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父亲痛苦的抱着脑袋,“之前都好好的,我和你妈妈从来没有吵过架,甚至没有红过脸,我们连最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却在你懂事了,会走路玩耍的时候,你妈妈忽然开始一天天变化,之前是烦躁的会发脾气,再后来就和我吵架,直到最后变本加厉说我在外面有女人了。我一开始体谅她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心情不好。但是每天都这样,我就会反驳,一旦我反驳,她会更加竭斯底里。每一次看到你被吓成那样,我就很心疼。后来我就再想,如果我离开了,争吵也就结束了。”
真相……虽然没有意外的伤感,却比那些伤痛的事实更让人心疼,阮溪捂住了心口,眼泪仍旧掉个没完。
“我想过带你走。”父亲说,“但是我要上班的话,你就没人看管了,再一个大家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爹,你一个女孩子跟着爸爸,终究有太多不方便。再说你平日里还是跟你妈的时间多一些,就算爸爸离开了,你也可以当成我只是出去上班了而已。”
“所以你就走了?”阮溪泣不成声,脑海里再次想起那天爸爸离开时候的情形。
“是的,我狠心走了。”阮溪爸爸说,“我希望我的离开能让你妈妈心情好一些,能够不在将气撒在你的身上。当时你光着小脚一直跟在我后面跑,我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就再也下不了狠心走了。这么多年,我不敢去偷偷看你,我怕只看一眼,我就忍不住回去找你们。但是我又舍不得离开兰市,离开了,就彻底断掉了和你的联系。我就在想,哪怕偶尔从熟人嘴里听见你的消息,也是好的。”
“我原本想单身一辈子算了。但是我想你,太想了,以至于我以为在结婚生个孩子,把那个孩子当成你会好一些,但是没想到我又伤害了一个孩子。”父亲痛苦的哭了起来,虽然探视时间已到,但是看守并没有上来催促。
柯以贤和常成志在监控室里看着这一幕,都红了眼眶。
“我不是个好父亲。”他痛苦着,“也不是个好丈夫。我真的不知道你妈妈脑袋里长了东西。她是因为这个才会发脾气的对吗?”
期望的目光投向阮溪,阮溪很想安慰他,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悔恨从父亲的眼睛里闪过,阮溪的心开始抽痛起来。
小时候父母争吵的经历,虽然让她害怕过,可是相对于父亲离开的回忆,这些已经被她自动忽略了,记住的竟然都是父亲和自己在一起欢乐的时光。
这应该就是创伤应激后的闪回吧。
阮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想要缓解内心的痛苦,她想起教授说的那句话,中国人的情感太过于内敛,以至于许多心理方面的问题都被隐藏或者忽略。
如果心理学在中国发展的足够完善,那么妈妈内心的焦虑和多疑就能够被重视,从而也能够检查出来脑袋里面的病变。
也许爸爸就不会这么一意孤行的离开,也许她就不会有这么悲伤的童年。也许妈妈就不会躺在病床上。
也许……
但是世界上哪有什么也许吗?
阮溪是逃一般跑出看守所的,她很想对爸爸说对不起,但是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也很想叫一声爸爸,但是话到嘴边,自己却失声了。
离开吧,这是她唯一想到的逃避办法。
这一年来都是别人看护自己的阮溪,终于也当了一回陪护,窝在病房的长沙发上,将没来及换的白色羽绒服盖在身上。
上面似乎还有圣诞老人村的气息,冰凉中透着些暖意,回来后一直没有得空联系李思齐,而李思齐也没有给她来过电话。
这让阮溪心里生出一丝悲凉,李思齐向来都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阮溪告诫自己,不用太过于当真。
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又会说出什么让她伤心不已的话。所以一切顺其自然吧。
想到这里,阮溪将目光投向窗外,耳畔传来妈妈微弱的声音,阮溪连忙起来,拉开病房的灯,妈妈仍旧闭着眼睛,但是鼻子里却一直哼哼着说:“头,好疼。”
阮溪叫了值班医生,医生检查后,开了一些药,让阮溪去缴费。
阮溪拿着药单子来到住院部一楼,下楼时,偶遇几个小护士,一边看着她一边窃窃私语。
正当她纳闷不已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那端便传来蓝婷急促的声音:“你上网了没?”
“我哪儿有空上网啊,正在缴费给我妈拿药呢!”
“阿姨醒了?”
