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山下大喜,玉面趁着热闹劲将风逸哄了出来,一直信步来到山中,月色如水照着前路。
一步一步走着,夜里的山中格外安静,山中湖泊倒映着黑蓝色的星空,像镶满了宝石的黑毯卷曲在山里。
风逸很奇怪,为什么大喜日子,玉面要将自己带到这么黑的山里,甚至连喜酒也没能喝上就偷溜出来了,可他任由她拉着,他甚至没有半分责怪的意味。
山中灯星暗暗,直到靠近山顶才听到鹤鸣的声音,玉面加紧了步子,就快到了,拉着风逸一直来到小棚屋前。
“徒弟玉面携风逸拜见师傅。”
风逸转头看着她,竟然是来拜见玉面的师傅,这么大的事,如此也太仓促了,自己准备还不是很好,而且还是空手而来。
玉面看他有点紧张,缓缓解释:“我就是在这里学会的一身医术,也是在这里度过了三年光阴,若不是医术,我也不会遇到你,多亏了师傅,才有今天的我,和你。”
风逸握紧她的手:“所以你带我来,是想得到你师傅的允许?”
玉面点点头,只是自从她离开也有五年之久,在此期间从未曾回来看望过高泓恭。
“不知道师傅还记不记得我。”
风逸看着她一脸愧疚,安慰着她:“既是你师傅,那也是我师傅。”转首看着闭门的屋子:“风逸携玉面拜见先生。”
屋门终是动了一下,门童将头探出看着两人:“先生已经睡下了,两位明日再来吧。”
风逸将门挡住,门童力气比不上他,叹了叹气,对着玉面:“好吧,只要你能答出来,先生就愿意见你。”
玉面点点头:“小童但说无妨。”
门童看了看屋内:“片言赐之。”
玉面脱口而道:“皆我师也。”
门童眼中一亮,真让她答出来啦,屋内传来厚重的声音:“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玉面,你我师徒许久未见,进来吧。”
玉面起身,小门童将门开了一半,挡住风逸:“先生只说让师姐进来,可没有邀请你。”
玉面给了风逸一个安心的眼神:“我先进去。”
风逸将手放开,目送她进入,心中五味陈杂。
过了很久,小门童才又开门探头盯着他问:“你就是师姐夫啊?”
风逸头一低,玉面还在里面不知道她和她师傅谈的怎么样,一阵紧张:“没错,我就是你师姐夫,还不快放行。”
小门童缩了缩脑袋怕他打自己,将门打开:“先生正叫你进去呢,小心点啊,师姐夫。”
这小门童,明明都放下心了却又被门童话惹得他紧张起来,玉面的师傅很难搞定吗?他那么笨拙,会不会入不了玉面的师傅的眼……
“风逸,快过来。”玉面招呼着他盘腿坐在席间,风逸略为拘谨,都不敢抬头看一看对面的高泓恭。
高泓恭的笑声打破了尴尬气氛:“玉面,你这个小妮子平时没少欺负他吧。”
玉面娇嗔着:“师傅,你又取笑我,风逸,你说,我有没有欺负过你。”
风逸憋着脸摇摇头才敢抬头解释:“不曾,不曾欺负过我。”
高泓恭打量着他又看向玉面:“还说没有?依老夫看就是玉面整天管着你,要是她一辈子都这样,你能受得了?”
