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便到了傍晚,从正午到下午,从太阳当头到落日西斜,昏腻的阳光一直照耀这弑幽国土。
城内因为夙若潇的施法而继续活着安宁生活,夙若潇则栖息在了城楼一角,方便随时观察,青色的帘子遮住金黄的阳光,阴影之下便是夙若潇在内静坐,香炉袅袅升着轻烟,让她静气安神。
蔺进也派为数不多的守兵分别在城墙上望风和在城内巡逻,井然有序,都以为红衣灵女在静修,实则在夙若潇脑中显现出的就是入阵人的心魔之像。
此次入阵二十人,人人皆有心魔,有的是一头巨大的怪兽;有的是满脸阴森的女鬼;有的是无数条细小缠绕的蛇;有的则是死去多时的亲人……心魔,即心中之象,入阵之时心中最害怕亦或是最牵挂的境象。
香炉中插着的紫色熏香烟气袅袅,却绵延不熄,如此常人,即便身怀武艺,没有足够的毅力是绝对不可能破阵而入真境的,所以至今,还未有一人能够顺利破阵。
夙若潇闭上的眼缓缓睁开,这二十人,全部困于心境未能看破,看了看城外驻守的大军,区区二十人还不能做数,眼前有一万人,她不敢打包票这一万人中不会有那么一两个意外。
瞥了眼星辰明月,但愿能够撑到独孤钰和蔺不归回来……
殷舒看着渐黑的天,大军已经就地扎营正在用着晚膳,木支仓拿着食物朝他而来。
“殷舒,吃点东西吧。”
殷舒回首,苦笑一下:“我吃不下。”
木支仓坐在他身边,看着眼前弑幽国门大开,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低头不语,用食物堵着嘴,像是憋不下去,有点哽咽。
“刚才吃饭,弟兄们还问我,那二十个弟兄还能不能回来,可是看见你这样,你也觉得他们回不来了,对不对?殷舒。”
殷舒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可是这一次,弑幽玩‘空城计’,一开始就让他们闻风丧胆,不敢轻举妄动,他闭上眼睛,抿唇。
“对不起,是我拖累了蚩离,这次攻城,我有私心。”
木支仓转头看着他,知道原因:“从你改变行军路线起,我就晓得你放不下容琳儿,毕竟她和你是夫妻……”
殷舒惭愧闭上眼睛,俊秀的眉头蹙在一起,因情乱心,本是一场戏剧,他确当真过头,什么天命不可违,只是喜欢而已。
下定决心一般,睁开眼睛:“后天,如果到后天我还没有出来,你就带着大军速速去与大汗汇合。”
“殷舒!你想做什么?”
木支仓厉声问他,殷舒嗫嚅着嘴,拿上担放在石头上外衣,轻轻披上,动作极尽儒雅。
“子时,阴气最重,玄术中以为,阴重阳衰,不管是怎么样的法术,都会弱下一些,我不能再让你们冒险了,容琳儿,由我亲自去见,要么我带着她一起回来,要么就是我……永不出来。”
木支仓抓住他的手:“你要以身犯险,不行,军队不能没有军师,你是我的弟兄,我不能让你去。”
殷舒瞥了眼他抓住自己的手臂,只是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木支仓的臂膀。
“军师可以再找,可以国一旦被灭,就不能再得,木支仓,若有来世,我这个异族人还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蚩离,报效大汗,可是现在,殷某心里有了想追求的东西,便要放手一搏。”
木支仓心中感慨万千,这些个读书人一旦心中有了追求,那就是要一追到底,否则绝对不善罢甘休,殷舒这个固执的人,更是不会轻易罢手,纵使他这次让整个军队都犯险……
“好吧。”
耳边不时传来几声蛐蛐的叫声,似远非远,也如木支仓无力的挽留,殷舒一身米白色衣裳融入在夜色中。
夙若潇猛的睁开眼睛,红眸闪闪,居然又有人入阵,还是孤身一人,蚩离着实大胆。
兼程而来,蔺不归率领着弑幽五万大军来到罕乔关外,派了先头部队率先去报信。
“报,弑幽五万大军已经接近驻地二里地以内。”
独孤钰坐在案几边,独孤烽一跳,看了眼镇定的独孤钰,问着报信的小兵:“你可看清楚,是弑幽大军?”
“回十殿下,属下看的清楚,是那蔺不归派了先头部队而来报。”
独孤烽吸了吸气,这弑幽不会是想要包抄吧,若是包抄,大可不必派先头部队,七哥说过,蔺不归和他们始终是一个阵线的,可是又是夜晚,况且之前已经让他们原地等待,为何又突然来了,实在想不通。
独孤烽缓神从自己的思考中脱神而出:“七哥。”
独孤钰站起身:“距蔺不归来还有时间,命鹰炎军发起进攻。”
“现在?!”
“对,即刻,马上。”
“好,七哥,我这就下去吩咐。”
独孤钰从军帐中出来,拿着龙阿剑,军营中的兵马全部都被召集起来朝着罕乔关出发,侧身在风逸耳边吩咐,风逸点了点头,独孤钰便放心离开。
殷舒孤身入阵,本就是夜晚,星月微凉,却不知自己自从入阵那一刻起,就被夙若潇眼眼看着。
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已是死气沉沉,每走一步回音就游荡在耳边,静的人头皮发麻,没有一丝人气。
就在一瞬之间,突然天空明媚起来,身边变得人来人往,从夜晚直接跳跃到热闹非凡的青天白日之下,殷舒微微皱起眉头,果真是法术所幻化出来的,只要他能幻破,就能破阵,说不定还会大伤破阵者。
热闹的街上络绎不绝的来往的人擦身而过,耳边喧闹,殷舒仔细看着每一处地方,找寻突破口。
“殷舒!”
殷舒一楞,停下行走,背后有人唤他名,转身一看,容琳儿穿着淡黄色的泷裙,可人无比地向他跑来,让他想起那次的橘茶,就连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青橘子的气息,殷舒看着她痴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