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学校绘画社团组织野外写生。两百多名学生组成的阵容,自动分为两个派系,浩浩荡荡地出发去了公园。说是野外写生,其实真正画画的人能有几个?
男生都跟在张瑞宣后面百般殷勤,女生都跟着原浩然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在这里要解释一点,原浩然并没有真的退出绘画社,因为原浩然实在是太优秀了,学什么都有超高的天分,所以社团老师死活不肯批准原浩然退出绘画社的请求。
韩思予是了解原浩然的,他最不愿待在人多的地方,所以才会经常一个人出现在香榭大道。怎样才能帮原浩然创造一个清静幽雅的绘画环境呢?当然,这也是出于她的私心,没有其他人的打扰,她就能跟原浩然独处了。对于原浩然来说,与她独处,总好过被一群人吵个不停。
正在她苦思着如何避开众女生的注意力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略带嘲讽的声音:“你个笨蛋,再不冲过去,你的白马王子就要被那群花痴生吞活剥了。”
正所谓冤家路窄,棕熊南总是神出鬼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韩思予一连几天都没跟棕熊说话了,这不,棕熊按捺不住还是主动来讲和了。
“我又没失明,当然看得见。”她毫不犹豫地瞪他一眼。
“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就慢慢折腾吧!我要找我的女神去了。”也许是南辰堇今天的心情不错,并没有跟韩思予一般见识。
韩思予转身的时候,只见某人大包小包地背了一身,有干粮、饮料、太阳伞,还有防晒霜……天!这家伙到底是来写生的还是来度假的?一看就是专门为校花准备的,真是狗腿啊!
韩思予朝着南辰堇的背影狠狠鄙视了一番,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连原浩然的事情都还没解决,怎么把精力浪费在一头棕熊身上了呢?真是昏了头了。还是正事要紧……
收了收神,韩思予看到大队伍已经到达了公园,而那些女生丝毫没有离开原浩然半步,待会儿如果原浩然坐定了位置,周围都挤满了人,那么她岂不是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了?
怎么办怎么办?看原浩然这会儿的脸色显然有些烦躁了,可向来温文尔雅的原浩然是绝不会对身边的同学恶言相向的。真是左右为难,该是她侠女救帅哥的时候了。
韩思予灵机一动,忽然扯着嗓子大喊:“哎呀!好大一只老鼠啊!有老鼠爬过去了,同学们小心啊!”
女生都是怕老鼠的,韩思予这招成功地引起了众人的恐慌,那群女生平时叽叽喳喳的,可胆子却小得很,见到老鼠肯定会吓得大叫。
“啊……哪里有老鼠?哪里有老鼠?”
“救命啊!快跑啊!”
一阵阵尖叫声此起彼伏,众女生吓得抱头乱窜。韩思予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心里笑得一塌糊涂。都没有人亲眼见到老鼠,喊叫声却像接力棒似的,一个传一个,渐渐扩散开来。于是全体女生中陆续响起一片尖叫声。
当然,趁混乱之际,韩思予赶紧冲过去,拉起原浩然就跑:“不想被她们缠着,现在走正是时机。”
原浩然从惊愕中回过神,听到韩思予的话,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是你故意捣乱的,我倒说呢,这么干净的一个公园里怎么会凭空钻出老鼠来。”这丫头总是时刻地给他制造惊喜。
“我这不是为了帮你摆脱那群女生的纠缠嘛!我看得出来你已经很烦了。”经过一年的观察,韩思予自认为已经很了解原浩然了。
原浩然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个人跑了一段路,找了个安静的草坪坐了下来,身后有假山作掩护,相信那群女生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韩思予终于松了口气,这下只有她跟原浩然两个人了,真正的独处啊!
原浩然微笑着,将绘画本放到盘曲的大腿上打开,韩思予偷偷地瞥了一眼,绘本上的图画得很逼真、很传神,不得不承认,原浩然的绘画水平很高。
韩思予又开始心猿意马。原浩然不但长得帅,而且能弹钢琴,还能画画,成绩又好,简直就是十项全能的完美王子啊!想着自己能近距离接触到原浩然,心里不免紧张起来。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原浩然五根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脸红?韩思予晃神中只听见两个字——脸红。什么?脸红!她紧张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有些发烫。天哪!她居然在原浩然面前脸红了,简直太丢人了。
“啊!没什么,刚刚……跑过来有点儿热。”情急之下,她只能扯出这么个借口,倒还算贴切。
原浩然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见韩思予这么说,也就作罢了,低下头继续画画。可韩思予却郁闷了,当初选绘画社纯粹是因为想跟原浩然待在一起,事实上她什么绘画基础都没有,这会儿来野外写生,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她连照着画本临摹都能把苹果画成鸡蛋,更别说是画活灵活现的实物了。
过了一会儿,原浩然见她呆愣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于是忍不住转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你不画画吗?”
