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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指山下

立足云端,那高耸的山峰却依然令人仰视,牛魔王驻足许久,方才降下云头。自十年前的破天一战,众兄弟之间,已有数十年不曾见过啦。鹏魔王不知踪影,蛟魔王遁入西海,众兄弟各有死伤,唯一全身而退的只有自己和这五指山下的猴子啦!

双脚踏上五指山的那一瞬间,牛魔王立刻感觉到了周身运转的、好似是无穷尽的云蒙浩瀚之气。没有仙魔之分,纯粹的力量,纯粹到,仿佛令人忘记生死的虚弱。

寸草不生,铜汁四溢,昏暗的五指山,终年被雷云覆盖,那是天庭的走狗,每日不停的监视,折磨孙悟空。牛魔王一直认为孙悟空是真正强大的人。数十年间,他也不停的派出麾下小妖,打探孙悟空的境况。漫天的天兵阻截了五指山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阳光无法照耀五指山的土地,风雨不能浇灌五指山的尘土。这里的一切,这五指山的一切,都像极了如今的花果山。

想当初叱咤风云的妖王之王孙悟空,此时却只能苟延残喘,真是一种讽刺。

“兄弟,数十年不见,你还好吗?”牛魔王驻足不前,只不过数十年的时间,他认为孙悟空的力量绝不会消散的这么快。他派出的小妖不能躲过天庭的监视,所以他从不知道孙悟空的确切情况。但是,不过几十年而已,不过是几千天兵的折磨,不过是五指山下的不得动弹,不过、、不过是兄弟晚来了几年。。

孙悟空在巨大山体的夹缝中辗转不得,只有瘦小的头颅和一直空空伸出的右手。杂乱的毛发令人无法相信这就是当年的齐天大圣,确实,现在,困于五指山下的这只小猴子,也不过只是一只小猴子而已。

牛魔王移步上前,坐在孙悟空旁边的石头上,注视了许久,孙悟空的眼神早已浑浊不已、不复当年的神采。牛魔王擦去了孙悟空右耳上的苔藓泥土。两人之间,只是长久的沉默。

“兄弟,我,认为你能撑过来的。”牛魔王从怀中拿出了一只桃子,放到孙悟空面前,孙悟空在五指山下吃了几十年的铜汁铜丸,此时见到桃子,反复真的忘了自己的名姓一般,用瘦弱的右手抓住桃子,疯狂的塞到嘴里。“慢些吃,这桃子虽比不得天宫里的仙桃,却也是你的那些猴子猴孙亲手给你摘的。”

猴子猴孙,孙悟空在这一世中唯一的顾忌,当初若如不是顾忌满山的猴子,孙悟空又怎会输在杨戬的手下。牛魔王显然也知道这是孙悟空的软肋。只不过是一只桃子,就让孙悟空的怒火复燃,熊熊的怒火,终于烧尽了孙悟空几十年的虚弱。

孙悟空仿佛被桃核儿卡到了嗓子,不停地咳嗽,他把嘴中吐出的杂物混杂着泥土扔向了牛魔王。无比愤怒的冲着牛魔王叫喊:“数十年的牢狱之灾,你为什么才来找我。”如火的眼神再度从孙悟空的双瞳之中激射而出,没错,这才是真正的妖王之王。

“破天一役,令天下妖魔元气大伤,我们需要找一个藏身之处。”牛魔王看到孙悟空的真正苏醒,竟掩藏起兄弟之间多年未见的激动,转而换上了一副铁血心肠。“而且,我们魔族四将已折其二,我们再也无法经受任何损失啦!”孙悟空听闻魔族四将之名,不由心头一颤。‘魔族四将’多么遥远陌生的称呼。在遥远的洪荒时代,这意味着真正强大、无限制的力量。但现在,魔族四将中的一个已被如来压在山下,而另一个已身形消散,只余魂魄残留世间。

“兄弟,你是想让我叫你孙悟空,还是叫你上一次转生时的名字——无支祁。亦或是,你的本名——苍举?”牛魔王的问题令孙悟空无法回答。孙悟空,即是大禹时代的镇世妖魔无支祁,即是魔族四将中的——苍举。

孙悟空,不过是一个无谓的名姓而已。无支祁,抑或是苍举,也不过是一种存在的证明。真正不曾改变的,只有那名字所代表的地位、威严和无极限的力量。“有意义吗?无论是哪一个姓名,我都是我,牛魔王,你现在,不一样和我一同进行了转生修行吗?”

