果这件事真是梓萌做的，她一定会跟我道歉，到时候，我也有自己的办法把她赶走！”她说着，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破碎的镜子前，不屑地说，“杀人？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真是幼稚！万一被警察发现……”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镜子突然从地面上飞了起来，直直扑向她的脸。镜面反射出灼人的太阳光线，吓得她尖叫一声，立刻闭上了眼睛。
镜子飞向叶奕晓，刹那间没入了她的身体。
叶奕晓保持着躲避的姿势，过了一会儿，她睁开了眼睛，眼底泛出一丝妖异的红光。
“背叛朋友的人不得好死，这是我定的规则，谁也不能改变。”她抚摸着乌黑的发尾，妩媚地一笑，迈着妖娆的脚步离开了。
校园的一角依然是那么安静，刚才发生过什么，谁也没有看见。
下午，放学时间。
铃声响起，学生们从各个教室蜂拥而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学校。
赵梓萌整理好书包，本来想直接回家，却又不太甘心。她想了半天，终于决定去话剧社一趟。
话剧社在学校的综合活动大楼，是一个位于一楼的大教室，非常好找。赵梓萌走到教室门前，发现大门虚掩着，于是轻轻地敲了敲门。
“奕晓，你在吗？”她喊了一声。
教室里没有人回应。
赵梓萌推开了大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她走了进去，找了个位子坐下，并拿出了放在书包里的手机。
同学们渐渐走光了，整个学校只剩下少数几个体育生在运动场练习。学校通知综合活动大楼今天会停电，各大社团的活动也相应取消了。
晚霞满天，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奕晓，我在话剧排练室，你现在有时间过来一下吗……”赵梓萌紧紧抓住手机，正在低头认真打字，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正在慢慢地接近。
写完短信，赵梓萌翻开电话簿查找叶奕晓的电话号码。
一双黑色的皮鞋悄无声息地靠近。
赵梓萌找到了叶奕晓的电话号码，正要按下发送键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后脑传了过来，她的眼前顿时黑了。
赵梓萌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身后，叶奕晓握着一根结实的木棍，正冷冷地盯着她。
10分钟后。
叶奕晓戴上手套，把昏迷的赵梓萌拖到了放置杂物的角落里。把她重重地放下后，顿时扬起了刺鼻的灰尘。叶奕晓挥了挥手，把灰尘赶走，然后从宽大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冰冷的匕首反射出叶奕晓冷笑的表情，映照在墙上，形成一道骇人的光。
叶奕晓看着双目紧闭的赵梓萌，蹲下身体，把匕首靠近了她的脖子。
“是你背叛朋友在先，等到了地狱，可要乖乖地承认你的罪行哦！”叶奕晓的声音已经扭曲了，她说完，手上一用力，眼看就要划破赵梓萌的喉咙！
“嗖！”
一道白色的光击中了叶奕晓的眼睛，她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喵——”一只灰色的猫从积了灰的杂物中跳了出来，在赵梓萌的身边来回迈步。
“这个人没死呢！呼呼，总算赶上了，不枉费我累垮了这把老骨头！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我这个勇猛无敌的英雄出场！”灰猫得意扬扬地自夸。
没错，这只在关键时刻跳出来的猫咪正是唐音家的猫先生。
“先生！”不过一会儿，唐音也赶到了话剧排练室，“怎么样了？”
她急匆匆地跑过来，一看到眼前的情景，立刻就明白了。
叶奕晓害怕赵梓萌惨叫出声引来别人注意，先把她打晕了，把她拖到杂物堆，然后想杀死她。千钧一发之际，猫先生用猫咪无敌冲击波击晕了叶奕晓。
当然，上面的话是猫先生说的。
“阿音，快夸我是个大英雄！快夸我啦！”猫先生说完，摆出了一个显摆的姿势。
唐音点点头：“先生你老当益壮。”
“不要用这个词好不好！换一个，快换一个！”猫先生不满。
唐音蹲下身体，正要查看赵梓萌的伤势，视线却被一个发亮的东西吸引了。
一块小小的、绘了古朴花纹的化妆镜从叶奕晓的身上掉了出来，正安静地躺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唐音小心翼翼地将它捡起来，放在手里仔细观察了一下，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看来，这段时间，就是它在作怪了。”
“什么什么？给我看看！”猫先生跳起来，作势要抢唐音手里的镜子。
唐音把镜子递给它，问：“先生，你知道这块镜子的来历吗？”
猫先生接过镜子，挠了挠脖子，小声地嘀咕：“有点眼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猫先生从杂物堆里拖出自己的掌上电脑。
唐音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女生，微微叹了口气。她们是认识十几年的好朋友，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找到了！阿音，快来看！”猫先生兴奋地呼唤唐音。
唐音拿起猫先生的电脑，一眼就看见了屏幕上显示的小镜子。没想到，这块小小的镜子，也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妖怪。
猫先生打开的，是它平时收集的妖怪图鉴。唐音手里的镜子也被收录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