风逸想都没想就抓起玉面的手:“不会,一辈子太短,我想生生世世都陪着她。”
高泓恭捋着胡子看着两人,风逸对玉面体体贴贴,以后也不愁自己的徒弟会受气,倒也是一妆美事。
“玉面啊,这个徒女婿,为师甚为满意,你的眼光很好。”
玉面一笑,若不是有高泓恭,她又怎么会遇上风逸呢,鉴定完毕后,高泓恭又问起两人如何相识,玉面和风逸相互对视一眼,他们之间的记忆,如今要拿出来分享给高泓恭,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在高泓恭的催促中,玉面才开口而道……
蜡烛在黑夜中燃烧,三人秉烛夜谈只嫌时间太短,出门离开前才发现小门童已经靠在门框上睡着了。
“玉面,风逸,你二人先走吧,老夫就不出门相送了。”高泓恭将小门童抱起,站在门口目送他们。
“师傅,请受玉面一拜。”玉面跪在地上向他磕了一头,此后一别,不知道何年再见,风逸将她扶起:“先生放心,我定当照顾好她,不让她受任何委屈。”
高泓恭点头:“希望你们下次回来时,孩子能有松磊一般大。”小门童呼呼大睡,仿佛听到自己的名字。
玉面脸一红,师傅还是老样子,院中的梅花树却不似他表面那么乐观,突然想起就着一说:“师傅,今年梅花定会开放。”
高泓恭向院中梅花望去:“你是第二个对我说这话的人,为师也会一直守着它,护它安宁。”转身合上门,将两人关在门外,抱着小门童入屋,玉面拉着风逸一直等到屋内蜡烛而灭才缓缓离开。
山下依旧灯火通明,山中人家却已经睡下眠去,又变化也没有变化。
两人回到长守府,人们依然觥筹交错,独孤钰来到风逸跟前,看着风逸拉着的女子:“风逸,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殿下,我方才有事就出去了一下……请殿下责罚。”
独孤钰一笑,定是与姑娘出去,想必是风逸心仪的女子,不必给他难堪:“好啦,快去讨杯喜酒喝吧,再晚就没有了。”
风逸点点头,喜酒不是应该和独孤钰讨吗,怎么殿下要让他去和谁讨,如此一看,独孤钰今日竟然没有穿喜服,刚要问出口,独孤钰便将他推到众人围堵的地方,风逸扭头一看,竟然是穿着喜服的十殿下和长平郡主。
震惊看着同是一头雾水的玉面,怔怔接过酒水便脱身而出:“玉面,今日难道不是我家殿下和夙姑娘的婚宴?”
玉面思考着,转身跑入长守府中,风逸一路跟随,玉面来到挂满红色帷幔的房前,推门一看,喜房里面根本没有夙若潇身影。
“这……到底怎么回事?尊主……尊主去哪儿了……”
仅仅一个时辰的时间,从山下回来,似乎一切都变了,人们记得的只是皇上下旨将长平郡主嫁给十殿下,在江州郡大婚抚慰民心和振士气,没有人记得七殿下的准王妃……
玉面看着风逸,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记得夙若潇,难道就是因为他们没有留在喜宴上,所以才逃脱一劫?玉面靠倒在门上,看着月色,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宫中一角也是大喜大红,容琳儿今日美艳异常,弑幽不像南国,新娘需得盖头,容琳儿顶着一张娇俏的脸示人,今日没有来很多人,多数只是蚩离的下属,好在殷舒不管是敬酒还是与人谈话都把她带在身边,她也接受着别人的赞美,说他们郎才女貌。
“众星拱月,而殷某独拱了琳儿,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殷舒自在说着,让容琳儿差点相信了他话中的深情,可是谁又不知道,这场婚姻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酒过三巡,容琳儿将醉酒的殷舒抬到喜房丢在红色的榻上,许多人醉酒后喜欢胡言乱语,而殷舒醉酒却是像个闷葫芦一样,不言不语。
“琳儿……”
容琳儿瞥了一眼他,好吧,她算错了,殷舒醉酒也喜欢胡言乱语,仔细一听,竟然是夸她的话。
“今日的你甚美……”
殷舒闭着眼睛,脸颊晕红,容琳儿一笑:“新娘哪有不美的?”故意逗趣着他。
殷舒摇摇头:“不……你才是最美的,在我心里……”
容琳儿一楞,看他难受,便帮他顺气,一边顺一边说:“我一生最美给了你,他日我又如何去给别人。”
