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茉低头看眼表,起身伸了个懒腰,该到学校准备上午课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小家伙再见,有空可以找我玩。”
“小姐姐再见。”宁郁然懂礼貌对她挥挥手告别,转头对苏南枝眯眼笑着,“小枝,走吧,我带你去约会。”
“说过你多少次,不许学你爸爸说话。”苏南枝笑捏下了他的鼻头,牵着他软乎乎的手掌心,依旧有点担心,“你妈妈找不到你,不会担心吗?”
“不会呢,”他倒是满不在乎地对她笑出一排洁白牙齿,低着头对他吐露心事,“妈妈不在的时候好想她,可是跟妈妈在一起了,又觉得有太多的约束。”
“你多幸福啊,还能跟自己的亲妈妈在一起。”苏南枝轻轻叹了口气,步伐悠缓地走在投着剪影的小道里。
宁郁然脸色微僵了下:“小枝,你……”
苏南枝冲他笑了笑:“我是个孤儿,五岁时候就被我现在的母亲捡到,才能活到现在。”
小家伙神色有些恍惚,盯向她的眼眸黑亮闪烁,认真乖巧,也夹带一丝丝心疼。
小鞋子停下来,用力攥了攥她软软手心,嗓音稚嫩却认真:“小枝,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啦,你有我,实在不行……还有爸爸陪着你呢。”
她感受到孩子微热的掌心,胸口泛起暖意,随着阳光一起浸透入心里。
“不难过了。”他拉着她的手,翘着双脚,给她擦去眼里掉出来亮晶晶的水珠子。
爸爸说过女孩子的眼泪是珍珠,不能随便掉,他都默默记着。这是第一次看到小枝流泪,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
苏南枝摸了摸自己湿湿的脸颊,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这些年关于父母的一切,她从没去认真想过,连跟宁御城和夏茉都极少说起。
但心里却始终抱着一个期许,好想找到他们,亲口问问当年为什么要把她变成一个孤儿。到底是不得已还是不爱?为什么这些年从没有找过她?
轻轻地叹了口气,多想都是自扰,她不会再对这件事抱有任何期望。
于是俯下身轻捏小家伙的脸:“不聊这个了,等下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小枝,我要先去把我的行李拿着。”宁郁然挺起坚硬的小胸膛,拉着细细手腕往小树林里走。
走到林子深幽处,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扒开树丛,里面竟然摆着一只小行李箱,有点脏,里面都是胡乱塞着的衣服。
“天呐,你离家出走多久了?”苏南枝看他拎起行李箱,淡定自若掸着上面的灰尘。
宁郁然毫不在意地一笑:“没多久啊,才两天嘛,你看我不是活下来了嘛,而且还遇到了你。”
“真是有够疯的,”苏南枝抓起她的小手,“我们吃过饭,我把你送到你妈妈那里去。”
“那好吧。”
郁然勾着女人的手指,带着苏南枝来到他秘密找到的小吃一条街,炒鱿鱼烤肉串臭豆腐,应有具有,本不太饿的苏南枝,闻这味道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一顿饱餐下来,宁郁然手上攥着五串烤肉烤肠,还嚼个不停满嘴是油,不忘伸到苏南枝的嘴边:“小枝,你也尝尝啊。”
苏南枝叉着一盒奶油布丁,笑着低头咬了口,“嗯好香。你吃,这两天都没吃饱肚子吧,今天晚上你必须得回家,听到没?”
宁郁然撅了下油腻腻的唇角:“知道啦,小枝你好啰嗦,我们约会时候能不能别提别的事?”
这一下午,陪他又是在儿童乐园玩,又是买各种零食的。小家伙对“约会”这个词一知半解,权当自己享乐。不过也好,他妈妈多病,想来很少有机会带他这样畅玩。
牵着他,伴着悠悠的夕阳走在回家的路上,苏南枝低头看他吃饱餍足的脸,笑掐着他水灵灵的脸颊:“走吧,回家去了。”
小家伙的脸就是嫩,出水芙蓉一样看着让人忍不住上手。
来到温信子的住所,苏南枝仰头看着这栋公寓,微笑着道:“你上去吧,我在这看着你。”
“你不上来一起坐吗?”宁郁然抓着她的掌心不肯放,嘟着嘴问。
苏南枝笑着摇摇头,“不了,你妈妈应该不喜欢见到我。”
“可是我好舍不得你。”
他拉着她的手掌心晃啊晃。长这么大,不是在国外孤独地学习着,就是被爸爸长期管束在家里,追求爸爸的女人不少,想巴结他的也不在少数,从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尽心尽力地陪着他玩,带他去吃那么多好吃的,与他倾诉她的一切……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他可是宁御城的儿子,眼光怎么会差。遇上这么好的女人,他是绝对不会输给爸爸的。
“去吧,想我的话打个电话给我。”苏南枝温和地把他推进楼道里,冲他挥手,“拜拜,下次见。”
“小枝……”宁郁然拧着细细的眉头,站在二楼的窗口,看女人娇俏的身影离开,心里好像揪着什么一样,疼疼的。
他转过身上楼,淡淡然叹气,上到四楼去却见家门没有关。
“妈妈?”宁郁然小心脏“咯噔”了一下。
突然想起电视剧里那些入室抢劫的画面,忙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尖刀,抖着小手,小心翼翼走进去。
“妈妈你在吗?”
