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成志微愣,他放下蓝婷,弯腰捡起脚下的纸张,一页页翻看后,面色略微有些涨红。
蓝婷不满的抢过纸,却看见上面写着醒目的标题“离婚协议书”。
前面是千篇一律的双方身份证明,当蓝婷的目光停留在离婚原因上面时,她惊呆了,上面赫然写着:因男方有长达一年性变态行为,女方无法接受,导致夫妻二人分居,感情破裂,无法挽回。
下面特此声明:有精神病医院医生口头诊断的录音。
虽然录音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能成为依据,但是当方茹提供出来这份录音的时候,陈先义心里最后一道坚守的墙,轰然倒塌。
自尊,感情,在一个女人狠毒的心计中,灰飞烟灭。
取而代之的,只有丧失理智的愤怒。
然而让他最不能面对的,还是那份录音里说话的那个人。他一直以兄弟相待的常成志。
“性变态?”陈先义红了眼眶,他冷笑道,“仅凭别人的一面之词,就要给自己的好友,轻易下评论吗?”
常成志看着那几张A4纸,目光呆滞。
蓝婷心疼的看着他,拦住了想要再次冲上来的陈先义。
“这样的男人,你护着他做什么?”陈先义怒吼着,有些怒其不争的模样看着蓝婷。
蓝婷死死的护着常成志,却被愤怒的失去理智的陈先义一把拉开,狠狠的甩到一旁,穿着高跟鞋的蓝婷没有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手掌传来和地面摩擦的皮肉撕裂声和钻心的疼痛,但是她顾不了这么多,因为陈先义的拳头再次挥向常成志,而常成志却没有半分躲开的意思,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你有病吧!”蓝婷怒吼着,眼泪夺眶而出,她忍着痛,跑到常成志旁边,心疼的看着他流血不止的嘴角和鼻子。
鼻血和嘴角溢出的血混在一起,红的触目惊心。
“我有病?”陈先义冷笑着说,“我确实有病,看错了女人,还看错了兄弟,我这辈子不是有病,是什么?”
“你看错的是你自己。”蓝婷抱着常成志冷冷的看向他,“你敢说方茹向常成志说的那些是诽谤你的吗?是瞎编乱造的吗?”
陈先义愣住了。
“如果是的,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去法院告她,侵犯你的荣誉权,告她诽谤。而不是在这里迁怒于常成志。”蓝婷吼着。
“作为朋友,连着点信任都没有吗?方茹去说那些话的时候,他难道不知道维护我一下吗?”陈先义反驳道,怒气未消。
“朋友的老婆哭泣着来找他,说让他帮帮你们,帮帮你们可怜的婚姻生活,老常能想到的就是如实的找到你们存在的问题,然后去解决,谁她妈的知道方茹是故意摆你一道的?”蓝婷愤怒的爆了粗口。
“问题?什么问题?”陈先义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透着渗人的寒意。
“你说呢?既然当我们是朋友,为什么不坦白,说到不信任,是你先不信任我们的吧。”蓝婷挺直了好腰背,事实上,她的腰杆倒摔的很疼。
“自己在性生活上出现了障碍,你没有来向我们求助,自己的婚姻出现问题,你也没有向我们坦白。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老婆之前有过外遇吧。”蓝婷咬着嘴唇,低声说道。
“蓝婷。”常成志拉了拉她,想要阻止她。
“你别拦着我。”蓝婷愤怒的甩开他的胳膊说,“他现在就是要被人狠狠的骂醒。”
“我没有障碍。”陈先义再一次受到刺激,“夫妻生活之间的情趣罢了,算什么障碍?难道在你们心理医生的眼睛里,那些就是性变态吗?如此说来,性变态的人也太多了吧。难道个个都离婚了吗?”
