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T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看着坐在对面依旧穿着白色羽绒服的李思齐,面无表情的说:“旅行愉快。”
“还好。”李思齐扯了扯嘴角,终究将自己的笑意给掩盖了过去。
“这个要怎么解决?”PT没有过多的废话,面色也比以往更沉静,但是李思齐和小飞,以及站在一旁的助理都明白,这是他生气的表现。
他从不肯暴露自己内心的波动,甚至会竭力压制,所以在他生气的时候,会表现的比平时更加沉静。
“我已经想好了。”李思齐在椅子上直起了身体,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承认。”
PT情不自禁的挑了挑眉,转动身下的椅子,将脸朝向了窗户,背对着李思齐。良久,他才转过来,带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阳光,他领带上面的领带夹反射的光线刺进李思齐的眼中。
李思齐微怔,发现了他的领带夹。
“你想好了?”PT开口,声音依旧冰冷。
“对。”李思齐注视着他的领带夹说,“粉丝们又不是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倒不如诚实。”
发觉到李思齐一直在注视自己的领带夹,PT抬起双手搭成一个斗篷状,将手肘支撑在椅靠上,斗篷状的双手正好遮住了领带夹。
“你考虑过阮医生的感受么?”PT说。
李思齐低头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孩子用拍立得排出的照片复印件,扔到PT面前的桌子上说:“诺,这就是我表白的时候,圣诞老人村的孩子们拍下来的。”
有一种情绪从PT低垂的目光里一闪而过,他的双手没有移动,但是目光却落在照片上,仿佛眼睛有些刺痛般,他狠狠的闭了闭眼睛。
再睁眼时,目光平静如湖面。
“真的决定这么做?”PT再三确认,他搭放在面前的双手,紧紧的纠缠在一起,十指修长。
“对,大大方方承认,我爱阮溪。仅此而已。”李思齐将照片拿了起来,重新放进口袋里。
沉寂的气氛,让小飞和助理纷纷屏住了呼吸,时间似乎静止了一样,让人焦躁不安,良久,PT率先从鼻孔里发出轻微的笑声。
声音很小,却吓的小飞和助理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可以。”PT微笑着看着李思齐说,“那么我先恭喜你了。”
“谢谢。”李思齐起身,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没想到PT这么快妥协,李思齐有些意外,来的时候他可以做好了激烈斗争的准备呢?
“别谢的太早。”PT松开双手,不动声色的将领带夹从领带上取下来,拉开面前的抽屉,随手扔了进去,“太过于耀眼,对你们来说不是好事。”
他似乎话里有话,李思齐自然是明白。
“那些你过去穿过绯闻的女星们,”PT顿了顿,最后扫了一眼滚在角落的领带夹,嘴角抽动了一下后,他将抽屉缓缓合上,“你要做好被她们怀恨在心的准备。”
原来是这个,李思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我觉得坦诚是我给她们最后也是最大的情谊,如果非要死缠不休,甚至波及阮溪的话,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本病为颅内恶性肿瘤,晚期。
密密麻麻的诊断书,阮溪从医生潦草的字迹里,一眼便看见了这几个字,当时只觉得双腿一软,一下子瘫倒在常成志的怀里。
“妹妹,你别吓我。”一旁的蓝婷惊呼道,连忙上前帮常成志一起扶着阮溪坐在了病房外的一排椅子上。
航班到的时候是傍晚了,阮溪下了飞机便赶了过来,病房里只有常成志和蓝婷在陪护,柯以贤大概仍然不知道如何面对阮溪,便自行回去了。
阮溪坐在椅子上平复了好久,才渐渐稳住虚浮的双腿,和颤抖不已的手。
“好点了没?”蓝婷接了杯热水塞到阮溪手里。
“术后治愈率多少?”阮溪惨白的嘴唇颤抖着,将不安的目光投向常成志。
常成志和蓝婷互视一眼,并未回答,因为答案阮溪自己也知道,她想听的只是一句安慰,但是诊断书在这里,什么样的安慰,都是虚假的,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等不到俩人的回答,阮溪低下了头,又仔细看了一眼诊断书,才起身扶着墙壁挪到病房前,透过门上的探视窗,她看着躺在床上苍老无力的母亲。
眼泪夺眶而出,这是将大半辈子的时光都付出给自己的妈妈,难道就这样要离自己而去吗?
