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出什么事了?”宁苏雪怔怔跑出房间,看宁御城几近铁青的脸色,担忧低问。
宁御城沉默捡起手机,阔步消失在长廊深处。
婚礼内部乱成一团,陆姝云满脸是泪地跪坐在地上,门口的媒体声音络绎不绝。
宾客们陷入大片的混乱,议论声纷纷扰扰,视线各异地望着陆姝云。
灯光放暗,舞台帷幕拉了下来,主持人在陆姝云身边蹲下,晃着她的肩膀:“陆小姐,现在应该怎么办?外面都闹成一片了!”
陆姝云眼神空泛地跌下身子,无助地摇着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御城呢?御城他人在哪里?!”
帷幕被拉开一个角,“唰唰”的闪光灯照射过陆姝云苍白的脸。
安城的媒体狗仔不会放过这么劲爆的大新闻。
“不要拍!不要拍!”
陆姝云疯狂到急红了眼,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坐起身,拨开帷幕冲出去。
她血红着眼睛,见到相机一把夺过,狠狠愤怒砸碎在地上。
一袭代表着庄严与幸福的雪色纱裙,此刻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模样。
而这个原以为今天过后就能得到一世幸福的女人,今晚就此以悲剧收场。
洛城第一医院。
男人薄凉深长的影子立在房门,一米九的高大身影压迫着窄小的走廊。
他两指间夹烟,薄凉深吸一口,缓缓吐出。
“薄总,您吸太多烟了,您的身体……”方特助略担忧地望他摇晃难定的身影。
薄总从昨天下午到达洛城后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工作,深夜三点多才睡下,今早七点又起床继续开会。
现在已是近深夜两点,薄总不仅没闭眼,还抽了近一包烟的量。
换做谁的身体都受不了啊。
薄靳深淡淡抿着唇,口齿间溢满了烟味。
他不是个爱抽烟的人,但看着苏南枝躺在里面不省人事,唯有烟能控制住胸腔深处的烦躁难安。
医生进进出出,每次手中都拿着血袋,薄靳深更是不敢打扰。
“肇事司机查到了?”他淡淡把烟摁入垃圾桶,低敛着眸问。
方助理低头暗自叹气:“人是卢肃派的,因为苏小姐从顾宸深的房间出来,正好被卢肃的人逮了个正着。”
“一场车祸,两个司机当场死亡。”男人冷笑中又点燃一根烟,手指泛抖。
“卢肃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
方助理无奈摇头,面露惋惜,“现在只能寄希望,苏小姐会没事了。”
宁御城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然逐渐露出鱼肚白,而苏南枝还没出手术室。
“情况怎么样?”
他步伐生冷走来,方助理忙对他做出了“嘘”的动作,指了指在长椅上睡着的男人:“宁总,我们家薄总刚才才睡着。”
宁御城浅扫了他一眼,胸口覆着闷气。
男人声线低磁,有如浮着薄冰:“苏南枝生命垂危,他在这睡觉?”
方助理皱眉:“这也不能怪我们薄总,他身体本就不好,抽了近两盒烟,都摇摇欲坠了还不肯睡,我往他茶里加了两片安眠药,才勉强让他睡着。”
宁御城没心思听这些,眉宇沉着低凝:“手术近七小时了,还没结果?”
“医生说成功率六成。”方助理低声答,“但那么久过去了,着实让人心慌。”
他话音刚落下,突然手术室的房门推开了。
医生面露疲倦走出,视线淡淡扫了眼走廊里的几人:“谁是家属?”
宁御城未曾犹豫地上前一步。
“是这样的,病患现在仍未脱离危险,她动脉受损失血严重过多,我们从血库调的血量不够,需要输血。”
“我跟她是同血型。”宁御城微许颔首起身,声音温淡。
他夺了苏南枝初夜的那晚,苏南枝被他粗暴的动作弄伤,当时专门请了私人医生为她查看,才发现,他们的血型恰好相同。
“输血量很大,最好再找个人一起。”医生淡声提醒,视线落在熟睡的薄靳深身上。
方助理坚决摇头:“以薄总的身体不行的,我不能让薄总冒这个险。”
宁御城淡淡对医生扬笑:“就我一个。”
医生领着他抽了次血检验后,颔首,对候着的护士道:“带这位先生去输血。”
冰冷的输液管插入皮肤内,看着管子里注入深红的液体。
明明是在往身体外抽着血,宁御城的胸口处却充斥着温暖与柔软。
能以这样的方式拯救她,他甘心情愿。
宁御城一觉睡到中午。
他猛地坐起,却扯动了胳膊上的伤口。
“宁总,您醒了。”
旁边,响起赵特助的怯懦低声。
之前骗了宁御城的事,让他多少觉得心虚。
宁御城却没多在意,微许蹙眉,醒后第一句话就关于苏南枝:“她呢?”
