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舒院，叶向晚房中整夜烛火都没有灭。
霜儿站在一边昏昏欲睡间栽倒了好几次，可每一次醒过来，叶向晚都是端坐在桌案前，面前摆置着一张空无一字的泛黄信纸与磨好的已经发了混的墨水。
“小姐，若是今夜不写，就算了吧，快去歇着！”霜儿看了看外头的鱼肚白，明白已经丑时过半，清晨总是冷得很，她不停地打着哆嗦。
叶向晚自顾自地起身，她正要松一口气，却没想到叶向晚一撒手就把披风砸在了她的身上。
“怕冷就穿着。”叶向晚已经盯着那张信纸，摆置在桌案上的双手不停地攥紧。
霜儿一愣，赶紧把披风取下来盖在了她的肩上：“小姐，霜儿这不是想要你去休息么，你看着天色，再不睡，待会儿可就辰时了，辰时老爷就离府了！”
“我偏得要等到他离开。”叶向晚不紧不慢地说着，往半掩的窗子探了一眼，冷冷道。
她没有想到叶向晚和李柔雨会这样直截了当地杀了雪吟，从而嫁祸给了卢氏，这件事情，犯错的是她，大意的也是她。
她还以为，这段时间，晴芳院一定会死寂如深潭里的水，一丝涟漪都不敢泛。果然是她猜错了。
原来，叶婉玉和李柔雨可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她故意让枫管家拖延了实施刑罚，就是为了等到叶常旭出门后好向左氏求情。
这样一来，不论卢氏和叶画卿是否站在她一边，以后都会将她当成恩人。
少一个敌人，就多一个朋友。
叶画卿柔柔弱弱，颇得傅玄关心，她完全可以借助着叶画卿来探听皇室的消息。
想着，她又一下勾起了唇。
霜儿见她忽地又笑了，赶紧揉了揉眼睛。
红烛燃尽的时候，天正好亮了个彻底，辰时过半，旭日东升。
叶向晚一脸憔悴，梳洗过后特意没有施加任何粉黛，直接让霜儿搀扶着她去了康寿院。
冰凉的露水沾湿了绣花鞋底，她扫了一眼，再一次设想待会儿会发生的事情。
而她刚转过圆形拱门，就瞧见了叶画卿跪在院中的背影。想来她应该知道叶常旭今日要离开，就来求左氏了。
这叶画卿，倒也不是那么笨。
“三妹妹。”叶向晚略显关切地唤了一声，失魂落魄的叶画卿如同没有听到一般，瘫软的身子没有任何动弹的意思。
她绕了过去，这才发现叶画卿已然昏了过去。
在晕厥当中还保持跪着的姿态，倒是令叶向晚惊诧。
“霜儿，赶紧让康寿院的侍卫把三妹妹送到药庐去！”叶向晚吩咐一句，随即就迈上游廊走到左氏卧间门前。
“笃笃笃”。
“谁啊！一大早扰人清梦！”雨嬷嬷端着洗漱的水盆出来，眼见是叶向晚那落寞的样儿当即“呀”了一声。
“二小姐，真是不巧，老夫人身子抱恙，刚起床就又睡下了。”
雨嬷嬷略显躲闪地说着，绕过她的身子兀自往外头走。
很明显就是为了避开她。
叶画卿在外头已经跪了一整夜，可康寿院的下人们却无动于衷，她好歹也是一个小姐，想来，一定是左氏下了死命令。看来，三房在左氏心里头的地位是完全被瓦解了。
叶向晚心底一怵，倒是有些庆幸叶婉玉没有把人丢到灵舒院来。
“是晚儿吗？进来吧！”左氏阴沉的声音从房间里头传了出来。
叶向晚应答一声，又与雨嬷嬷闲话了几句才是提着裙摆进去。
余光是谨慎地将整个房间打量了一通。
左氏是从锦凳边走过来的，明显地印证了雨嬷嬷的假话。
“外人扰人的事儿太多了，你祖母老了！”左氏叹了一口气道，对着铜镜里头苍白的发，不住地摇头。
左氏略显不悦地摆了一下手，可手刚伸出去就被叶向晚捉在了小手当中，二人极为亲昵地坐在了一块儿。
“祖母不老，精神矍铄得很，晚儿可有些年月没有和您坐在一块儿了！”
“是啊，谁让你之前那样胆子小，见了我啊，别的小姐都是迎上来说吉祥话，反倒是你不停地往后退。”左氏凝着神回忆道。
这些，叶向晚自然记得。
当初，是叶婉玉和她说，左氏不喜欢话多无礼的小姑娘，自己这才一再压制自己的性子。可没想到，偏偏是性子最为乖张的叶环屏讨得了左氏的欢心。
而叶婉玉凭借一张巧嘴同样赢得不少好处，如果不是因为李柔雨霸着叶常旭的缘故，想来左氏更愿意让李柔雨当主位一些。
“晚儿年纪小，若是有做得不对的，祖母定是要指出来！”叶向晚恭谨说着，脸上仍旧带着几分笑意。
“好了，说正事吧！大早上过来找我，我可没见你什么时候有这等闲情逸致。”左氏抬手掐了一下她的小脸说道。
叶向晚赶紧换了一副神情，脸上顿时凝重起来。
“祖母，您应当也是知道了，沐光院里头的卢姨娘心机叵测……”
左氏抬着眸子冷哼了一声，让叶向晚不得不更加小心。
“可我见卢姨娘一向柔弱，不善言辞，平时在祖母面前也是不争不抢……”
“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让雪吟在人参里头下毒！”左氏扭头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晚儿，让雪吟下毒，那要害的可不是祖母我，而是你啊！”
“你怎么还要替她说话呢？”左氏狐疑地扫着她。
叶向晚只是叹气，眉间的憔悴一下铺洒得淋漓尽致：“祖母不知，晚儿的亲娘过世得早，晚儿一向拿府里头的姨娘们当娘亲，若是卢姨娘真的一时鬼迷心窍想要杀我，晚儿也不想杖毙了她。”
她边说着，目光悄悄地打量了左氏眼底的神情。
果然，那一丝讶异盖过了仇恨。
“而且，祖母也是知晓爹爹这一次为什么要离开侯府，在这等节骨眼上，若是侯府出了人命，陛下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啊。难道要让旁人知晓我侯府后院人心难测吗？”
叶向晚一针见血，虽然柔了声音，但字词中的戾气是如何都遮掩不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