“恩,刚醒。”
“我马上过去。”蓝婷说,“对了,先发个视频给你看。”
“什么视频?”阮溪觉得没什么兴趣。
“你看看就知道了,但是前提是要做好心理准备哦。”蓝婷说完便挂断电话,紧接着手机便传来微信消息的声音。
阮溪将单子递到缴费窗口,交完费用后,朝楼上走去,等电梯的空档,她点开蓝婷发来的视频。
“请问你和照片中的女人是什么关系?”
“那个女人是不是你之前的心理医生阮溪?”
李思齐被一群记者簇拥在SS公司门口,他穿着深蓝色休闲大衣,高挑的个子将身旁的记者比了下去,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
“什么关系?你们看不出来吗?”李思齐微笑着模样坦然。
“这个需要得到当事人的承认。”有记者说道。
“啊,这样啊。”李思齐看向镜头,收敛了笑容,换做一副认真的模样,“我爱照片中这个叫做阮溪的女人。事实上,这次去度假,我已经向她表白了。现在也只是在等着她的回答,当然我自信这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从此以后,不要把我和任何女人捆绑在一起,在我的心里,能够存在我生命中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阮溪。”
“哇,这是李思齐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承认一个女人。”记者的脸随后出现在镜头里,带着一丝兴奋。
紧接着,镜头切换到一组照片上,大概正是这些照片的曝光,才引起了这次采访吧。
看着那些照片,阮溪只觉得自己头大了好几圈。难怪李思齐会提前回国,看来就是处理这个事情。
只是既然提前回国,那就好好处理呀,到最后不还是被曝光了。
笨蛋!阮溪恨恨的暗骂了一句,关掉了手机,等一会儿还指不定要接受蓝婷怎么样的大惊小怪。
随着一声叮咚,电梯来到一楼,阮溪走了进去,身后也有不少人跟了进来。
“是她吗?”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生的窃窃私语。
“好像是唉,很像的。”另一个女生说。
“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啊。很普通。”第一个说话的女生说,“真不知道李思齐喜欢她哪一点。”
“就是,和那些女明星比起来差远了。”
“不过,人家可是哈佛的博士生哦。人丑不错,但是人家多看书了。”
“但是不是说女博士堪比灭绝么?”
“你是说灭绝师太么?”
“哈哈哈……”
天知道阮溪是忍了多久,才等到电梯到达妈妈住的楼层,等电梯门一开,阮溪就冲了出去,身后传来那几个女生的欢笑声。
“你怎么不反驳回去?”听到阮溪的诉苦,蓝婷不满的说道。
“和一群小女生计较什么。”阮溪揉了揉脑袋说,“有着功夫,还不如打电话把李思齐骂一顿。”
“和人家李思齐有什么关系?”常成志坐在一旁,看了看阮溪妈妈输液的记录表说。
“关系大了,就不知道低调么?”阮溪不满的嘟囔到。
“他是明星,低调的话,那就不是明星了。”常成志撇了撇嘴说,“诺,大明星的电话来了。”
阮溪嫌弃的朝他摆摆手说:“别说和我在一起。”
“他早就知道了,这会儿估计在楼下。”蓝婷小声的说,“老常看到视频后就给他去了个电话,俩个男人真是臭味相投。当然老常也告诉他你妈妈住院的事情了,他说他会溜过来探望。”
“可别让他来,到时候被记者堵住了,会影响我妈妈养病的。”阮溪抗议道。
“话说,你什么时候答应人家?”蓝婷一脸八卦的说,“你还吊着他胃口呢?”
“什么跟什么啊。”阮溪只觉得脸热的烫手,一把将常成志手里的电话抢了过来,对着电话里恶狠狠的说,“你不要过来,万一我妈妈住院的地方被狗仔队盯上了就不好了。”
趁着李思齐没有反应过来,阮溪匆忙的挂掉电话,悄悄的深吸一口气,想要抚平怦怦直跳的心脏。
现在的她真不知道如何面对李思齐。
一整天阮溪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着,一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她的心就马上悬了起来,见来人不是李思齐,她才稍微松口气,但是心底竟然有些隐隐的失望,这让她十分的鄙视自己。
傍晚的时候,妈妈醒了一阵,和白天一样,叫嚷着头疼,叫来医生也没有特别的治疗方法,只是说如果疼的难以忍受,就只能用止疼药了。
那种药,不到迫不得已是不能用的,阮溪自然是知道。
如是连哄带骗的好不容易才将妈妈哄睡着。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夜晚十点半了,突然安静下来的病房,触目所及的地方都透着疲惫。
阮溪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起身来到长沙发上,脱掉羽绒外套,准备休息。
刚刚躺下,门就被推开,阮溪吓的跳起来,果然看见李思齐穿着几乎到脚踝的深蓝色长款羽绒服,从头到脚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探头探脑的挤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