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欻潜意识里一直不认为自己是君子，当然也没有当君子的潜质。所以面对不戒不能更是没有丝毫的愧疚心，反而有一种债主般的优越感。
小和尚照例静坐禅修，苍白的脸色有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一丝的舒展，内伤不是抹点金疮药就能治好的，尽管服了觉远寺的金丹妙药。是不是有点过了，若不是小和尚出手，自己恐怕是早已经交代在这了，敲诈的不是时候，褚欻很是难得升起浓浓的悔恨，要不要把银子还回去，小和尚看到银子可能也会像自己一样不治而愈吧，前提是小和尚像自己一样爱财如命。
“牛鼻子道七，姑奶奶迟早要让你知道桃花为什么那么红？”咬牙切齿的小萝莉威胁道。递出借条的褚欻闻言一愣，果真欠钱的都是大爷，不应该跪求自己宽限些日子么，怎么还反过来恐吓债主了。早知道应该放高利贷的。要走上了催账的老路子了，小尼姑恶狠狠的表情预示着这借条上的钱不是那么容易的讨回来的。
褚欻唉声叹气这笔银子想要回来，要么等回山门召集人手，上门催账？要么直接找小尼姑家长，觉远寺的老和尚们应该不像不能这样无耻，行痴老和尚就挺好的。至于上衙门讨债，没听过衙门大门朝南开，有钱没钱莫进来。估计这点钱都不够打点的，况且江湖事江湖了，朝廷搀和什么。貌似想的有些远了，现下的问题关键不是这个。
“该去找找行痴老和尚了，半日不见如隔三秋，怪想念的”褚欻一脸向往的表情。
一提到行痴的名字，炸毛的萝莉乖得跟猫似得，只是眼神不怎么友善。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剩褚欻数银子的的声音和不能咬牙切齿的咯吱声。
赚大了，趁着还没有把这些赚钱的办法写进律法，自己就应该咬牙狠狠的干上几笔然后买房子置车子，还得有几个貌美如花的丫鬟，然后……估计让老道知道会被打断腿扔到后山自生自灭的。愁眉苦脸的褚欻转头看见闭目养神的小和尚，面无表情的乞丐以及面目扭曲的小尼姑，嘿嘿，现成的演员都有，还用得着自己出马，明儿带着他们仨发家致富不是很好吗？
小和尚突然感觉自己被一双邪恶的眼睛盯得浑身冒汗，小时候独自在后山遇到的恶狼就是这样盯着自己的。睁眼就看见褚欻通红的眼神不时的在自己三人身上逡巡，嘴角的口水都快扯成线了。小和尚如此剩下俩人更是不济，萝莉蹿到远远的门口手一直放在把手上，怕是褚欻有一丝一毫的动作立马开门逃之夭夭，乞丐退到窗边两手紧紧的攥着桌上的青花瓷瓶遥指褚欻，一脸后怕被褚欻玷污了清白。
小和尚算是了解褚欻为数不多的人，暗自摇了摇头这货估计又是想到了什么发财大计，而且跟在场的诸位恐怕逃脱不了干系。暗自拿起桌上释釉茶杯往空中一抛：“银子”
只见一道人影闪过如恶狗扑食般抢在茶杯落地前接到怀里，这一刻的褚欻再也看不出半点受过伤的痕迹。用静若处子动若疯兔形容在合适不过了。
“秃驴，你找死”上一刻激动万分的褚欻下一刻如丧考妣，哭丧着脸一脸深仇大恨的将手中茶杯狠狠朝和尚掷去，同时合身扑上。
砰！
下一刻扑上去的褚欻倒飞着退了回去，房间内的景色在两边飞速退去。
“你没事儿吧？”看着脸朝下滑行过来的褚欻，小萝莉不忍再看用脚踢了踢趴在地上毫无声息的褚欻。
褚欻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了，技不如人算我认栽，可不带这么玩的，屈辱啊！眼睛都快模糊了。我要回山，我要回家，都别拦我。
……
半个时辰后，四人围坐，只有褚欻背身而坐，实在是不想看见小和尚，自己还莫名其妙的担心他的伤势，他倒好醒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殴打小朋友，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自废武功，看道爷不揍死你丫的，等道爷辟邪经大成第一件事儿就是上觉远寺揪出这小秃驴跟小尼姑，一天三顿外加宵夜的打。
