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锦和海棠收拾好东西从侯府大门口出来时,只见一身青色的锦缎长袍,头戴紫金发冠的苏秉辰正双手负在背后,一脸不耐烦的站在马车旁,而他身旁,还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小厮,想来是蒋氏指派的人。
“三姐,上车吧!”苏秉辰今年不过十岁的年纪,可却没有同龄人的稚气和单纯,看着苏锦走过来,丢下这句话便自己上了马车。
苏锦本就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与苏秉辰自然也没有浓烈的亲人感情,瞧着他这般冰冷冷的样子,她也就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在海棠的搀扶下进入马车。
一路上,马车内的氛围安静的有些诡异,海棠有些受不了便掀开了帘子往外头瞧,在穿过热闹的集市后,马车在一处简陋的弄堂口停了下来。
坐于马车内的苏锦掀开帘子朝外面瞧了眼,入目是一排排拥挤不堪的小破屋子,想必是京都底层人民所住一处。
“不是说祭拜亲人嘛,怎的来这地方?”堂堂定北侯府的少爷带她来这种地方,苏锦总是有些不明白的。
听着苏锦充满疑惑的话语,已经从马车上跳下来往前走的苏秉辰突然脚下一顿,面露不可置信之色,语气讥讽道;“不过是在侯府住了几月,你竟连自己生活过的家都忘记了?”
苏锦面露尴尬之色,难怪这周遭的环境有些眼熟,合着搞了半天是原主人生活过的地方啊!
倒也不能怪她不知道,往常瞧着自己不认识的人,原主人的脑袋里就会闪现出关于那人的资料,可到了这地方,除了熟悉的感觉之外,脑海中一点儿资料讯息都没有,是以她才出声问了几句。
两人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终于在一座掉了朱漆的老旧小院门口停下来,苏秉辰身旁的下人上前敲门,只听“哐当”一声,大院的门从里头打开了。
“少爷,小姐!”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婆子在瞧见来人后,面上惊喜的不得了,忙敞开了大门让姐弟两人进来。
海棠和苏秉辰的小厮将车子内的东西一件件搬下来,婆子瞧见后忙道;“少爷,小姐,你们来就来啊,怎还带这么多东西啊?”
“花婆婆,您一个人守着母亲,给您带点东西也是应该的!”苏秉辰语带尊敬,同前头与苏锦说话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若不是夫人,我这老婆子早就饿死在荒郊野外了,哪里还能有这么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让我过日子,现在老婆子陪着夫人您就权当我是报恩了,少爷无需这般客气的!”
花婆婆如今已年过花甲,有一年冬天,她穿着单薄的衣裳来门口讨饭,是苏锦母亲瞧着可怜收留了她。
“走吧,我们去拜祭一下母亲!”苏秉辰与花婆婆说完话后,便又黑着脸对苏锦道。
“啊?”本站在一旁听着这两人说话的苏锦被苏秉辰一催促,下意识的面露疑惑之态:“要出去了吗?”
“什么出去!”苏秉辰的语气再次厌恶起来:“你可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连母亲的骨灰和牌位立在原本她所住的东厢房你都忘记了吗?”
“哦哦!”所谓死者为大,又因着是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故而听着苏秉辰这样不客气的话,苏锦当下也没有反驳,只怀着尊敬之意跟着苏秉辰进屋去了。
并不大的房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西北角放着苏锦母亲的牌位,上面写着:安息,叶氏赫雪之位!
苏锦的母亲生前没名没分的跟着苏博武,死后也入不了苏家的祠堂,牌位只能被摆在这么个小地方,说到这件事情,苏秉辰也是极其有意见的。
“母亲,孩儿来看您了!”苏秉辰小小的身体垫起脚尖,就着燃烧的蜡烛将手中的两根香点燃,朝着牌位拜了拜后,这才用极轻的声音暗暗发誓道:“您放心,再过不久,孩儿便将您接回侯府,让您堂堂正正的进他们苏家的祠堂,受苏家后代的叩拜!”