韩思予觉得自己不能在原浩然面前丢脸,再怎么不想画画,也得装装样子啊!
“呃……我是在想应该画素描还是水彩,可能画水彩比较好,我先去拿画具。”素描不会画,水彩至少可以乱涂,据说是凌乱的艺术。
没等原浩然再开口,某人已经屁颠屁颠地跑回去了。
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原浩然又一次笑了。她根本不喜欢画画,甚至对绘画一点儿天分都没有,参加绘画社不过是因为他,这些他都知道。他也知道她是个好女孩,活泼可爱,待人真诚,可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比如说感情。
TWO
韩思予从假山后面出来,远远地就听到了一阵阵尖叫声,写生队伍乱成一团,八成是那群女生发现原浩然不见了,这会儿正疯了一样地找人呢!
韩思予不禁又得意起来了,面带微笑地走过去,果然看到那群女生一边叫着原浩然的名字,一边转着圈圈乱找。找吧找吧!有心躲你们,一辈子都找不到。
看了会儿好戏,韩思予嘚瑟地拿了自己的画具,然后又拎着水桶走到湖边打水,却正好看到张瑞宣也拎了一个水桶朝湖边走来,在她身后还跟着某个惹人嫌的棕熊,正寸步不离地替张瑞宣打着伞,真是殷勤啊!狗腿啊!喜欢人家也不至于像苍蝇一样钉着不放吧!唉,连这点儿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还说是IQ200的天才呢!
“湖边太滑了,还是我来帮你打水吧!”听,棕熊南开始献殷勤了。
可惜校花显然不领情,拎着水桶自顾自地继续走,“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韩思予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就你那身材,恐怕蹲下去都成问题吧!”
听到声音,南辰堇和张瑞宣同时回头看到了韩思予。
“关你屁事,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南辰堇射出一记警告的眼神,就像在说:打扰本少爷献殷勤就要你好看。
“怎么骂人呢!真是有损形象啊!张同学,你会喜欢一个整天爆粗口的男生吗?”韩思予是打定主意要好好损一损南辰堇,以报那天在汗蒸馆的仇。
只见张瑞宣微微一笑,脸上没有特别明显的表情:“人生气的时候总是会控制不住的,这并不是选择的标准。”
咦?韩思予闻言皱了皱眉,张瑞宣的这句话明摆着有袒护棕熊南的嫌疑,难道校花真的看上了棕熊?美女与野兽的组合……看起来真是有点儿劲爆啊!
“就是嘛!我这个人平时是绝对不会爆粗口的,只不过看到某些碍眼欠揍的人就会忍不住。”南辰堇趁机反击。
一对二!形势占下风,韩思予暗忖不妙,一定讨不了便宜,还是先撤。
“好吧!你俩一唱一和,我斗不过你们。再见!”一边说着,一边拎了水就往岸上走。
南辰堇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当着张瑞宣的面,他得保持良好的绅士风度。当然,这是装出来的绅士风度。虽说棕熊追校花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不过她就是有点儿心理不平衡。刚刚一番话没占到半点儿便宜,就这么错过机会岂不是太可惜了?
全身的邪恶因子开始作祟,韩思予嘴角一斜,阴险地笑了笑。与南辰堇擦身而过的时候,猛地一个转身,伸出双手,原本以为能在南辰堇背后推上一把,然后成功地把他推下水。谁知意外发生了,南辰堇就像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就在她伸手推出去的时候,忽然一个闪身,韩思予的双手扑了个空,失去重心,直直地向前扑去。
韩思予心头一阵颤抖,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难道就这样惨烈地掉下水去吗?幸好……幸好前面有个人挡着。危急之下,管他前面的人是谁,能替她挡下就成了。
三秒钟之后,随着一阵惊叫声响起,张瑞宣很不幸地“扑通”一声落水了。这个……可以算是舍己为人吗?韩思予站在岸边愣住,看着不停在水里扑腾的人,彻底石化。
不懂水性怎么办?想救人也救不了。就好比旁边的某头棕熊,脚步来来回回的,就是不敢下水,只能看着心仪的女神在水里挣扎。旱鸭子的悲哀!
“天哪!怎么会这样?臭丫头,你干了什么好事?”南辰堇有种想掐死韩思予的冲动。
韩思予被他的吼声彻底吓呆了,她也不会游泳,能怎么办?大喊呗!