常成志和蓝婷有些哑然。一下子触及到这个问题,俩人都觉得有些尴尬。瞬间也明白了,为什么陈先义不肯向他们二人求助。
这种问题,大概是越熟悉就越难以启齿吧。
“真的只是情趣吗?”微弱的声音带着没有感情的冰冷从身后传来,地下停车场的气氛瞬间变的僵硬寒冷起来。
三人目瞪口呆的缓缓转身,看向在昏暗的角落里停放着的轮椅,紧挨着轮椅的墙面上,有一盏散发着绿色的安全照明灯,灯光打在轮椅上阮溪的脸上,显的异常惨白。
而此刻,从阮溪黝黑的瞳孔里射出的光芒,将她脸上的惨白蒙上了一层冰冷。
长久的昏迷,让她的精神并不太好,因此声音也是极其微弱。
但是安静的地下停车场,却正好能够让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阮溪,你醒了?”蓝婷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颤抖着嗓音问道。
阮溪却没有理她,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移动一下,她只是冷冷的看着陈先义,但是目光却幽远空洞,又仿佛只是目视前方。
“将****之类的行为当作性情趣的人,是可以正常****的,并且以正常****为主,偶尔的此类情趣,是将非性qi官当做性qi官来刺激,只能算作性倒错障碍,但是你呢?”她说,“超过六个月,长达一年,并且无法通过性qi官的刺激产生一种该有的****,只能通过这些倒错的****来满足自己,这其实就是一种性变态。”
陈先义看着阮溪冰冷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不像之前的阮溪,仿佛是另外一个灵魂,占据了阮溪的身体,从那个灵魂里流露出来的是一种冰冷的陌生。
蓝婷和常成志也惊呆了。这样的阮溪让他们产生一种恐惧。
“你不应该去追究一个医生的错误,而应该去追究你的妻子为什么要利用你的这一点去要求离婚。亦或是,去好好想一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毕竟你之前都是正常的。”阮溪淡淡的说道。
陈先义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他缓缓转身,朝门口走去。
“老陈。”常成志上前一步,想要叫住他,却被蓝婷拉住。
陈先义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常成志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常成志心中一痛,瞬间红了眼眶,那一眼,他似乎看见了有一种叫作友谊的东西从陈先义的眼中缓缓流逝。
也许有些事情,他的立场一开始就错了,常成志想,对于身边的这些人来说,他只是他,并不是精神病医生。
“老陈,对不起。”他低声的说,声音低的连依在他身边的蓝婷都无法听清。
蓝婷之所以没有听清楚,还有一个原因: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阮溪的身上。
刚才那番话,完全不像是阮溪说的,阮溪从来不会这么赤裸裸的去刺激别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学长。
她缓缓走向阮溪,带着坚硬的微笑,心里有些不安:“你醒了?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阮溪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摆弄着轮椅上的智能板。
“你想做什么?我来帮你。”蓝婷弯腰下,将手放在阮溪的肩膀上。
阮溪肩头的颤抖从指端传来,蓝婷愣住了,是害怕?还是?
她来不及细想,阮溪已经按下轮椅的解锁按钮,蓝婷连忙推着轮椅问:“你想去哪儿?”
“回家。”阮溪低声说。
常成志连忙跑过来,略带兴奋的说:“我们一起吧。”
阮溪没有说话,仿佛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来到常成志的车前,常成志弯腰准备抱起阮溪,却被她按住了手臂,她咬着牙,努力的站起来,控制着许久没有行走,略显无力和麻木的双腿,费力的爬上了汽车后座。
一路无言,甚至是刚回到家里,阮溪便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不和任何人说话。
得知阮溪醒来的李思齐,扔掉拍了半截的戏,开车赶了回来。回到家里,他直奔二楼,却在阮溪房前看见面容严肃的常成志,蓝婷,以及正欲敲门的柯以贤。
“你干什么?”李思齐如临大敌,紧张的问道。
“我来接阮溪去我家里。”柯以贤淡漠的瞟了李思齐一眼说,“昨天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阮溪已经醒了,不需要你家人的照顾。”李思齐快步走到门前,用身体在柯以贤和门之间。
“那更得征求阮溪的同意了。”柯以贤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说,“怎么?你没有勇气面对阮溪的选择?”
勇气,他有,他没有的,是在阮溪面前的自信。
他落寞的移开身体,在最后的一刻,他承认他胆怯了。
总是无法刨开那可怜的自尊,这是他好不容易才从地上捡起的碎片,然后编织了一个华丽的壳,紧紧的保护起来的。
他怎敢刨开呢?
他低下头,在柯以贤略带讽刺的笑意中朝自己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