阮溪觉得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她推开病房门,坐在床前,紧紧握住妈妈的手说:“妈,我们好好治病,多难都要治下去。”
拜托蓝婷帮忙照看下妈妈后,阮需要先回去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从今以后医院就是她的家了。
常成志开车将阮溪送回了家里,他倚在门框上看着阮溪在房间里收拾衣服,他的目光透着一丝犹豫。
最终他鼓起勇气说:“我调取了阿姨之前就诊的病历。”
阮溪顿住了手,起身看向常成志。常成志吞了吞口水,略显严肃的看着阮溪说:“阿姨的焦虑症也许和脑部的肿瘤有关。而这个肿瘤似乎在阿姨的脑袋里潜伏期很长。”
“多久?”阮溪忍住了眼里的泪水,忍到身体又开始轻微的颤抖。
“至少二十年。”常成志说。
阮溪的身体晃了晃,勉强支撑住了身体,良久她点了点头,强迫自己挤出笑容后说:“我知道了。”
收拾好东西的阮溪并未来到医院,妈妈还在昏迷,去与不去都没有太大关系,最主要的是她有更迫切的事情要做。
来到看守所,由于常成志拜托了柯以贤的关系,并不需要提前预约,他们就被领到了探视厅。
一段时间的监狱生涯,让爸爸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不过或许本身就已经很苍老,只是他在阮溪心里的形象,还是二十几年前的模样。
父女俩人隔着玻璃窗而坐,阮溪按下了通话键。却说不出来任何话。
父亲也一直低着头,将苍白的头顶对着阮溪,似乎是在哽咽的样子,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着。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阮溪才开口,千言万语酝酿久了,还是只剩下那句话:“当初,为什么离开?”
父亲的身体一滞,紧接着又剧烈的抖动着,但是仍旧一言不发。
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阮溪想着躺在病床上的妈妈,心里痛的难以呼吸:“妈妈她,得了脑癌,晚期。”
简单的几个字,说出来却用了阮溪全部的力量,眼泪早已控制不住扑簌簌的掉落在自己握成拳头的手背上。
父亲缓缓抬头,苍老混浊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阮溪不忍直视,差点就移开了目光,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胆怯,她强迫自己直视着眼前的老人说:“你们是想把当年的秘密带到另一个世界里吗?为什么这么残忍?死也不愿意说,对吗?”
她哭泣着,满肚子的委屈和痛苦,带着无法加复的怨恨,随着眼泪和无情的话语侵泄而出。
对面的父亲,低垂下去的脑袋里,传来难以抑制的哽咽声,苍老的声音被压抑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呜鸣声。
“医生说,妈妈的脑肿瘤潜伏了二十多年,那么在你离开前她就得了吧,你是因为这个离开的吗?”阮溪只能把事情想到最坏的一面。否则,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二十几年来对父亲的怨恨。
“不”混浊的声音含糊不清的发出,父亲使劲的摇晃着不断颤抖的脑袋说,“不,不,如果知道她得了脑肿瘤,我是不会离开的。”
事情果然朝着阮溪最不愿想的方向进行着。阮溪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困难了,她紧紧握着十指,将指甲掐紧在掌心,想通过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
“到底因为什么?”阮溪哭喊着,“你到现在还不说,是想让我带着仇恨孤独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吗?你是那么讨厌我吗?”
“不是的。”父亲忽然大声的反驳道,他抬起头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圆睁着看着阮溪,“不,不是的。”
阮溪的心提了起来,看来她的激将法凑效了。
“爸爸怎么会讨厌你。”他紧握着双手,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你是我第一个孩子,我宝贝都来不及,我离开只是不想让你经历那样的日子。”
“什么日子?”阮溪想象不出来爸爸离开前自己经历过什么不好的日子。
“无休止的争吵,你躲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娃娃,吓的哇哇大哭。你喊着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不要吵架,小溪很害怕。”父亲开始回忆,“我跑过去把你抱在怀里,你妈妈便将怒火发到你的身上。”
阮溪晃了晃脑袋,记忆中好像有这么点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