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来赵无邪身心俱疲,倒在床上便即大睡。忽听屋外喊杀声起,他吃了一惊,冲出屋去。却见遍地都是尸骸,智善大师、吴可归、熊添、雷震子以及丐帮帮主吴威均倒在血泊中,想是死去已久,但数十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死死盯着自己。赵无邪心下慌了,急忙闭上眼睛,哪知脚下忽又受绊,扑倒在地,伸手在脸上一抹,竟全都是鲜血,赵无邪心下更是骇然,又听耳畔传来凄厉的笑声,他猛一抬头,却见丁采儿披头散发,站在尸骸之上,对着他直笑,满是鲜血的手中提着一个全身的女子,那女子身上无不是刀割过的伤痕,一张脸更是不成人样,但五官却仍是清晰可见,正是那女扮男装的小道童杨楚儿。
赵无邪狂吼道:“丁采儿,你在干什么?”
丁采儿笑得既娇且媚:“你是不是很喜欢她,她是不是长得比我好看?”说着伸手掐住杨楚儿血肉模糊的脸蛋,阴笑道:“你瞧瞧她现在的样子,又有那点能勾引你,迷得你几个月都不肯回家。”她说着说着流下泪来,随后竟放声大哭。
便在此时,杨楚儿猛地睁开眼睛,反唇咬在她手臂上,丁采儿啊的一声惨叫,放脱了她。也便在此时,怪事再次发生,那些死去的人居然都跳了去来,刀枪齐出,顿时将丁采儿肢解成数十块,血肉横飞,竟全落到了赵无邪身上脸上,伴随着众人的欢呼声,丁采儿的脑袋骨碌碌地滚到赵无邪脚下,分明死不瞑目,她仍是瞪大了眼睛,狠狠瞪着他。
那脸上似乎在说:“你是害死了,是你害死了我……”
赵无邪大叫一声,跳将起来,发觉自己仍躺在客房内的软塌上,才知只是做了场噩梦,不由长长得吐了口气。
他刚转过头,就见一人正自看着自己,不由得吓了一跳,缩身到床角,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双眼睛并不凶恶,而是带着几分惊愕与柔情,顺着这人的眼睛往下看,却见到一张无比秀美俏丽的脸蛋。
这人便是杨楚儿。她这几日一直陪在赵无邪身旁,纵使见他睡着了也不敢回房休息,只是趴在桌上打盹。昨夜赵无邪刚睡下不久,便全身痉挛,冷汗跌冒,眼皮不住跳动,知他在作噩梦。她知一个人做了噩梦,不能立即唤醒,不然有性命之虞,但见他似乎很是痛苦,自己也焦虑不安起来,正要去找师父,哪知赵无邪竟突然跳了起来。
杨楚儿见他苏醒,吁了口气,轻拍胸脯,谁知他一见自己便缩到床角,正不明所以,哪料他竟又扑了过来,捧住自己的脸蛋左看右看,随后竟伸手来脱自己衣服。杨楚儿吃了一惊,反手给了他巴掌,红着脸拉紧衣领,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赵无邪那张脸红得如猪肝也似,赧然道:“我……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受伤,真……真是对不起。”
杨楚儿见他说话时一脸慌恐,似非作假,她生性不会疑心别人,仔细一想,料想定是他做梦梦见自己身上受伤,想到在他的梦境中还能梦见自己,心下不由窃喜,轻声道:“我没受伤的。”
赵无邪脸上红潮稍退了些,点头道:“那……那便好……”
两人一时静坐无语,情状颇是尴尬,这时忽听窗外一人道:“阿弥陀佛,赵施主可是醒了?”
杨楚儿顿时俏脸红潮涌起,浑身似乎很不自在,左顾右盼。赵无邪知她怕那和尚闯进见来,发见两人独处一室,脸上过不去,不禁一笑,轻声道:“我去打发他。”说着开门而出,用身体掩住杨楚儿,笑道:“慧轮师父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告?”
这慧轮和尚也不过十五六岁,乃是少林寺第三代弟子,习武未久,在少林寺中担任接待客人的职责。他见赵无邪似有意挡住了门口,忍不住好奇心起,抬头向里张望。
赵无邪笑道:“小师父你到底有什么事?”他见这和尚甚是无礼,心中不悦,虽是笑说,但已不唤他法名,“师父”之前更是加了个“小”字。
慧轮啊了一声,连忙施佛礼,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方丈大师要小僧知会赵施主,请火速到大雄宝殿集合。”
赵无邪惊道:“丁采儿来了?”
慧轮道:“小僧不知。”说着双手合十,施了个佛礼,转身匆匆去了。
赵无邪见他匆忙的模样,甚觉好笑,但想到丁采儿,又笑不出来,回头道:“杨姑娘,方丈大师叫我到大雄宝殿要事商谈,我便先去了。”
却听房内的杨楚儿道:“我与你同去。”说着走将出来。
赵无邪见她出来,吃了一惊,却见她虽仍是身着道袍,然长发披落,头上梳了对环形发髻,系以白色丝带,已做女子装扮,不由奇道:“你这是……”
杨楚儿俏脸生霞,轻声道:“方丈大师许我在少林寺内恢复女儿身,只是一时买不到合适的衣服,便只能穿回道袍将就了。是不是很难看。”
赵无邪忍不住道:“好看,好看得很。仙女下凡也便是这般模样。”说完下意识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杨楚儿听他夸奖自己,自是欢喜,但见他又打自己巴掌,那分明是怕丁采儿责怪,想到他什么事都把丁采儿放在前头,心下很不是滋味,叹了口气,轻声道:“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