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安打量着手中的玲珑佩,掀起车帘看着从画舫上出来的独孤钰,又将车帘放下,随从在一旁问着:“少爷,这次要进去吗?”
相思玲珑坊最近频频向他示好,甚至不惜每日送上好酒,这玲珑佩也是赠与他的,为的是方便他随时出入。
“闻信,这玲珑坊一共送了几次酒,分别是什么酒品?”
“回少爷,玲珑坊一共送酒三次,送的分别是三味酒、般若酒、声闻酒。”
卫长安收起玲珑佩,现下还不是去的时候,还差一点。
“回府吧。”
车轮转动起来,咯咯作响,渐渐离开畔边。
洛寒在画舫之上盯着离去的马车,吩咐着身边的人:“明日,你把这酒送去卫府。”
手中的一坛酒被小厮接过,小厮点着头退下,为何玲珑坊要送卫家那么多酒,都说卫家大少爷嗜酒,可是送了那么多次,也始终不见卫家有所动。
洛寒负着手,方才独孤钰竟然光顾玲珑坊,此次他藏身在夙若潇身边,甘愿当一介凡夫俗子,在不能确定之前,他仍然要寻找那练魄血器,血器必在独孤钰身边,拂袖掏出玉笛,忘情抚摸起来。
一只手抢过他手中的玉笛,他差点开始凝聚内力,一看却是夙若潇,夙若潇看着玉笛:“洛寒,你还会吹玉箫?”
洛寒摇着头,拿过被她握住的玉笛:“这不是箫,这是笛。”
“有什么不同吗?”
洛寒转而将笛放在唇边,慢慢吹奏起来,箫音低沉,笛音悠扬,杨柳吹拂起静静飘摇,相思河上被笛音环绕着,不同于他之前的吹奏,此次专为吹乐,不为其他。
夙若潇侧身倾听着,笛音萦绕在耳畔,似悲鸣,像野生的鸟儿从不归巢的孤寂;似生机,像自在娇莺恰恰啼;似束缚,一根无主的绳子将人捆住……
笛音缓缓,因是法器,传音颇深,皇庭中的梅树也听到了这动人的声音,静静招展着枝丫,抽新的芽儿显得更加鲜嫩。
君婉坐在太液宫中,看着梅花树还是光秃秃一片,池水湾湾流淌着,庭前人影渐渐消瘦,心里难免虚无起来。
这是她人生的第三十九个年头,马上就是她的第四十个年头了,自她十八岁入宫,她的每个生辰都在宫中度过,而今独孤钰都已经二十岁了,红颜易逝,韶华春水不再似从前。
她曾以为懂他,可是现在,她竟对他一无所知,太液宫,她从未离开半步,而他也默契地从未踏入半步。
夜风阵阵吹来。
“娘娘,夜里风大,披件外衣吧。”
宫女将披风覆在她身上,君婉才发现自己只穿了薄衣,怪自己想得太多,怪宫外的笛音吹的太大声,她已经习惯了,本不该如此,脱下披风递给宫女。
“入屋就是了,不用披的。”
看着君婉缓步入屋,太液宫门口的人影悄悄向墙边靠了靠。
崇德将夜灯中的蜡烛掐灭,轻轻问着:“皇上,要不要进去看看婉妃娘娘?”
小宫女悄悄而出,将披风呈在他面前:“禀皇上,娘娘并未披上。”
独孤玺接过那披风,紧紧攥住,转而披到自己身上,这披风本来就是他的,现在披到自己身上,也算物归原主。
“走吧。”
崇德听到独孤玺所说,又将蜡烛续上,两人一前一后,靠着这盏夜灯行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烛火明明灭灭。
洛寒放下手中玉笛,笛音消失在耳中,四周又恢复了往常,长街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刚才的乐声,只被当做是一抹调剂,没了也就没了。
夙若潇不禁鼓掌,没想到玉笛的声音这么好听,只可惜现代吹笛的人已经很少了,大家都跟风学习弹奏钢琴等西洋乐器,甚至于忘了其实自己也有很多拿得出手的乐器。
“洛寒,你吹的真好。”
洛寒将玉笛横拿住,转眼看着眼里放光的夙若潇:“一首曲罢了,不过是曲终人散。”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念卿归。”
夙若潇一听,果真和曲中所传意思神仿,念卿归,等你归来,洛寒他,是在等什么人吗。
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满夜的星辰和月亮,高高挂在玲珑坊之上。
独孤烽趴在案前睡了许久,迷糊间醒来,书籍上被印上了许多口水,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独孤钰就出现在他眼前,独孤烽吓得立马趴下装睡。
独孤钰却也配合着他:“十弟这么用功,想必《兵书十二卷》也已差不多看完,现下也确实需要消化一下,十弟,你在梦中,可要多温习温习,免得忘了,明日答不出来。”
什么!明日作答,他十二卷才看到第三卷,怎么可能答得出来,立马直起身。
“七哥!我……我……”我只看到第三卷啊。
“温习好了?”
独孤烽低着头:“还没。”
独孤钰摆摆手,下人便把夜宵奉上,独孤烽闻到食物的味道,又不禁抬着头,七哥这是给我准备的夜宵?
另一张案几被放置在独孤烽书桌前,夜宵尽数摆放在上,独孤烽见独孤钰已经坐下,连忙放下书起身。
“十弟,你不用动。”
难道七哥要亲自喂他?这多难为情啊,又不是小时候了,这么亲密真的好吗,心里不禁有点害羞。
独孤钰看着他果真不动,随意拿起桌上的鲍鱼粥自顾自吃起来,独孤烽睁大眼睛,独孤钰才说到:“什么时候看完了,什么时候再吃,在那之前,十弟你只能看着我吃了。”
独孤烽暗道,七哥这招真是狠毒,用美食相逼,还故意在他眼前放着,不得不拿起书籍,继续强迫自己读起来:“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
读着读着,独孤烽不时插一句:“七哥,鲍鱼粥给我留点。”
独孤钰放下粥碗,静看着他,独孤烽又专心读书:“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七哥,这是什么意思,我读不懂。”
独孤钰耐心解释着:“用兵策略,外交手段,出动军队是攻敌的前三方法,最下之策便是攻城。”
“为何?”独孤烽悄悄走到他旁边坐下,似在专心听讲。
“因为光是准备攻城的器械就要准备三月之久,攻城的筑建又要花费三月,将帅控制不住士兵情绪,把士兵像蝼蚁一样驱使使兵力折损,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这就是……攻城是下策的原因?”独孤烽拿着粥碗,一边吃一边问着。
独孤钰静看着他的小动作,独孤烽放下喝光的粥碗,舔了舔嘴。
“多谢七哥讲解,我心中疑惑已消去大半。”腹中饥饿也消去大半。
独孤烽回到书桌前,抬起书细细看着,独孤钰起身看着满天月色,静静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