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柯以贤整理了一下衣服,轻轻的清了清嗓子,缓缓抬手,朝着门上轻轻的叩了两声。
李思齐的心一下子抽紧了,那两声仿佛是重重的敲在保护他可怜的自尊的那个壳上,似乎再重一些,就能敲出无数条裂纹来。
“扣扣。”房间里没有声音,柯以贤又敲了两次。
李思齐顿住了脚步,因为他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漠然的掏出手机。目光在触及手机的那一刻,瞬间光芒四射。
“喂。”
“麻烦你让他们离开。”话筒那边是阮溪略微虚弱的声音。
“好。”李思齐开心的点点头,心中那个脆弱的壳,瞬间坚硬起来。
他转身朝房间走去,却听见放置在他耳边的手机里继续传来的声音:“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李思齐微怔,显然,阮溪也拒绝他的探望,方才的欣喜消散了大半,他走到三人面前,晃了晃手机说:“阮溪说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常成志,蓝婷显然意料到阮溪的选择,他们上前拍了拍柯以贤的肩膀,示意他一起下楼。
柯以贤却仍旧有些不死心,他还想坚持,却听见常成志说:“下去吧,这个时候,让她一个人静静最好。”
李思齐看着三人一起下楼坐在客厅沙发上,他有些犹豫,想要回房间,却又想和他们三人呆在一起,也许能够聊聊阮溪现在的情况。
思忖良久,他鼓起勇气下了楼,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来到客厅,略显尴尬的将啤酒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了离三人稍微远一些的单人沙发里。
“她会不会太难过了,想不开自杀?”气氛安静的可怕,三人一直沉默着,李思齐等的有些着急,正准备上楼时,柯以贤突然问道。
他又将半挪去的屁股,沉沉的放在沙发上。
“不会。”常成志看了看蓝婷,又将目光移向柯以贤说,“既然她醒了,多半不会选择自杀。”
蓝婷点点头,算是同意常成志的观点。
李思齐这才注意到常成志嘴角的伤,便问道:“你和人打架了?”
常成志微怔,不自然的摸了摸嘴角,点点头说:“一点小事。”
“要感谢老陈,是他刺激阮溪醒过来。”蓝婷苦笑着,喝了一口啤酒。
四人再次陷入沉默,静坐了许久,柯以贤在手机铃声不停的催促下,只得起身离开。常成志和蓝婷也都回房睡觉。
李思齐坐在沙发上,又喝了一罐啤酒,才上了楼,在阮溪房前停了一会儿,似乎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他才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简单的洗了个澡,他换上白色衬衫和休闲裤子,半躺在床上,看着来电通讯录上阮溪的电话,心里像是又千万只猫爪不停的抓挠。
“你还好吗?”李思齐选择了发信息。
但是等了许久,阮溪都没有回复,让他愈发的担心,他起身,拉开门,来到阮溪的房前,贴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什么也听不到。
想要回去,却还是放心不下,只好回到房间里,拿出一个新的睡袋,钻了进去,只露出头和双手,坐在阮溪房间门口玩着手机。
玩到深夜,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难以承受,竟然以一种极其憋屈的姿势靠在阮溪门上睡了一夜。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门忽然被打开,李思齐整个人朝后摔去,只听“咚”的一声,后脑勺和地面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碰撞。
李思齐顿时睡意全无,他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呲牙咧嘴的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脸上方阮溪冰冷的目光。
“你没睡?”李思齐连忙坐起来,忍着后脑勺碰撞带来的眩晕,艰难的从睡袋里爬出来站了起来。
阮溪冷漠的移开目光,越过他,下了楼,来到餐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并从冰箱里找了点面包,撕了一块正欲往嘴巴里塞。
却被紧随过来的李思齐一把抢了过去。
“你昏迷了这么久,怎么能吃这个,你坐着等一会儿,我给你做好吃的。”李思齐说着,便挽起袖子打开冰箱,找食材。
阮溪淡淡的扫了一眼他忙碌的背影,拿着手里的半块面包,默默的上了楼。
李思齐扒拉了半天,才发现根本没有食材,他干笑着转身,却发现阮溪已经回到房间,他的笑容瞬间僵硬在嘴角,怵在冰箱前面很久,他才上楼回到房间里,********,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兰市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平日里哪怕是凌晨,也都会有通宵的夜市,但是今天由于变天的原因,在狂风肆虐中的街道两旁的店铺,不知道何时已经关了门。