“救命啊!张瑞宣落水啦!快来救人啊!”所幸她有一副好嗓子,叫起来能惊动四面八方的人。
于是没多久,人流就纷纷汇集过来。绘画社里那些平时老是围着张瑞宣转悠的男生听到声音,也都赶了过来。只是这将近十一月的天气,透着丝丝的凉意,下水一定更冷。几个会游泳的男生面面相觑,竟然却步了。
南辰堇急得七窍生烟:“你们这群孬种,还算不算男人啊!快点儿下去救人啊!”
几个男生听了他的话就不高兴了,反驳道:“你有种,你下去啊!这么冷的天下水,脚抽筋了怎么办?”
南辰堇气绝,他要是会游泳,还用得着站在这里跟这群人废话吗?回头看看在水里挣扎的张瑞宣,他再也等不下去了,脱了鞋子就要冲下去。就算有危险,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张瑞宣受伤。
韩思予看到南辰堇脱鞋,赶紧伸手把他拉住:“喂,你疯了啊!你又不会游泳,下去找死啊!”她还真没想到南辰堇会不顾生死地去救张瑞宣,这一刻,她竟然对这头棕熊生出了一丝佩服。
“难道你要让我看着她淹死吗?这全都是你害的,还有脸站在这里说话。闪开点儿!”南辰堇不耐烦地将她推到一边,这会儿他可没有闲情跟她斗嘴。
“嘁,还不是你自作聪明地闪开了,才害到了张瑞宣。”韩思予虽然心系张瑞宣的安慰,但无论何时,她好像都忘不了和南辰堇吵嘴,此言一出,南辰堇的怒火更加高涨。
“你还有理了?我懒得跟你废话,我现在要下去救人。”他失去了耐心,扭头就要下水去,可正在这时,一道强有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让开!”随后,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像箭一样飞入水中。
别人或许没看清楚那个白色身影是谁,可韩思予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除了原浩然,还能有谁?
南辰堇一只脚刚刚伸向湖中,惊愕地看着那个白色身影将水里的张瑞宣紧紧抱住,游上了岸。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片掌声,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围了过去。
张瑞宣落水时间过长,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原浩然不顾自己全身湿淋淋的,迅速把张瑞宣抱到草地上放下,一边对她实施急救措施,一边不断拍着她的脸大喊:“张瑞宣,醒一醒!快点儿醒过来!”那紧张的神情,充分说明了他在害怕,就像害怕失去他最珍贵的东西一样。
韩思予站在一边,傻傻地看着原浩然俯在张瑞宣身边那一脸着急害怕的模样,心里突然不是滋味了。原浩然竟然这么奋不顾身地去救张瑞宣,而且这么紧张害怕,生怕张瑞宣出什么事情。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在猜测原浩然和张瑞宣的关系,两个人很早以前就认识,而现在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冷眼相对。可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又是说不出的紧张害怕。根据这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俩的关系一定不寻常。
原浩然至今对张瑞宣不能释怀,证明什么呢?想到这里,韩思予忽然听到“咯噔”一声,仿佛是自己心碎的声音。
原浩然做完急救之后,仍不见张瑞宣有起色,惨白着一张脸躺在那里,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这湖水太冷了,张瑞宣身子这么娇弱,我看要送去医院才行。”旁边有同学这么建议。
原浩然觉得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于是二话不说抱起张瑞宣,火速地冲出人群,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冲出去的时候狠狠地撞了韩思予一下。他扬长而去,韩思予却重重地摔倒在草地上,不小心扭了脚。
当锥心的刺痛感传来,韩思予疼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围观的人群散去,根本没有人管她是不是受伤了。这一刻,无法言喻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伴随着脚踝处传来的疼痛感,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南辰堇重新穿好鞋子,正要跟着人群离去,却听到了韩思予“呜呜”的哭声,转过头才发现她摔倒在地上。
“喂,你在干什么?该不会看到原浩然抱着别的女生走了,你觉得委屈,所以赖在地上装可怜吧?”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她,没有要伸手拉她起来的意思。
韩思予皱了皱眉,心里想着绝对不能在这头棕熊面前丢脸,于是立刻伸手擦了一把眼泪,没好气地说道:“笨蛋,你以为我愿意啊!我的脚扭了。”
南辰堇闻言挑了挑眉,狐疑地瞅了一眼她的脚踝。韩思予穿着厚厚的鞋子和袜子,让人一点儿都看不出她脚踝的伤势。可从她痛苦的表情上看,这不像是装的。再说这丫头也没有必要装给他看,人家原浩然都走远了。
“真是麻烦,上来吧!”他撇了撇嘴,有些不耐烦地蹲下身子。
韩思予奇怪地看着他,问:“你干什么?”
“你不是脚扭了吗?难道还能走路吗?”被她一问,南辰堇更加不耐烦,却没有打算丢下她一个人走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