小萝莉看着背对着他们的小道士，明媚的大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这小道士除了贪财还有抗揍这个优点，想起从地上趴起来的褚欻，萝莉忍俊不禁，满头的纱布被涌出的鼻血染红了一个大大的圆圈，泪眼模糊的眨巴着眼睛要死要活的吵嚷着回家。要不是师兄答应他这事儿办完立马人财两清，小道士估计早就出门了，这么抗揍好玩的长期饭票到哪去找，小萝莉决定原谅这货不要脸的牛鼻子小道。
“鸡腿兄，哦不，道兄啊，你转过来吧，这事儿咱得商计一番”小和尚苦口婆心的劝解
“道爷这么坐着自在，你管得着嘛你”褚欻不为所动
“鸡兄啊，来嘛，别客气”乞丐难得开口
“老子姓褚，不姓鸡，你才鸡胸，你们全家都鸡胸”褚欻破口大骂。“还有好好讲话，说话的语气跟妓院的****似得，招客呢！”
乞丐努力忍着再踹一脚的冲动，果然挨揍不是没有原因的，这道士嘴太欠了。小和尚他们可以随便揍，自己不熟，关键估计打不过。
小萝莉看着耍孩子气的褚欻嗤嗤笑道：“说吧，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褚欻一脸晦气道
“没问你，你现在的地位大致相当跑堂的活计，有什么活待会吩咐你，你就去跑腿”小萝莉一脸灿烂
“先摸清楚情况，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小和尚很有当老大的资质
“恩，还是师兄有脑子有远见，不像某些人”小萝莉皱着可爱的鼻子面向褚欻。
“拜托，不要以蛋击石头，是，小秃驴是有脑子可惜是猪脑。”褚欻毫不忌讳的骂道“我们才两个半人”
“那叫以卵击石，有没有文化？”小萝莉一本正经的纠正“还有两个半人是什么意思？”
看在小萝莉一脸懵懂孜孜不倦的求知欲，褚欻解释道：“很简单啊，我算一个，你师兄算一个，小乞丐除了打酱油还会偷钱算半个，加起来不就是两个半了。”
“那我呢？”小萝莉急切的指着自己想证明点什么。
褚欻转头看向小和尚：“你师妹算人吗”
“理论上应该算，实际中还是不算吧”小和尚心疼师妹，打打杀杀的危险事儿着实不想让她插手，难得见褚欻说开了，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恩，看见了，你师兄说的，你不算人”看着萝莉渐变渐青的脸色褚欻明智的祸水东引。
“你们俩也别闹了”萝莉不依不挠的求着小和尚，褚欻开口道“几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能搅的动鄞州城地下势力这潭死水吗，我们几个陷进去恐怕连个涟漪都激不起来。行侠仗义是靠脑子的”徶了一圈“就你们三个，脑壳子加起来恐怕没有一两重，还谈什么解救苍生，扶正惩恶，要去你们去，相识一场我会替你们收尸的。”
丝毫不顾及三个面红耳赤、恼羞成怒、愤愤不平的毛孩子，褚欻继续火上加油：“哦，对了，还是老规矩，记得写遗嘱啊，具体的内容，上次就跟你交代过，小和尚抓点紧，乞丐你就不用写了，写了我也不认。”
“小乞丐，我知道你是不忍心你那帮难兄难弟继续受苦受难，出发点是好的，可是拖我们下水就是你的不对了”褚欻一脸意味深长的说道。
不等羞赧的小乞丐低头认错，褚欻继续说道：“当然就凭你也想不到这一层去，是谁给你出的主意，所料不错应该就是那个见死不救的鹦鹉老头吧，老家伙那双招子我是没法比的，拖我们下水是真，真正依靠的还是我们背后的师门”
三人顾不得怒火中烧，一脸膛目结舌的看着化身诸葛的褚欻佩佩而谈。
“你也不用愧疚，你是没有选择的，即使老家伙不说。当然不是我们不想帮你，实在是爱莫能助。”褚欻一脸惋惜。如果观里的诸位师兄以及师父都在，就算褚欻翻天覆海都有人平息了事。小和尚的长辈们都在，也不用这么被动的。
抬手止住跃跃欲试的小萝莉，瞅了眼深思熟虑的小和尚褚欻继续说道：“你可以理解我怕死，命只有一次怎么活怎么死，你是选择不了的。当初为救你，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稍加不慎便是命归九泉。”