牛魔王暴怒的双眼似乎要喷出鲜血,但他总能压抑住内心的怒火,或许,魔族四将唯有他能历经三场六界大战而能毫发无伤,也得益于此。“孙悟空,你在我们四兄妹之中,可算得上是最急功近利的,四人之中,你力主转生修行的方法,但是结果呢,弱水首次转生便遭失败,身魂分离,被囚禁数万年。你连续转生两次,但每次的力量都愈来愈弱,现在的你,竟连如来的一招都无法接下,你,有何颜面存活与此?”

孙悟空无法解释,是的,没错,在他的主张之下,弱水率先转生,但却横遭失败,弱水身体内的所有力量被封于银河之内,灵魂却被紫微大帝的胞弟——天蓬的神格所全力压制。自身转生两次,从魔族四将苍举转生为镇世妖魔无支祁,又从无支祁转生成为妖王之王孙悟空。他的力量愈来愈弱,弱到一种,被如来降服的地步。

“但是,除了转生重修,我们魔罗界中人又怎么能到达众生界,又怎能击败九天界的玉皇和须弥界的如来?我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魔罗界的各个部族而已。”孙悟空相信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为了魔罗界的胜利,所有的牺牲都是有必要并值得的,包括弱水的牺牲,包括他自己。

魔族四将之中,孙悟空的前身——苍举最为激进。弱水不曾衷心于争斗,参与转生,不过是为了避免魔族四将的矛盾激化,谁料会落的万年的囚禁。红业不理魔族大事,只顾自身修行。牛魔王的前身——莲牙,是四人之中最稳重,最为稳妥者,也是当初苍举力主转生重修的主要反对者。千万年过去,现如今,四人中孙悟空被如来所降,弱水空余魂魄残存。唯有牛魔王和红业可执掌魔族大事,但战争一旦打响,尤其是其中一方想退出就能退出的。

自孙悟空破石而生,破天一战便早已开始。

“苍举,你随我一同转生,可曾后悔?”孙悟空用一只手紧紧捏住地上的碎石,低头不敢看向牛魔王。牛魔王的双眼遥望天边的黑云,此刻也不曾注意孙悟空语气中的变化。

“孙悟空,我已和红业商议好啦,几百年后,红业也会再次转生在众生界。”

“红业,你说他也会转生,但是,你说的再次转生是怎么回事?”孙悟空逐渐压抑不住的开始咆哮。魔族四将中红业最不喜料理族中事务,只顾个人修行,所以,孙悟空,从来都不了解这个兄弟,但是红业的态度是非常明显的,他只求修行,一切有碍修为的事他都不会去做,苍举两度转生方成孙悟空,实力愈来愈弱的事实摆在面前,红业绝不会自损修为。可是,为什么。牛魔王竟说红业已经在准备再次转生,难道——

“红业已经在准备第二次转生,这次,他寻到了三枚业火赤龙果和一株三味灵根,转生之时,指日可待。”

“可是,为什么说是第二次转生?难道,红业在以前就进行过一次转生重修?怎么会,他不是一直反对我的吗?他什么时候进行的首次转生?什么时候?”孙悟空在五指山下被压了几十年,他一直在反省,反省自己为什么会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孙悟空一直都是很谨慎的,他所作的一切都不能失败,因为一旦失败,他就会失去一切,正如他现在的模样。他想到了一切,转生的时机,重修后的力量,以及,魔罗界众部族的态度,他考虑到了一切因素,当所有因素都倾向于他的胜利时,他以最快的速度去迎接这种胜利,但到最后才发现,所有人,所有的存在,所有的所有,都欺骗了他。

首次转生,无疑是失败的,镇世妖魔无支祁号令天下妖魔反抗众生、九天幽冥三界。史称三界之战。那时候,圣佛如来还没有创立佛教,还没有幻化出须弥界。魔罗界王也还只是道教的圣人,驾鸿蒙剑气纵横洪荒,远远没有实力从无限虚空的混沌中开辟出魔罗界。另外现存六界中最为神秘的修罗界,他的创造者,还在不周山下的血海中苦苦修行。那时的洪荒,仅有三界运转,但魔族四将中的苍举,竟率一族之力,与三界开战。结局无需猜测,无支祁被大禹及身后众神以无上神通压于龟山之下。弱水的肉身被大禹用定海神珍铁镇压在东海,她的灵魂却被紫微大帝的胞弟——天蓬元帅的神格压制,再不得逃脱。然而即是到此境地,魔族四将中的莲牙、红业,也不曾出手。