李思齐开着车,迎着风在路上寻找着能够买到饭的地方,但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他敲响一家面馆的门,但是守店的小伙儿见他大半夜戴着帽子,口罩,就吓的关上了门。
这让李思齐很是郁闷。
他六神无主的坐在车上,想着阮溪啃面包的模样,愈发的心疼起来,静静的思考了一会儿,李思齐驱车来到圣音福利院。
福利院里因为有年岁比较小的孩子,所以厨房里一直都备着食材,李思齐敲开福利院的门,轻车熟路的来到福利院的厨房,和睡在厨房的做饭阿姨打了个招呼,便借着现有的食材,亲自做了一碗牛肉面。
向阿姨要了一个保温饭盒,李思齐将面装好后,便要离开,阿姨却叫住他,拿着另外一只饭盒来到厨房,将一直保温着的鸡汤,也盛了一些,一并交给李思齐说:“这几天有个孩子肠胃不好,吃饭总是不能定时,我每晚都给他熬着鸡汤,你带一些回去吧。”
“王姨,谢谢你。大半夜还把你吵醒,太麻烦了。”李思齐犹豫着接过盛满鸡汤的饭盒说。
“傻孩子,赶快回去吧,外面看样子要下雨了,你开车要小心。”王姨嘱咐着,拍了拍李思齐的背,示意他快些回去。
李思齐点点头,驱车离开。
半路上,积攒了大半天的暴雨,忽然从天而降,没有预兆的,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形成一道道雨帘,不停的落在李思齐的车上。
李思齐打开雨刮器,小心翼翼的开着车。
短短的路程,他却多花了办个小时才到家。虽然寒风让他忍不住有些哆嗦,但是心却是开心的。
他怀抱着两个保温饭盒来到阮溪的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良久,阮溪才打开门,看着冻的瑟瑟发抖的李思齐,和他怀里两只模样笨重的饭盒,目光冷漠。
“还是热的,赶快吃一些吧。”李思齐笑着说。
阮溪垂下眼睛,没有理会李思齐,径直关上了门。
李思齐的笑容再次凝固在嘴角,他愣愣的站着,面对着一堵冰冷的门,抱着那笨重的饭盒,六神无主。
忽然,他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那是他为了早点起床赶回影视基地拍摄,定的手机闹钟。
原来已经凌晨六点钟了,李思齐无奈的叹口气,将饭盒放在阮溪的门口,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换衣服,顺便写了一份便条,路过阮溪门前时,贴在地上的饭盒上。这才拎着车钥匙,打开门离开。
鹅黄色的便条贴在不锈钢饭盒上,格外显眼,上面用黑色签字笔写着略显稚嫩的字体,寥寥几个字,却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醒来,一定要吃饭。我去拍戏了,晚上见。
——李思齐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站在房间里静默许久的阮溪才再一次打开门。
门前两只不锈钢饭盒静静的立在阮溪的脚边,借着空气中浮现的微弱光线,黄色的便利贴孤零零的附在冰凉的不锈钢上面。
阮溪低头瞟了一眼,略带冰冷的空气中,似乎隐约能够察觉到饭盒里的热气透过了不锈钢的盒体,阮溪忍住了想要去碰触那抹暖意的冲动。侧过身子绕开饭盒,下楼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许多天的昏迷加上刚才半块面包,让她十分的口渴。
喝完杯子里的水,她又从冰箱里拿了瓶瓶装的矿泉水,再次上楼,拼命狠下心来的阮溪,再次无视那两只孤零零的饭盒,走进卧室。
亲近温暖是每个人的本能,但是失去温暖后的痛苦,宛如掉下无底深渊般的无助,激发了阮溪另外一种本能——自卫。
从不接受温暖,便不会感受温暖消失后的冰冷。
如果一开始不敞开心扉去喜欢张念溪,那么现在就不会被这个残酷的现实,劈的她体无完肤。
晨起的阳光渐渐洒满整个房间,常成志第一个打开房间门,眼角的余光扫向二楼阮溪的房间,却看见一处反光的物体。
他好奇的上了楼,看见那两只饭盒和李思齐看起来有些丑的字。
他叹口气,思索着要不要敲门叫阮溪起床,手抬起后又落下。
他有些害怕看到阮溪陌生冰凉的目光。
阮溪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朦胧的阳光,并未入睡,她听见门外踌躇的脚步声,但是她依旧一动未动,微眯的双眼透着一丝漠然和冰冷。
似乎在等待外面的人自行离去。
忽然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传来,阮溪的睫毛煽动了两下,门外传来蓝婷低声的呼唤:“阮溪,你醒了吗?要不要吃点早饭。”
阮溪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并未回答。
蓝婷又敲了敲门,力气稍微重了一些:“阮溪?我可以进去吗?”
阮溪依旧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