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枝意识清醒过来时,身上换了件干净的白色睡袍,她浑身酸痛地动了动手指,眨了下疲乏的眼皮。
入眼帘的是陌生纯白的天花板,吊灯却是经过精心装饰的欧式风格,亮着浅橘色的灯光。
陌生的床,陌生的气味,迫使她从床上爬起来,撑着倦怠的身子,警惕地左右环视一圈。
起身后从体内最深处传来的疲倦和酸痛感她一点也不陌生。
呼吸骤然一沉。她猛地下床,刚要推开门,外面正好有人走进来,猝不及防相撞,一阵盘碟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小……小姐,很抱歉!没有受伤吧?”那被她撞得险些跌倒的佣人,突然表现得很紧张,拿着纸巾给她擦拭身上的污渍。
苏南枝眉头攥了下,“你是谁?”
佣人不敢怠慢地一边蹲下来收拾,一边回答,“我是薄少爷家的佣人……”
话还没说完,突然她身后赶来一道脚步声,随后,便见她身子被从后踹出去好远。
顿时吐出一缕鲜血,点染在奶白色的瓷砖上尤为鲜明刺眼。
佣人趴在地上颤颤巍巍,混着血含糊不清地求饶,“马爷饶命……”
“薄爷亲手煮的几个小时的汤,就被你这粗手粗脚的贱妇糟蹋了!”
苏南枝抬起头就看到一头染满紫毛的脸,用力攥了下拳头,她不太陌生,依稀记得在车上见过,还咬过这男人的手指。
“呦,让苏小姐见笑了,家里佣人拙笨,我带出去好好调教。”紫毛注意到她的目光,笑笑挥手。
几个身强力壮保镖状的男人扑上面,粗暴把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佣人拎起来。
那佣人哭得用力摇头,连忙慌乱抓她的衣襟,“小姐救救我……我不想死……”
苏南枝心软了下,看她还是个50多岁的妇女,大概是个有家要养的。
她一把抓住妇人的手臂,淡声道,“不过失手打了一碗汤而已,有必要么?”
“有没有必要可不是苏小姐说的算。”紫毛瞧她一眼,还记着手指上的伤,对她讲话格外不客气,“还是说你想重写咱薄爷的家规?”
“我可没这个本事。”她拳头拧了下,大致心里有了数,她是被一个姓薄的男人绑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
“知道就好,”紫毛蔑笑一声,给保镖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带走?”
她深吸口气,上前挡在那妇人面前,“汤也是我弄泼的,我跟她恰好撞在门口,你要罚她,也捎我一起。”
紫毛不耐烦地攥着拳头,一整条胳膊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刺情,尤为恐怖,“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烦,处处跟我对着干!”
苏南枝张了张嘴正要应话,身后传来低沉稳重的脚步,“出什么事了?”
屋子里人都愣了,纷纷看过去,紫毛立刻顺了,笑眯眯,“薄爷……”
苏南枝这才是第一次正视这男人的脸,皮肤冷硬透着古铜色泽,穿着修长的风衣,内里衬衫开了扣子,露出一方健硕的肌理。
他那张脸干净冷硬,很俊,怎么看都没有伤疤的样子。可苏南枝很确定他就是在商场挟持自己的人,这双冷毅泛寒的目光她该不会认错。
薄郁垂眸打量了下地上狼藉,再看被护在女人身后的佣人,呼吸微松,对紫毛挥手,“带人下去。”
紫毛连忙告状,“爷,这佣人不识规矩,把你亲手熬的雪梨汤洒成这样,你看……”
男人脚步顿了顿,颔首,“依家规处置。”
“是。”紫毛得意朝苏南枝勾了下眉毛。不顾那妇人嘶吼大叫,直接连拖带拽地拎了出去。
惨叫声,被隔断在冰冷的卧室门后。苏南枝紧紧攥着拳心,感受到呼吸在胸腔深处越来越困难。
她不知道他是谁,但从他皮带处一直别着的枪支看出定是混道上的,且名头一定不小,能在美国盘下这么一大处房产。
彼此空气里只剩对方的呼吸,男人淡淡迫近一步,她就后退一步,满脸冷冷的警惕。
“想让我救那个佣人?”他笑了问。
她硬生生别着头,“随便你,你家的事我管不了。”
她是管不了,可还是忍不住担心。这男人手不干净,害过多少人她管不住,但无法忍受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摧残。
他手指捏玩她的下巴,声音轻飘飘的,“倔得不行。”
手指流连往下,摸她睡袍打着结的地方,好像是故意提醒她身上衣服换了,“想穿什衣服,我让人给你送来。”
她果然如遭雷击,脚步颤抖地往后退了好几下,捂紧睡袍,“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他不提醒,她差点忘记了刚起床时那种身体钝痛的酸涩感,就像被人一遍遍凌迟过的痛。
男人淡淡勾唇,“我以为你应该很敏感,刚起床就该感觉到了。”
她眼眸煞然掠过一丝惊恐的神色,用力抓住睡袍的一角,呼吸重了几分。
不敢置信地咬紧唇瓣,好像要咬破,“你……强了我?!”