瞧着小乞丐一脸愤愤不平逐渐淡去：“小乞丐，你叫什么名字？”
“百里溪”
“好的，百兄”
“复姓百里”
“知道了，百兄”
“我问你，你认识的那个装神弄鬼的老神医医术如何，武功如何？”
“深不可测”说道老头儿百里奚一脸崇拜
“认识多长时间了”褚欻继续发问
“两年多了，每次乞讨偷窃被打，都是去找他”
“很好，那他为什么明知你们深处虎穴狼巢，却不施加援手，对于他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当然不排除这老头有特殊的癖好或者说是在磨练与你”
小乞丐静默无语，只是静静的沉思。
褚欻见状也不打断：“江湖男儿本该热血衷肠，匡扶正义。没错的，我也想这样仗剑江湖，行走天涯。可是不得不说就这智商估计卖了都在替人数钱”
在场诸人奇迹般的没有反驳。
褚欻所有所思的说道：“虽然你们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但是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向你们这样的乞讨，偷盗者在这接近十几坊的鄞州城不在少数，甚至说占了绝大多数。”
抱歉的笑了笑：“刚才你们叽叽喳喳的说话，我一直想的是怎么脱身全然而去。不过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小萝莉率先追问道
“你们想想，鄞州城内乞丐近万之众，每天乞讨偷盗的钱财不计其数，这些钱财最终去哪了”
小萝莉天真的说：“能去哪，谁讨得就是谁的”
小和尚宠溺的摸了摸萝莉已颇具规模的三千青丝苦笑道：“这些钱财恐怕早就是地下黑恶帮会的囊中之物了。”
“不错，小和尚核桃大的脑仁终于有用武之地了”褚欻赞叹的摸了摸小和尚寸草不生的小光头，唔，手感不错，下一刻：“放手啊，秃驴，道爷胳膊折了”
揉了揉酸胀的胳膊：“当然控制你们的怕是最低级的小头目了”
一个帮会最低级的小头目都几乎让三人折在哪里，屋里的人顿时沉默起来。
“所以啊，早点洗洗睡吧，你们以为我们挨个拜访这些帮会据点就能了事，打了小的就会来大的，打了大的就会来老的。”
顿了顿褚欻接着说：“小和尚，有人抢你的鸡腿怎么办？”
“谁特么活腻味了，敢抢我的”
“诺，你的鸡腿就是这些个帮会手中的利益，你怎么做他们就会怎么做。这些个地下帮会能在偌大的鄞州城站住脚跟，岂容别人挑衅他们尊严，侵占他们的利益。一个时辰前，我俩就单枪匹马的杀上门去了，狠狠的给了他们一耳光，所以……”
几人脸色同时发白，这里是鱼龙混杂的鄞州，不是衙门为所欲为的师门，江湖阴险由此而知。
“道七，你说我们去衙门好不好？”小萝莉颤颤抖抖的说道
“你要光明正大的抢钱会不会跟衙门打招呼?”褚欻反问道
“没事”看着三人一副死爹死娘哭丧着脸“别忘了我们的师门，鄞州到底是在觉远寺和太极观的管辖范畴，只要我们不过分，这些个帮会还得当我们是菩萨供起来。至于百兄，想必他们会给我们几分薄面的”
“希望如此”
“今晚小乞丐就不要回去了，怕路上出事儿，明儿亮明身份找这些人谈谈，惹怒了老子，老子一只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召集人手踏平这些个破烂帮会”
听到褚欻说大话，小乞丐眼睛发亮萌萌的注视着褚欻。
褚欻挥手就是一巴掌：“清醒了没，现在我们只是四个毛没长齐的小崽子，不想今晚被人一巴掌扇死就安分点。随便来一人，今晚我们就挺尸了，到时候死无对证谁给你喊冤？”
总算安分了这三个棒槌：“小尼姑，给道爷倒杯水解渴，道爷说的嗓子冒烟了，没点眼力见”
捧着茶杯褚欻暗自祈祷但愿能踏踏实实的熬过今晚，不要再生什么幺蛾子了。三清道祖，诚祈保佑，以后我绝对诚心向佛，咦不对，是诚心礼佛，呸，自己是道家弟子，是诚心向道。
“对了，百兄啊。明儿回去帮我问候那不安好心的老家伙，就说他日太极观道七必有厚报。”敢算计自己，几百年没遇到这种事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