自苏秉辰养在蒋氏院子后,苏锦便以为他都已经忘记自己是谁生养的了,可今日听着他这一番话,苏锦又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你呆在蒋氏身旁做的事情都是装出来的?”待苏锦也祭拜好,将香插入香炉中时,偏头望着身旁的小男孩道。
“与你没有关系!”不知道为什么,苏秉辰对着苏锦时总带着些敌视的感觉。
他都能同院子里的花婆婆好好说话,却偏偏对着她时态度这般差,不免让苏锦开始狐疑,这身体的主人,是不是何曾得罪过这个小人儿。
苏秉辰又在牌位前说了好一会儿子的话,内容大致是他在侯府过的极好,蒋氏和苏博武也对他宠爱有加,男孩将侯府中的所有人都提及了,可却独独没有说到苏锦。
“你也同母亲说会话吧!”苏秉辰对着冷冷的交代一句后,便甩着袍子出去了。
“……”
苏锦看着昏暗房间内牌位,一时之间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尴尬了盯了几秒后,轻轻咳嗽一声,对着牌位道:“您放心,您的儿子我也会保护好的!”
走出屋子时,只瞧院子内寂静的很,一问才知道,苏秉辰去隔壁院子找曾经的玩伴了,到底是个十岁的男孩,在定北侯府没有伙伴玩耍,如今到了外面,也就惦记着一同玩耍过的人儿!
“小姐,您莫要担心少爷,他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花婆婆见苏锦站在院子门口望外瞧,只以为她是牵挂苏秉辰,便上前安慰道。
“他就是玩到明天我也是不担心的!”苏锦淡淡一笑,莲步轻移回了院子内。
苏锦说的倒也是实话,苏秉辰少年老成,这么点儿年纪就城府深的很,若是与同龄人玩儿,她害怕别人不是他的对手呢!
“哎,小姐您就莫要耍嘴皮子逞强了!”花婆婆听着苏锦的话,苍老的右手将苏锦的上手捧在怀中,轻声安慰道:“少爷他还小不懂您的所作所为,所以才生您的气,等他长大些,便就能理解您的苦心了!”
“……”苏锦眨了眨眼睛,略有些不理解的问道:“苏秉辰他为什么要生我的气?”
“小姐,您忘记了?”花婆婆面露惊讶之色:“当初夫人为了侯爷而死,少爷想把夫人的灵位安在定北侯府,可侯爷不同意,说灵位和子女,侯府只能容纳一个!”
“那最后呢?”苏锦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事情,立马追问道。
“少爷不想入侯府,只想让夫人得到她这一辈子都没得到的东西,可您不同意,一心想入府,最后您便用迷药迷昏了少爷,带着他去了侯府,把夫人的灵位留在了这里!”
花婆婆说出这些话时,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您也是为了少爷好,若只将夫人的灵位供奉在侯府,那往后你们想瞧她一眼就更难了,而且您才刚及笄,少爷还是个孩童,不去侯府,往后你俩如何将自己养活呢?”
听完花婆婆的话,苏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与苏秉辰之间,竟还藏着这样的故事,难怪苏秉辰对自己这般的厌恶,他以为自己是个只想荣华富贵,连母亲都能丢弃的人吧!
将心比心,她倒也能理解这小男孩的行为了!
“小姐,您莫要伤心,少爷还小,他不懂生计,往后待他再长大一些,便会明白了!”
花婆婆安慰苏锦一番后又想起了什么,叮嘱她莫要离开后,自己就去了偏房,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封类似于信的东西。
“小姐,这是我前头给夫人整理遗物时发现的!”花婆婆说着,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苏锦。
因为是死去夫人的东西,所以,花婆婆不敢有半点儿马虎,一直将这封信藏的好好的,只等姐弟俩回来交于他们。
“这是什么?”苏锦正在思考与苏秉辰只见的事情,瞧着花婆婆递过来的东西,皱眉问道。
“好像是封信吧!”花婆婆不确定道。
大金朝的字与现代的繁体字十分相似,照理说,苏锦该是看得懂的,可这信封上密密麻麻,扭曲的字儿却是苏锦从未见过的。
“花婆婆,这信封上面写的是什么啊?”苏锦偏头问道。
“小姐,老婆子我斗大的字儿不识一个,您问我就如对牛弹琴啊!”花婆婆忙道。
没有办法,苏锦便伸手慢慢将信封拆开,只见里面除了一封信之外,还有一片金叶子,那金叶子上面刻了几个字符,苏锦同样看不懂。
而里面的信也并不是普通的宣纸,似是羊皮所制,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奇香。
“这看着像是外族人的字儿啊!”苏锦将信展开之后,看着满篇根本看不懂的字体,疑惑道。
可苏锦的母亲叶赫雪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又如何会有这般奇怪的东西?
莫不是过去她的一个客人乃是外族人,欢喜叶赫雪,才写了这封信和信物给她?
苏锦看着手中的东西百思不得其解,这时,本陪着苏秉辰的小厮突然神色慌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喘着粗气喊道:“不好了,少爷和隔壁家的几个孩子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