他云淡风轻地勾眉,将她狼狈的表情收入眼底,“不然?指望我好吃好喝供着你这个俘虏?”
“混蛋!!”
羞耻感让她浑身苍白没力气,却还是使劲全力在男人脸上扇下一巴掌!
作为女人,她的贞洁就这样毁了。
她双腿一软,抱着自己的身体,无力滑着墙壁跪坐下,眼泪无声跌落。
手掌用力握住脖颈处的那枚戒指项链。
颤抖,无尽地握在手里发颤。
看她那副仿佛突然崩了弦的模样,眼帘莫名被什么刺痛了下,无意识伸手去拉她。
“别碰我!!”她尖叫着逃避开,警惕得像受惊的小鹿。
男人的手生生僵在原地,冷哼一声抽回。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个不知好歹的玩意。
脚下不小心踩沾上了点雪梨汤汁,他盯着许久,自嘲地勾起唇角,不知道自己是抽了什么风,竟会想起给她煮雪梨汤,听说这玩意滋补身体,调阴补身,却是糟蹋了。
按照他暴戾的性子,不会让那个洒了汤的佣人好活。。
男人俯身,随意用纸巾揩了下地上的污渍,冷冰冰砸进垃圾桶,“楼下有饭。”
她在床上一呆就是一整天,还没好好吃饭。
“滚!”她此刻哪里有胃口,红着眼睛,一脚没好气把垃圾桶踢翻了。
他啧了声,不悦看着满地狼藉。
“野女人!”
“不吃饿死算了!”
他已经纡尊降贵跟她好言好语,这女人不但不给面子还敢甩脸色!
“砰”一声砸上门,用力锁上。
就当是他发了一次疯,不会再犯!
苏南枝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心里那根最底防线被冲破,咬唇瓣,不停抹擦着眼泪。
她在想上天为何总是如此折磨她。他们儿女双全,感情渐愈,明明就要抵达长久的终点,可偏偏这时她的身子……
脏了。
——
夜里静得可怕,男人在美国警局里徘徊良久,坐立难安了一整天。
从国内安城公安联系到了这里,美国局长亲自出面,他看过监控视频,确认是老鬼的车。
他问老鬼是谁,局长说是华人,东边角最昌盛的一家金华赌场就是老鬼开的。只是这男人形迹诡秘,或者说根本无从探查。
这群废物警察没有谦虚,一整天过去了,竟然连电话都没有来一声。
宁御城再也等不了,掐了第五根烟,踏进警局,用力拍案,额角青筋骤露。
在公安工作的中国警员连忙上前,好言相劝,“宁先生,我们已经很努力在找了,可洛杉矶那么大,老鬼狡猾得不行,现在还跟国内地下党周沉勾结一气,真要寻到实在太难……”
男人呼吸沉得可怕,他知道国外警方效率低下,却没想到竟敢浪费他一下午的时间,冰冷十指狠狠攥紧,一字一句咬着齿吐出,
“告诉你们局长,我没有时间陪他玩。2分钟内把现有线索和监控视频传到我邮箱。”
他没有开玩笑,在美国虽然不如安城那样熟络方便,但要端一个局子还是不费力的。
这警员听说过宁御城的大名,连连点头不敢怠慢。男人折身上车,冰冷身影钻入车内,打开电脑,调出邮箱。
再次仔细观察这看过无数遍的监控画面,车牌号被遮挡,苏南枝被拎着扔进车里,一直在挣扎。
男人双手交叠放在下颌,一颗心揪起。
他一遍遍调看,一遍遍寻着有没有可行线索。赵特助对他叹了口气,“宁总,我看今天是找不到了,都快天亮了,您……”
不休息吗?后面的话没敢说,怕挨骂。
最后还是无疾而终,但他此刻也接到顾宸深抵达美国的消息,思忖再三,带着小橘子去接机。
顾宸深领着卢清舞出了安检口,迎面就看到抱着小女孩的男人,他身形依旧高大,此刻却笼上一层令人心疼的落寞感。
小橘子趴在男人肩上睡着了,似乎在爸爸怀里总能很安心。
他领着卢清舞,拖三个大箱子,快步上前,蹙眉低问,“怎么样?”
宁御城沉重地摇头。不知是否抽了过多的烟,呼吸觉得难受不畅,胸腔深处像是堵着什么一般,又疼又密。他的直觉,她定是受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