殷舒迷糊间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不会让你改嫁……”
容琳儿抽出自己手,谁要改嫁啊!这个殷舒到底想些什么,索性将他一推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向他衣服深处而去,掏出一枚玉章。
她容琳儿毕竟是弑幽人,亦不会为了殷舒忘记自己的使命,而蔺不归,也是她的原因之一。
蔺不归从南国而回,一身风餐露宿赶回,匆忙回到自己殿中,容琳儿便找来了,带着殷舒的玉章。
“这是木支仓的兵符,一直由殷舒保管。”
蔺不归接过兵符,莞尔一笑:“有了它,就不怕蚩离不发兵,到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
容琳儿化着精致的妆,却面无表情,自顾退下,蔺不归管不了她,见她出去又急急转身将密道打开。
果导和昆布将夙若潇抬了出来,在回弑幽的路上将她捡到,蔺不归大为欣喜,只是不知她如何昏迷。
“快去请巫医,务必将灵女救醒。”
蔺不归站在床边看着夙若潇眉间的小小朱砂,上古时期,他弑幽还不叫弑幽国,而是由灵女楼月守护的楼月国,如今沧海桑田,灵女竟然显世,只要楼月回来,弑幽便不会被亡。
手中卷开泛黄的画,女子一颦一笑皆与熟睡的女子别无二致,若让他的皇叔们见到楼月,不知道他们的表情会如何,嘴角勾起,既不用流血,也不用废一兵一卒,这些老顽固向来保守,灵女一出,便会臣服于他。
云洛寒藏在暗处一直观察着蔺不归房内的夙若潇,捂住自己胸口,失血和灵力大半减弱,才导致夙若潇被弑幽国的人遇到,只是这一睡,她便会想起所有,到时候,她还会心甘情愿跟他走吗?
血气涌到喉头,云洛寒硬生生将它憋了下去,嘴角上还是溢出不少,拂袖用衣服擦了擦,妖孽的脸庞虚弱无比。
看着蔺不归房间挂着的木剑,手中凝霜笛又发出幽蓝的光,云洛寒静静看着那木剑,莫非是龙麟剑……远处有急促的脚步声而来,云洛寒屏气而躲,若集齐三物,加之心头血,血器就以自己肉身为器,虽然比不上练魄血器那么强大可以召唤死去的生命,但若只是召唤他失去的一魂一魄,他心中还是有些把握的。
紫色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楼月本就是弑幽的灵女,想来蔺不归也不敢对她有任何不敬,当下是他需要补充体力……
夙若潇静躺在榻上,周身红晕围绕,巫医使尽了浑身解数都查不清她到底为何昏睡,身上又是否受了内伤,蔺不归生气将他赶走,这已经是第五个巫医了,所说都与前几个别无二致,束手无策……衣袖生气一挥,将灯架打碎。
夙若潇被突入其来的破碎声音吵得蹙眉,仿若置身于洁白云层之中,四下看了自己穿着,雪白的纱裙衣裳,飞在空中,一片自由自在。
穿越云层之巅,九重天的阁楼宫殿矗立在云霄之中,薄云片片环绕在宫殿之中,仙气非凡。
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侧脸一看,周围飞着许多和她一般的仙子,共同赶去云巅之上的高大宫殿……瑶池宫。
今日是上神瑶光神女……巫染的诞辰,神之女巫染一出生便金光环绕,百鸟来贺,巫染便成为了众仙的话题,这些仙娥和她一样,不是去赴宴,而是去宴会侍奉众仙。
自从小狐狸化为人以来,这巫染的出生便是天庭头等的大事,楼月来宴会上帮忙,只好叮嘱小狐狸自己呆在梅花殿里不能胡乱出来,虽然心里放不下心,但若有人知道小狐狸和自己的事,只怕两人都会被处以极刑。
落地翩翩,洁白仙裙袅袅,楼月信布来到茶水酒水间,本准备为众神俸茶,却被一个仙子抢先拿了琉璃茶壶,叹了口气只好拿起了琉璃酒壶,为众神俸酒,难免会被一些好酒的神仙捉弄,说不定还会被灌酒,再一犹豫,身后的物件都已经被人领光。
“小仙娥,过来。”
楼月没有在意,以为喊的不是自己,黑色玄衣的男子依旧不放过她:“提酒壶的仙娥,喊你呢,看这边。”
楼月扭头便见自带光芒的黑衣男子,看他华服又低调,便向他低头。
“参见上神。”
黑衣男子一笑,猜的倒是对,转身顺走她手中的酒壶,自顾自仰头而饮,酒水从壶口而下入他嘴中。
“我不是什么上神,只是一个好酒的废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