牛魔王沉默许久,终于再次开口:“红业曾在一千五百年前,托了女娲圣人的人情,用她手珠上的一颗灵珠子转生重修。”

“不可能,”孙悟空不会相信这个解释,因为他知道这颗灵珠子转生后的名字,那种力量、那种性格绝不会是红业的转世。“我曾与那哪吒小儿交过手,不过二十余招,他便败于我手,绝不可能是红业的转世。”孙悟空不由得咆哮,他认为牛魔王欺骗了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样的两个人中,确实不适合开这种玩笑。

但牛魔王也实在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尤其,是在和自己的兄弟,在这样的情景中。“红业确实转生为哪吒,但转生时却出了差错,作为魔族四将的记忆与修为被封印,后来,被太乙那老道用了计谋,闹了出‘剔肉还母,拆骨换父’的把戏,红业失去了灵珠子的庇护,神魂将散。在最后关头,太乙老儿又想用玉藕金莲为红业重造肉身,借机将红业的灵魂完全压制,只留一个名为哪吒,拥有魔族四将之能的强大傀儡。”

孙悟空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在这五指山下被压了几十年,他已经做好了永远被压在这的准备。因为他知道,他现在所受的一切都不能抵过弱水所受的苦难。但现在呢,红业也是如此,身魂分离。魔族在魔罗界王逝身殒命之后,真的是一蹶不振了吗!四将之中,只有莲牙的转世尚得保全,而六界之中的那些敌人,确是愈加强大。仿佛,是一场必输的赌局,赌桌之上唯有最后的失败者还在苟延残喘。

“红业首次转生完全失败,我等魔族各部费百年心血才将他的灵魂得以救出。但他的修为却大大衰退,远不如当年的实力。”“呵呵,我回到魔罗界后,红业想必一定会杀了我。”孙悟空一番苦笑,红业的修为啊。红业最为注重修为之事,在魔族之中是独一无二的强者,曾以一己之力独创修罗界。拥有与魔罗界王近乎同等的实力。然而,现在却因为一次失败的转生而丧失修为,现在,就连最为激进的孙悟空,也不免对自己的主张产生动摇。

“苍举,你现在,可曾后悔?”

牛魔王,或许应称之为-莲牙-,他提出这个问题——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他在等着孙悟空的回答,这个回答,也许会影响六界之中所有妖魔的命运。

后悔,对于孙悟空来说,有后悔的可能吗?‘我欲与天争高低,面对风雷何所惧。’孙悟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猴头,这个天地间最为强大的妖魔,这个不可战胜的神话。即使现在被压在五指山下,又怎会后悔,又怎能后悔。一切赌注都晾上了赌桌。最后的这一局,又怎么能后悔。

“莲牙。”

牛魔王,不,应称其为-莲牙-,魔族四将中,不可战胜和不会倒下的两个人。莲牙单膝触地,低下巨大的头颅,想要听清苍举的耳语。

“莲牙,我们魔族自魔罗界王创界以来,又何曾输过。”

“莲牙,天地间已是风起云涌,修罗族自从分别与幽冥、九天、众生发起‘摄魂’‘换日’‘偷生’三次大战后,实力大退,现如今只能在修罗界中保全性命。但是在六界之中却有众多的修罗遗子。那九天界西王母殿前的卷帘大将便是其中一人。在我大闹天宫时,我曾指示他打碎了九天界与众生界互通的钥匙——琉璃盏。此人现被打入众生界一处名为流沙河的地方,每七日便受一次飞剑穿心之苦。此人,你可好生安排,定有大用。”

“莲牙,我在上次转生时,被大禹及众神压于龟山之下。弱水的力量被大禹用定海神针封印在东海。我大闹龙宫,已经破坏了封印,弱水的肉体虽已消散,但我等四人乃是天地四象的幻化之体,又要灵魂不灭,便可在此重生。我已查明,若水的灵魂被紫微大帝的胞弟——天蓬元帅的神格压制。但天蓬于月宫仙子常曦暗中交好,此人也可利用。

“东海龙族曾多次暗中助我,我们的结拜兄弟蛟魔王也与其深有渊源。你也可以与其取得联系,必将有所大用。

权益、计谋、心机。让这六界不停地运转吧。魔罗界的战斗会将六界拖向另一个极端的和谐。在这五指山下,在这赌徒与赌徒的盛会中,命运的点数已经在显露最终的诀裁。

一切,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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