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道来到大雄宝殿,却见殿内人头涌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其间除了江湖豪杰外,亦有道士打扮的人物。群雄见到他都不由自主的让出一条道来,却是低声议论;那些道士见到他却是目眦欲裂,手握剑柄,似乎便要扑上来厮杀。
赵无邪这几日屡遭群雄非议,已早不以为意,但见这几个道士凶神恶煞,似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心下暗暗奇怪,又颇是担忧。
赵无邪领着杨楚儿穿过人群来到佛像前,但见地上躺着两人,被白布遮住,想是已然死去,他惊道:“他们是……”
圆痴躬身将第一具尸体上的白布掀开,说道:“无邪,你可识得此人么?”
赵无邪见此人莫约五十来岁年纪,发须半白,乃是道士装扮,死相安祥,只是额头上却血淋淋地刻着“吾乃淫贼”四字。
赵无邪一怔之下,却听一个道士道:“那小魔女太过可恶,杀了咱们掌门不算,还毁了他的肉身,如此一来他老人家又该如何能得道成仙。”
赵无邪知道佛之间的区别,在于对肉身有无的认知。佛家认为身体不过是臭皮囊,是以大凡得道高僧死后均要火化,得脚趾之一骨,是为舍利子。但道家强调肉体永存,不可有丝毫损伤,不然便是对神明的大不敬,死后亦不能成仙得道,是以道教中人视其为金科玉律,人人虔诚信奉。如今这道士死后额上给人刻了“吾乃淫贼”四字,深可见骨,只怕日后尸体腐烂,尸骸上仍会留此四字,那是永远除不去了。看来杀他之人与他有着深仇大恨,便是死了也不给安宁。
赵无邪一问之下,知道此人乃武当掌门清虚道长,丁采儿如此对他,乃是为报其母谢小玉受其淫辱之仇,想到此处,不禁冷笑一声。
武当上下因掌门惨死均悲痛欲绝,但见赵无邪竟发冷笑,均怒不可遏,有人已叫道:“姓赵的,你笑什么!”
赵无邪笑而不答,掀起那第二块白布,煞时只觉眼前发黑,险些昏倒,双脚一软,跪倒在地,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
圆痴叹了口气,道:“武当崆峒两派掌门听闻我少林有难,均携派内高手来少林救援,却不料半途遭到魔教伏击,双双死于丁采儿掌下。”
赵无邪看着那“天静剑”张毅的尸体呆呆出神,脑中一片混乱,泪水终于止不住的落下来。
在旁的丐帮帮主吴威忽道:“我见到丁采儿的武功,似乎还没强到能杀死两位掌门的境界。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昆仑派掌门雷震子笑道:“她已练成了流星剑与圆月弯刀内的武功,可说天下罕有敌手,两派掌门武功再强,只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群雄听他这么说将信将疑,纷纷议论开来。
华山派掌门熊添道:“丁采儿武功再高再奇,不过一介女流,焉能轻易杀死两位江湖中成名已久的高手?”说着伸手翻了翻两人下颚,又查看受伤部位,道:“显而易见,两人是被魔教中人围攻而耗尽体力,后被丁采儿一击而杀。”
雷震子哦了一声,却摇头道:“熊掌门此言差矣。适才圆痴小师父说过,两位掌门乃是带着派内精英前来少林,想是人多势众,魔教中人就算武功再高,计谋再深,也无法将两派精英尽数剿杀,而自己却分毫未损,再将位掌门围攻至死。”
熊添摇头道:“雷掌门请看。两位掌门下颚与喉部之间略显肿大,乃是因死前呼吸急剧所致,更兼两人身上伤口极多,显是与多名好手交过手。”
雷震子哦了一声,道:“那又是为何?”
熊添叹息道:“此事只有一种解释。那日除两位掌门外,其他人都是参加围攻之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圆痴道:“以熊掌门之见,难道说两派之中竟早有魔教奸细?!”
智善摇头道:“两位掌门思虑缜密,所带弟子定是武功高强且忠心不二之人,魔教中人想要混入,只怕不易。”
熊添道:“方丈大师所言极是。然而大师久居少林参禅念佛,慈悲为怀,未必真能知晓江湖中人的鬼蜮伎俩。传言魔教教主丁采儿极精于易容之术,往往令人无从分辩,魔教中人习得其法,想要扮成两派高手,只怕两位掌门也未必能认出。”
雷震子一拍大腿,道:“定是如此了,这可真是是防不胜防啊!只是这中间却有些古怪,莫非魔教中人早便知两位掌门要带哪些高手上路?”
熊添道:“此事并不难理解。想来魔教中人早便在两派之内按下眼线,自知两派掌门的部署。”
赵无邪忍无可忍,插口道:“不知魔教可在你们两位掌门身边放下了眼线,怎不将你们劫杀在路上?”他听两人一唱一和,将丁采儿说成了一个大阴谋家,什么事都是早有预谋,甚是气恼,忍不住出言讽刺。
熊添倒是不以为意,微笑道:“这便是此事关键。以在下看来,魔教虽早有举动,但决计料不到我们正派人士能如此之快赶到少林,是以不及行动。但崆峒派离少林较远,武当掌门只怕另有要事在身,是以未能及时赶到,是以才被魔教从容安排眼线,半途劫杀。”
吴威奇道:“那魔教中人又如何得知两派掌门未到少林寺?难道少林寺中有人清点过所到掌门人数,随后告知魔教中人不成?”
熊添看他一眼,大声道:“不错,少林寺中有内奸!”
此言一出,在场群雄均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射向赵无邪,好像他脸上正写着“内奸”二字。武当门下更是拔剑在手,喝道:“奸贼,果然是你!”
赵无邪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直震得殿顶瓦片纷纷落地,跌得粉碎。
赵无邪笑声骤然而止,目光如电,扫向群雄,冷笑道:“你们凭什么说我是内奸!”
群雄被他威势所慑,无人敢吭声。雷震子挺身而出,道:“就凭你是魔教教主丁采儿的丈夫,正所谓夫唱妇随,谁人会知道你此次来少林寺,不是你们夫妻事先预谋好的?”
这一下连杨楚儿也心生怀疑,向赵无邪看了一眼,似乎在说:你难道真的跟她预谋好了的?
赵无邪见连她也不相信自己,一时间狂性大发,叫道:“不错,我是跟她预谋好的,要血洗少林,独霸江湖!如今阴谋被你们揭穿,我也不想活了,你们都来杀我,杀我啊……”猛地冲到一名道士身前,闪电出手,夺下长剑,剑如流星,向他刺去。
圆痴见他忽然失去理智,举手便要杀人,但因离他太远,相救不及,只得叫道:“二弟,手下留人。”
但赵无邪此刻已失去常性,哪会听他的,看眼这一剑便要将那道士的脑袋穿出个窟窿来。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智善大师猛地拔地而起,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招式,长剑已在他手上,赵无邪却已昏迷。
连熊添雷震子这样的高手也没瞧清他的动作,不由呆住,只是吴可归见他在赵无邪脸颊上拂了一袖,却不知何以会使他立时晕倒在地。
智善大师将长剑抛在地上,沉声道:“圆痴,带他去思过房。”
圆痴一怔,旋即扶起赵无邪,向大殿外走去。
杨楚儿急忙追上,道:“我陪他去。”
圆痴摇头道:“女子不能去思过房,况且那里只容一人居。”
杨楚儿愕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