“宁总放心,五小时前,医生说苏小姐已经脱离危险了。”
宁御城深喘息,心跳像是经历了过山车那样一番大起大落后,最终安定下来。
手他不由分说掀开被子下床,脚步微颤走至门前。
“我送您过去。”
这次赵特助没有再劝他,而是主动上前扶住男人的手臂。
隔着重症监护室的厚玻璃,能看见苏南枝依旧虚弱,身边堆着各种冰冷仪器。
她眉头紧锁,肤色苍白如纸,身子好似又瘦了大圈,单薄得仿佛被风一吹就走。
他淡淡望着,视线深邃沉落。
便是这样静默地站了许久,身后护士见他如此执着,忍不住开口:“宁先生,您才输过血,还是去躺着休息吧。”
宁御城淡淡回头:“我什么时候能进去看她?”
“现在还不行。”护士摇摇头。
宁御城颔首,眸中蒙着一丝失落。
“不过宁先生你有什么话,我可以进去跟病人说。”
他沉默许久,淡淡张了张唇瓣,似乎有话要说。
但他顿了许久,才徐然开口:“我只是想看看她。”
“张护士,001号房病人好像醒了。”路过的医生敲了敲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提醒道。
“诶,好。”那护士对宁御城点点头后,开门走入房间。
宁御城站在窗口,视线期待地看着屋里的情况。
护士走近床边,记录下了仪器上的数据后,俯下身对半睁着眼的女人低声说话。
宁御城蹙眉看着连睁眼说话都困难的女人,拳头在袖中紧紧攥着。
护士低头对她说了什么,她忽然开始缓慢地转头,模糊空洞的眼眸望向窗口。
猝不及防的对视,令宁御城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神情。
护士俯在她耳边,听她蠕动的唇瓣挤出的声音,点点头,然后转身打开了房门,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宁御城:“病人说想见你一面。”
她话音刚落,宁御城迫不及待走入房间。
“最多十分钟啊,宁先生。”房门关上前,护士低声提醒道。
屋子里充斥着难闻的味道,宁御城颀长身影平静地走入,深吸一口气,靠近那具娇弱的身躯,缓缓蹲下身。
她的手安静搁置在身边,手腕瘦得能看到淡蓝色的青筋。
她微张着毫无血色的唇瓣,视线微垂,半睁着眼看他。
宁御城叹了口气,胸口揪疼,忍不住紧握住她的手。
看得出她不想被他触碰,却没力气反抗。
她视线忽落在男人穿着的衣服上。
宁御城低眸,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新郎服,还没换下。
她冲他扬起一抹淡笑,微张着唇瓣想说什么。
他连忙俯低身子,靠在她唇边。
那细柔如丝的声音,浅落在他耳侧:
“新婚快乐。”
宁御城身体一僵,头脑空白。
胸口好似堵着什么,很难受。
“别说话了。”
他有多心疼,眉头蹙得便有多深淡淡蹙眉。
苏南枝唇角弯如月牙,动了动手指,让自己的手离开他的掌心。
“肇事司机找到了么?”她又开口。
“还没,但大致知道方向了。”宁御城沉稳着嗓音,令人安心,“你不用担心这些,安心养病就好。”
她细细喘着气息,苍白的唇色一张一合的,说话已经很吃力了。
“我有个东西不见了。”可她还是坚持着,声音急促,“我有一条项链,你记得吗?”
“项链?”
宁御城忽然想起来了。她脖子上的确一直戴着一朵四叶草的项链。
现在却不知去向。
他平静颔首:“我帮你找回来。”
“真的?”苏南枝眯着眼眸,微勾起唇角,努力做出一个高兴的神色。
“我什么时候对你食言过。”
他宠溺淡笑,轻轻帮她把发丝捋到耳边。
“好多次呢。”
她也笑,“好多次你说不要我了,还死皮赖脸回来找我。”
他眸底盈着宠笑,低眸轻吻着她的手背:“那是为什么,你还不明白?”
“我困了。”她平静地笑,一点点闭上眼。
他顺从地颔首,给她盖好被子:“我回来前,你想想怎么跟我解释把邀请函卖出去的事,嗯?”
她躲在被子里“咯咯”笑了两声,闭着眼睛装作没听见。
视线漆黑中,突然额头被一个温热的东西触到。
她还没来得及睁眼,男人低柔贴着她耳畔:“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