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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姐姐的白马王子

一个女人生命中最为刻骨铭心的不外乎两件事,一个是结婚,从一个少女蜕变成为一个新娘。一个是生孩子,从一个女人升华为一个母亲。而林雪此刻正面临着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件大事,所以她此刻内心的忐忑是可想而知的。

做为一个身材高挑,样貌姣好的年轻女孩子,如果说她到了二十多岁还没谈过一次恋爱,这在当今的社会几乎可以算得上一个奇迹。但林雪确确实实就是这样一个几乎和青春脱轨的女孩子。用林峰的话说,他的姐姐是一个单纯得叫人心疼的女孩子。

因为身处农村,虽然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早已没了父辈们的封建和保守,张扬跋扈得恨不得能在脸上纹上“我很拽”。可总还有那么一小些人,深受家里长辈保守思想的影响,对于一些敏感的事情如避蛇蝎,全然就是一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书呆子形象。

林家的三个孩子都继承了父母沉默内向的木讷性格,除了老三林鹏表现得相对活泼开朗一些,林雪和林峰两个人几乎都是不苟言笑的闷葫芦,但两人却又有所不同,林雪内向多是缘于胆小怕羞的性格使然,而林峰则是表面冷淡,内心火热,用时髦些的话来形容,应该叫做“闷骚”。

因为胆子小,脸皮薄,所以林雪特别害怕跟陌生人接触,尤其是陌生的同龄异性。有时候要是在路上碰见认识但却不很熟悉的人,如果对方还没发现她,她就会像一个做贼心虚的小偷一样,匆匆忙忙地蹑手蹑脚躲到角落里去,等对方走过去之后,才拍着砰砰直跳的胸口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可如果对方也发现自己了,实在躲不过去了,她又变成了被抓了现行的小偷,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低着头,红着脸,声若蚊呐地说道:“某某某,你——你好。”

后来她初二休了学,到城里舅舅的珠宝店里打工,慢慢开始接触社会,总算不再如先前那样子懦弱,胆子大了一些,性格也开朗了许多。但对于男女之情仍旧显得小心翼翼,诚惶诚恐。这并非是她不向往爱情,不渴望浪漫,试问哪个少女不怀春,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又有几个姑娘不会做着诸如盖世英雄脚踩七彩云朵,或是英俊潇洒的王子骑着高头白马向自己求婚这等浪漫梦幻的白日梦呢?这本是生理和心理极其正常的发展趋势和情感的正常释放,但自诩文明古国的我们,在过去对女人施加了太多身体和精神上的枷锁,那种畸形的审美观延续了几千年,自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轻易拂去的。

所以在父辈们潜移默化的教导里,林雪纵然对于爱情充满了渴望和好奇,可同时又在潜意识里对它如同洪水猛兽般畏惧,仿佛想男人,想性就是一种不贞不洁的体现,是堕落放纵的源头。正是出于这种负罪感,林雪硬是把自己内心的情感抑制了下去,对自己无情,也对追求爱慕自己的男人无情。天涯何处无芳草,所以在被林雪拒绝了一次又一次之后,许多怀春少男也就死了心,不过对于林雪如此绝情的态度,他们自然不会想到那其实是因为她内心的过分单纯和善良,反而更多的人宁愿相信,是林雪这个女孩子性格孤僻,自命清高,难以相处。甚至还有几个人不免恶意地腹诽:哼哼!这么讨厌男人,她该不是那种调调的吧?

后来年纪越来越大,对于爱情的渴望也变得更加的强烈,也难免开始后悔年轻几年的时候太过矜持,白白虚度了许多光阴,而又因为一直在刻意地回避着跟男人相处的机会,所以直到她年过二十的时候,对于跟陌生男人搭讪交流的经验依旧生涩得可怜。都说十八岁的女人一朵花,可她这朵花白白开了两三年,眼看就要过了最惊艳的阶段,却还只能孤芳自赏的被忽视,被冷落,她又怎么能不暗自着急和难过呢?

但少女的心思向来最是隐蔽且难以揣测,况且困扰着她的又是那些叫人难为情的怀春之情,再加上她自己又是那么一个内向的性格,自然也就更加难以启齿了,当真应了那句俗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呀。所以周围和家里的人自然无法体会到她内心的苦闷和心酸,见她表现得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就更加不去在意了。

到了近二十一岁的时候,父亲终于跟她提了相亲的事,那个时候她已经对自由恋爱死了心,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实现曾经的渴望和梦想:就是跟自己的白马王子相遇,相知,然后相爱,最后携手踏入那个婚姻殿堂,白头到老,永结同心。对于父亲的话她没多想就认了命,可随即马上就想到相亲不可避免要经历的那些个过程,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将走马观花般地不得不去接见一个又一个陌生的男人,她羞得红了脸,又害怕的手脚都冰冷了起来。

第一次相亲的时候她特意打扮了了一下,脸上扑了些粉,嘴唇也抹上了口红,本来底子就好的五官稍稍修饰就更显得美丽动人了。当时就把前来相亲的那个小伙子看得脸红心跳,竟表现得比林雪还要不堪。见眼前的男生扭扭捏捏的紧张样,林雪反而轻松了下来,她忍不住想:原来男生也不过如此嘛?还以为有多吓人的呢?

