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采儿见赵无邪站在那儿呆呆出神,冷冷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怎么如此婆妈。师父走了便是走了,还想他做什么?”赵无邪叹道:“那现下咱们去哪儿?”
丁采儿凝望着他,心道:“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嘴上却道:“找你那宝贝惜月师姊呗,我还瞧不出你的心思!”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赵无邪大喜,赶忙追上,赔笑道:“我找她其实也不过是受人之托而已。”
丁采儿住步,侧头道:“受人之托?”
赵无邪便将王博士之事一五一十说了,怕她不信,再补上一句:“我若撒谎,天打五雷轰。”
丁采儿似乎不疑有它,只是美目生寒,紧紧盯视着他良久,长叹一声,柔声说道:“你这小子莽莽撞撞的,一时半活也找她不着,非得由我帮你不可。”
赵无邪见她神情古怪,以为她轻视自己,傲然道:“不用你帮忙,我一样能找到她!”
丁采儿冷冷道:“那就请便!”扭头又走。
两人出了山谷,走上官道。丁采儿忽道:“找到她以后呢?娶她为妻么,伍浪便是现成的媒人,我也会去给你们道喜的。”
赵无邪心神微动,虽说王博士似有此意,但见金惜月和丁文俊神情亲昵,心下又觉气馁,摇头道:“八字还没一撇呢,找着她再说吧。”
丁采儿“嗯”了一声,走在前头,便不再与赵无邪说话。
赵无邪见她大异平常,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忽得脚腕一扭,跪倒在地,连声惨叫。
丁采儿见状大惊,忙抢上去道:“好好的,怎么扭到了?”说着伸手抚摸他伤处。
赵无邪哪会真的伤着,见她神色紧张,叫得更是大声。
丁采儿秀眉紧蹙,嗔道:“到底伤在哪里?”
赵无邪觉得玩她够了,叹道:“我这只脚给你施了什么古怪咒语,见你生气便会疼痛,看来是没得救了。”
丁采儿才知他耍诈,狠狠拍他一掌,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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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冰释前嫌,一道上路,不多日来到附近城镇。两人找了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正自坐在大厅里用饭。
忽听旁桌武林中人谈起江湖之事,两人阔别江湖日久,均是好奇心起,当下凝神静听。
却听一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道:“听说神剑山庄的谢小玉也去了,想必是一场盛宴……”
丁采儿听他们提起自己母亲,倍加留意,却听一个发鬓微白的中年汉子道:“听魔教的人说起,那新郎官乃是当年刀魔丁鹏的儿子,如今他父母双亡,自当要由后母主持大局了。”武林中人均以为丁鹏已娶了谢小玉为妻,是以称她做丁文俊的后母。
赵无邪纳闷:“丁文俊做新郎官。那新娘是……”
丁采儿见他神色间颇有些痴呆木讷,轻声道:“自然是你那宝贝惜月师姊啊!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吧。”
赵无邪“嗯”一声,兀自呆呆出神。
丁采儿笑道:“我早就瞧出他俩眉来眼去,准没好事!”瞥了赵无邪,又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别那么小心眼啊。”
赵无邪叹道:“可是我是怕你妈妈……”
丁采儿一怔,随即咯咯直笑道:“我还以为你怕什么呢!如今咱们的功夫是今非昔比了,未必对付不了我妈妈,就怕你这小色鬼狠不下心。”
赵无邪站起身来,道:“那咱们走吧。”
丁采儿既怒且喜:见赵无邪闻讯后如此失魂落魄,如何不怒:但想起金惜月便要为他人妇,去了自己一块心病,倒也欢喜起来了。
赵无邪失魂落魄地跟着丁采儿,心下只是想:“她怎么就嫁人了呢?丁文俊会允许我带她回去么?王博士如此思念女儿,我怎能不助他一臂之力?”想起王博士双足残废,唯一的心愿便是见女儿一面,但此事却已极难完成,想到此处,不禁捶胸大哭起来。
路人见他突然痛哭流涕,无不侧目,脸露诧色,指指点点。丁采儿又是尴尬又是愤怒,怒道:“瞧你这副德性,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了个不喜欢你的女子哭成这副模样,值得吗?”
赵无邪此时才知失态,立马止泪,环顾众人,面皮发热。
丁采儿本就心中有气,见几人目光仍在赵无邪身上打量,脸露嘲色,更是勃然大怒,欺身而上,狠狠给了他们几巴掌。其中一人无辜被打,哇哇大叫。丁采儿喝道:“再叫撕烂你的臭嘴!”她话音拔得极高,更是清脆尖刻。那人已知她是女扮男装,为情郎打抱不平,见她身法如此之快,自己绝不是对手,暗想好男不跟女斗,便吃了这哑巴亏,不敢吭声。
两人既定下要去观礼,自当要上魔教总坛黑木崖。赵无邪忽道:“这魔教怎会晓得文俊兄的真实身份?”