他又喊了好几声,却没有得应答。
在他紧张地四处张望时,突然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下。低头看去,竟然是妈妈!
她躺在地上脸色苍白,不省人事,脚上还穿着运动鞋,想必是刚回家来就晕倒了!
“妈妈!”宁郁然吓懵了几秒,连忙跪下来去听妈妈的脉搏,跟呼吸一样微弱。
他不敢哭,颤抖着双脚爬起来,趴在电视柜前拿起座机,抖着手指拨号码。
小枝、小枝……他上牙用力敲着下牙齿,不断喊着苏南枝的名字。
苏南枝还在等回家的公车站,接到了这个陌生号码:“喂,请问哪位?”
“小枝救救我妈妈!我妈妈晕倒了!”
那头求救的声音传来,令苏南枝身板一僵,转身就奋力往回跑:“快拨120!等等我,我马上过来!”
宁御城一袭沉黑衣服靠进真皮沙发里,优雅眯着眸子,轻摁眉心。
这场酒会很无聊。
没有苏南枝,御峰集团的合作倒是很顺利,但负责此次签约的却不是她,一个油光满面的大汉,满脸褶子的笑容看着让他头更疼。
低头去瞧手机,也没有她的电话,不是说下午她也会出席么?签约都结束了,接近尾声,她还没到。
正想着,忽然一个电话打进来。男人眸子意外了下,上面跳着“南枝”二字。
他轻咳了声悠然起身,在众人视线瞩目下走出包房,压沉嗓音正准备质问。
然而一接通电话,传来的却是她带着颤抖、依旧努力稳定的嗓音:“宁御城,温小姐突然晕倒了,我跟郁然都在救护车上,你、你快点来一趟吧……”
男人剑眉用力拧了下,嗓音沉冷,猛地撞开门回房,披上外套拿起公文包,不顾身后人的呼喊,冲出饭店:“哪家医院?等我,马上到。”
十分钟的飙车,他的车子停在医院门口。
救护车也刚到没多久,担架直接把女人孱弱的身子往楼上抬,苏南枝和宁郁然小跑着跟在后面,宁御城下了车,皱眉往楼上走。
天色阴沉,这场手术结束得晚,提吊着走廊三个人的心。
阿妈也急匆匆地赶过来,深一脚浅一脚,褶皱的手抹去泪,呜咽嘤咛地一把抓住宁御城的手:“御城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信子恢复了吗?怎么样啊到底!”
苏南枝抱着睡熟的郁然抬起头,疲倦地眨了下眼。阿姨看上去五十多了,痛苦得好像躺在里面是自己的女儿。
宁御城冷硬的面颊动了动,手掌握住女人的掌心:“您放心,已经在手术了,等结果。”
“我的天哪,怎么会弄成这样,怎么会突然晕厥啊,这几年一直都好好的。”阿妈急得在原地打转,照顾了信子那么多年,感情深如母女。
“靳南今天外省出差了,现在也在赶回的路上。”宁御城轻抿薄凉的唇线,抬腕垂首,扫眼腕上金表,“应该还有半小时不到就能赶来帮忙手术。”
“好、好,靳医生来我放心的。”阿妈用力点头,叹了口气转身,注意到了坐在一边的苏南枝。
她眉头皱了下,慢慢踱步上前,仔细观察着苏南枝的脸。
“阿姨。”苏南枝扬起下颌,礼貌地对她点点头。
阿妈却没理睬她,眼里反而流露出敌意,转身拉扯着男人的衣袖:“御城,这、这是谁啊?”
宁御城直起身,走到苏南枝身侧,郑重其事淡淡开口:“之前跟您说过的,我女朋友。”
“女、女朋友?”阿妈表情僵了下,不悦地撇着唇瓣。
再次打量起苏南枝,从上到下,肆意地望个遍,从唇角溢出一声嗤,“瘦成这样,也没比信子好到哪去啊。”
能感觉到面前女人的敌意,苏南枝抿了下唇角,知趣地敛首不语,抬头瞧眼宁御城:“我去找间病房,让郁然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