有了第一次相亲的经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林雪的表现变得更加自然和强势,不单对男方提出来的问题回答得滴水不漏,她也会开始主动向对方提出一些自己关心的事情,而如果觉得眼前的男人自己并不满意,她也会非常干脆地说道:要不咱们就聊到这吧。这在以前,她是万万没这个勇气提出来的,不单没勇气,她还会不无愧疚地担心男方会不会因此落了面子,受了伤害。

前来相亲的男孩子很多,而且大多都能对自己满意,这多少满足了林雪的虚荣心,也让她变得更加的自信。但这毕竟关乎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所以林雪狠下心来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的示好,只希望能够遇到一个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男人。对于心中的那个浪漫童话,她始终还抱有侥幸。

而她的坚持终于没有白费,就在家里人因为她拒绝了一个又一个求亲的男子,周围的人,尤其是那些个带男孩子过来的媒婆开始心生不满,背后乱嚼舌根的时候,她心目中的那个白马王子终于开着一辆白色宝马以近乎完美的表现摧枯拉朽地打败了所有竞争对手,秋风扫叶般地直闯入她的心扉,让从未享受过爱情雨露的她幸福得目眩神迷,飘飘然得仿佛置于梦境之中。

不可否认的,张旭刚最吸引林雪的就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就跟张旭刚之所以会对林雪一见钟情,就是看上了林雪那种未经世事的清纯。说实话,就张旭刚家庭和自身的条件,围绕在他身边的漂亮女人自然少不了,比林雪漂亮的也大有人在。那些女人身上有的很多林雪都没有,但林雪身上也有一样东西,是他所遇见的那么多个漂亮女人早已丢失的,并且永远不会回来的东西——纯洁!

是的,从看到林雪的第一眼,张旭刚的脑中就下意识地浮现出这两个字来。这种纯洁不单是身体上的,(当然他也绝对相信林雪在身体上也必然是纯洁的。)更表现在那中神态里。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林雪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他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平和,就像母亲的怀抱一样,让他不由自主想靠近她,迷恋她……

而在后来的相处里,林雪的家人又给了他如同家人般的温暖,这种温暖是他最渴望,可也是最缺少的。所以他之后三天两头往林家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看林雪,但同时也是来看林雪的家人的,奶奶,伯父伯母,还有两个弟弟,很奇怪的,对于这个才刚认识不久的一家人,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这让他依恋,也让他感动。

不管怎么说,对于林雪和张旭刚的结合,受到了所有人一致的祝福,男有财,女有貌,又是彼此一见钟情,所以婚嫁事宜很快就被提上了日程,农历十二月初八下聘金,八天之后正式迎娶新娘。一切水到渠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再有三天,姐姐就要嫁人了,这天晚上林峰思量了许久,觉得必须要跟姐姐好好谈一谈了。在家里人都各自回房睡觉后,他在门外徘徊了一段时间,终于敲开了姐姐的房门。

林雪把门打开,笑嘻嘻地问弟弟有什么事。

林峰一脸严肃地沉声说道:“阿雪,有些事,我想跟你谈谈。”

见弟弟一脸严肃的表情,林雪也收起了笑容,不过那动作神态依旧欢快。

林峰进了房,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却好半天都不说话,林雪被他搅得愈发好奇,开口催促道:“阿峰,到底什么事呀?搞得神经兮兮的。”

林峰抬起头,终于开了口,说:“阿雪,我其实就是想问你,那个张旭刚,你爱他吗?”

林雪被林峰问得一愣,笑着说道:“爱呀?不爱我还嫁给他,我傻呀?”

林峰有些着急地说道:“我说的不是那种爱——哎呀,也差不多啦。我的意思是说,你跟他认识还不到一个月,就这样嫁给他,你确定吗?又或者,你甘心吗?”

林峰的话戳到了姐姐的伤心处,她终于冷静了下来,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说:“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嘛!不这样,你说我又该怎么做呢?”

林峰被姐姐问得一愣,才恍然自己今天的举动是多么的愚蠢和自以为是,自己莫名地把包袱拽出来甩给姐姐,却又没有哪怕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不是平白给姐姐心里添堵,把本来愉快的心情都弄没了,简直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再则他又凭什么就认定他看出来的问题别人就一定蒙在鼓里呢?自以为是地在别人面前卖弄着对方早已看透的事情,简直像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又岂止是幼稚,简直就是愚蠢。他看着姐姐脸上牵强的表情愈发的自责,语无伦次地说道:“阿雪,对不起,我——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

“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我没怪你。”林雪善解人意地笑着说道。

卖弄不成反受打击的林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沉吟了半天,最后说道:“阿雪,不管你嫁给谁,嫁到哪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姐。”

林雪听了自然很感动,她摸了摸弟弟的头,说道:“傻瓜。赶紧去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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