丁采儿白他一眼,嗔道:“还‘文俊兄’呢,人家这般对你,你难道不记仇?”见赵无邪不语,猜他是为了金惜月才不愿与丁文俊撕破脸,气鼓鼓地道:“魔教中人近年来有意与白道中人言和,自是大布眼线,还有什么事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赵无邪点头道:“是以丁文俊的婚事定要请你妈妈这位神剑山庄庄主来主持大局了。”
丁采儿道:“只怕没这么简单。多半是伍浪着惹了丐帮,教主易天行出来打圆场。不过我猜吴威不会卖账。”
不多日两人便到了黑木崖,但见崖上张灯结彩,高贴喜幅。魔教教众更是笑容可掬,迎接各位到场的武林同道。他们一见丁采儿,便认知这位神剑山庄大小姐,更是恭敬有嘉,彬彬有礼得将他们迎进门来。赵无邪见状才信得丁采儿所言不虚,心下却又颇觉好笑。
两人进得大厅,却见谢小玉正与金无命在旁谈话。赵无邪一见谢小玉,便是百般滋味缠上心头,踌躇着不知是该上前问好,还是装作没瞧见,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丁采儿在背后推他一下,道:“胆小鬼,她已经吃不了你了。”赵无邪一怔之下,上前两步。
谢小玉正好转过身来,乍见赵无邪,娇躯微微一颤,好似有些不敢相信,在旁的金无命道:“我说过他会来的,现下咱们也可算是两不拖欠了吧。”谢小玉一愕之下,苦笑道:“原来你是什么都要与我算清楚。”
原来那夜赵无邪逃走后,谢小玉又羞又怒,便搬出与金无命陈年旧事,欲借金无命来报复赵无邪。金无命瞧了她半晌,缓缓道:“夫人要赵无邪回来,此事恕在下无能为力,不过在下可助夫人留意他俩行踪,自不会让他吃亏。”故而请流星教赵无邪武功,一半也是为此。
丁采儿见母亲神思不属,知她仍未对赵无邪忘情,忙抢上一步,搂住她手臂,撒娇道:“妈,这小色鬼好坏,一路上尽会欺负女儿,你得给我做主。”
谢小玉闻言浑身一震,暗想:“莫非这几月下来他俩已生米煮成熟饭!”心下气也不是,恼也不是,望向赵无邪,眼中隐有泪光闪现。
赵无邪却没丁采儿这许多心计,忙道:“别听她瞎说,都是她欺负我,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丁采儿不住向他挤眉弄眼,哪知他竟全无合作之意,气得要死,只得狠狠向他瞪眼。谢小玉则长长出了口气。
赵无邪环顾四周,却见伍浪西向而坐,正在自酌自饮,见到他只是举杯一笑,并不说话。其余宾客中并无熟人,丐帮帮主吴威果然没到,更不见金惜月的影子,心下颇有些黯然神伤,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刚自坐定,却听身侧传来一个清脆娇美的声音:“师弟采儿姐姐,你们没事啊。太好了,我们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伴郎伴娘呢。”赵无邪急忙站起,却见所来之人一身华服,言笑晏晏,正是此间的新娘子金惜月,身后随着一人,却是新郎官丁文俊。
却见她尚未穿上喜服,只是一袭水绿色长裙,但已是秀美端丽,莫可直视;身后的丁文俊亦是锦衣金冠,乍看之下当真是一对璧人。
赵无邪强压下心中酸楚,忙上前行礼,金惜月道:“师弟不必这般客气的。你是我师弟,就应该当作一家人才对。”说着眼望丁文俊,嘴角挂笑,她性子本来颇是害羞扭捏,但心思单纯,如今又嫁得如意郎君,心中之喜自是溢于言表。
赵无邪却是越加酸楚难当,忽听伍浪吟道:“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不过我这媒人却还能讨得一杯喜酒来喝的。”
丁文俊闻言浓眉一轩,眼中精光闪动,但随即笑道:“小弟其实还得相谢伍护法,若不是您在易教主面前为我讲媒,小弟也难有今日。”
伍浪笑道:“不敢不敢,若不是丁少侠弯刀绝技,伍某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这桩婚事。”
他言下之意自然明显,那是说丁文俊以一记圆月弯刀将赵无邪这情敌劈下悬崖,才得与金惜月结为夫妻。丁文俊俊脸一热,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