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里的格局也是照着以前江南总号的格局来,第一层最里面是存放东西的内堂,也通向里面的院子,内堂外面才是真正的待客之所,货物分门别类,琳琅满目的摆了数个柜子,按照类别,柜子中间以锦屏隔开,留出了两个人能并肩而行的通道。
每处柜子都配着两个殷勤、口舌伶俐的小厮,专门接待客人。
郭皋就是在给这些小厮们“上课”。
郭碧玉听她爹爹粗声粗气的训人,吐了吐舌头,随手拿起柜子上的一个珊瑚手串放在手腕处比了比,又放回去。
这些在聚时珍不过是中品之物,大多以扬州、交州、泉州的番国海货为主。论起手艺,自是不及本朝的能工巧匠,因此这些直接摆出来的,还不是聚时珍的“硬货”。
“硬货”自然是有的,比如极好的大块香料,又比如原料珍贵,又被聚时珍养的巧匠加工而得的珍玩,都在内堂。
这就需要看柜台的小厮们察言观色的本事了。
若是客人看似对柜子里的货都有些不放在眼中,那就要请出这里的执事——一般都是极有经验的老师傅们,拿着价值不菲、独一无二的东西,请客人上楼品鉴。
聚时珍既然瞄准的是富贵人家,这功夫自然需要做到细处!
郭碧玉又往侧堂绕去,侧堂里,则是聚时珍的“下品”。
可这不过是聚时珍自己个儿内部的区分而已,实则就算是“下品”,在江南时也是身份地位的标志!
侧堂中都是聚时珍的巧匠和绣娘们制作、缝制的首饰和衣衫。
没有别的要求,只一样,不能重了。
富贵人家的郎君们和娘子们,讲究这个。
因此无论是簪子钗环,还是聚时珍所出的四季衣服,做工精细、心思巧妙姑且不论,一个样式或花式,只做一件。
之前郭碧玉送给郭美玉的那一对儿寒梅傲雪的簪花,就再也不会有人能从聚时珍里买到第二对一样的!
雀儿眼睛都看不过来了,郭碧玉却东张西望的,又打开两边换衣服的屋子,也是空空如也的,奇道:“我娘亲呢?不是说今个儿也要过来看看的吗?”
屋里一个正在打理衣衫的小厮道:“方才夫人差了人过来说今天先不来了。”
郭碧玉咽了口唾沫,雀儿比她还紧张,结结巴巴的道:“夫人不会发现大娘子自己出了府吧?”
“那、那又怎样,我是来找爹爹的。”郭碧玉道。
她自己给自己打气,又暗自祈祷她娘亲千万不要去玉锦阁,正在那忐忑呢,就看见那小厮从内堂拿了一件全白的貂毛大斗篷,只有脖颈处垂着两根金线绣花纹的绑带,眼睛就粘在了上面,道:“这白貂斗篷从哪来的?”
那小厮道:“回大娘子,这可不是貂毛,是白狐皮!是郎君从商船上收来的,要咱们这边儿可不敢弄这个,白狐那可是成了精的稀罕物,番人却是混不吝,这一批就有十几块皮子,都是连点杂毛都没有。郎君说别的存起来,先做一件斗篷挂出来。”
郭碧玉就想起了上辈子扬羽给她买的那件。
她皱了皱眉头道:“十五都过了好多天了,眼看就要开春了,谁还会买这个?先收起来。”
她倒不全是为了自己个儿相中了这件斗篷。
平心而论,这东西其实要是想买,主要目的还真不是为了御寒,纯是为了穿出来张扬的。
可往后的天气也没有那么冷了,再穿这东西出去,那显摆的意思就太明显了。
世家贵族,向来讲究炫耀的不动声色,这个大厚毛斗篷上了身,只怕会招人嘲笑土财主才是真的。
那小厮犹豫起来,也不知道该不该听郭碧玉的,正纠结,就见聚时珍的主人郭皋慢悠悠走过来道:“听大娘子的,收起来吧。”
他这才急忙抱着斗篷下去了。
郭碧玉转身高兴的跑到郭皋身边,仰头道:“爹爹!”
“囡囡怎么来了?”
“我想爹爹了啊!”郭碧玉笑道,“再说,我以前不是也总来铺子里玩的吗?”
郭皋“哈哈”笑道:“还说想爹爹,是不是想铺子里的东西了?有什么看中的就拿回家去玩。”
郭碧玉嘟着嘴:“在爹爹心里我只会玩吗?我都会算账了呢!爹爹还答应给我看聚时珍的账本子呢!”她有些担心的道,“爹爹不会是哄我的吧?”
“哪能呢!”郭皋笑起来,“爹爹说话算话。你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那我要现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