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中一名将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大笑说：“哈哈！项王已经疯了！大家上，取下项王的···”
没待他把话说完，项羽已经杀到面前，朝其头上一戟劈下，连人带马，破成两摊烂肉。汉军大骇，纷纷后退。举旗的士兵腿已经吓软了，这时楚军一骑赶来右手一枪搠死他，同一时间左手一剑砍断了旗杆。之后项羽率军左冲右突，硬是从密密麻麻的汉军中撕开一条鲜血的裂口。
等楚军在东山上汇合，全军一人未损。再看所有人的身上，已经被血污涂满了全身。汉军重新聚拢，潮水般涌来。
项羽分兵为三，且杀且退，于敌阵中如入无人之境。项羽的战戟断掉了，便抽出宝剑杀敌，每割下一颗头颅，便提在手上，一眨眼，左手上已经揪着四五个人头了。这一天，项羽俨然已经成了所有汉军的梦魇，宛若杀神降世，此时竟成了属于项羽的杀人狂欢。
转眼间，全军转战至乌江边上。项羽与他士兵的形象，已经是阴界的鬼神了。
“通报战况！”
副官稍作点数，说：“禀将军！我军自损二人，杀敌两百有余！”
“好！传令全军···”，战死方休这四个字还未出口。
“将军且看，江上有人！”
“什么？”项羽回头看去，见江上果然有一人划着船，徐徐而来。来人悠然的唱道：
临风盼江兮水东流，烁剑啸天兮心怅柔。汉王承天位王候，项王身死霸千秋！
待船至江边，众将一看，来人竟是之前林中的老农。
一个年轻士官怒不可遏，大声骂道：“你这老狗！敢把我军引入沼泽，看我把你的狗头摘下来！”
项羽此刻已经有所察觉，正欲制止。谁知这士兵已经杀红了眼，拔剑便要砍去。就在这时，身后一道寒光闪过，拔剑的士兵竟从肩头，连人并剑被平齐的横着削成两段！众人大惊，仔细一看，出手的竟是先前答话的副官。
“哦？我可不记得我军中有这等身手的剑客！”项羽看着老人冷冷的说道。众士兵将副官和老人包围起来，正要扑上去。项羽令喝：“都别动！”
老人轻叹，说：“我想，项王已经知道我的来历了吧！”
“哼！那可不敢当。早在破秦之际，我与秦将章邯交战，就已经觉得哪里有些不自然了！那时我隐约察觉到有一个组织在背后操纵天下时局！然而我派出打探的密探，都被人设法刺杀。我一直在想，到底是怎样的组织，能有这么大本事！”项羽又看向持剑的士官，说：“没想到，这道天罗地网，早就已经布在我的身边了啊！”
老人笑而不语。项羽问道：“说吧，你们到底是谁？”
老者缓缓地闭上眼睛，片刻后他说：“那在此之前，我想先问项王一个问题，根据你的回答，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问！”
“好，不愧是西楚霸王！我乘船于此，是为给项王两个选项。其一，你随我上船渡江，返回江东，重整霸业，能否成事，这就要看天命的意思了。其二，我给你···不朽！”
项羽愣住了，问：“何以不朽？”
“西楚霸王项羽，力战至最后一刻，自刎而死。活下去，你就从虎视天下的霸主变成了凡人。而止于此刻，这本身就是不朽！我回去同人说，项羽真乃无双的豪杰，身在乌江而不渡，不负一世霸名！”
众将士听这老者竟然蛊惑项王去死！大叫：“你放屁！项王，快下令杀了这两个贼人，你夺船东渡，卷土重来指日可待！”说着便要冲上去了！
项羽一挥手：“都住手！”他死死地盯着老者的眼睛，这时江上起风，波浪渐起。良久他说：“好！不为成全我，我为成全后世眼里的楚霸王项羽！”
“项王！”众将闻听，全都如烈火灼心，跺脚哭喊起来！
谁知老者竟然满面怅然，他说：“先前我骗你项王说我家男丁已尽数征走，我见你面露愧色，那时我便知项王其实心怀大仁。也是那一刻，我私自违抗天命，决定给你多出一条活路。实话告诉你，我本身的任务，只是确保项王今日死于此地！没想到，就算摆着这条路，你也依然选择死，唉！看来天命真的不可违啊！”
项羽说：“那么，谁是天命？可以告诉我了吧！”
“天命就是天命！天生道，道法自然，天道我们看不见，摸不着，那天道就不存在了吗？道心维微，我们看不到，所以皇天就无为了吗？”
“既然是为遵从你所谓的天道，你们为何故意行事诡秘，故作神秘！？”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若要无为而通天，又怎能让天下人皆知呢？若凡人知晓了天机，那势必有人会有掌握天道的愚蠢梦想，必然搅得世间一片混乱！所以这既是我们的自我保护，也是完成天命的方式。我们所做之事，便是成全‘无为天’！”
“无为天？”
“无骸、为命、天瞳是为‘无为天’！”
“说的有道理，你们若在明处，我早就派兵士将你们屠戮殆尽了！那你告诉你们有多少人！”
“···项王，你还不明白吗？只有三人而已啊！”
“什么！”
“万物苍生无需知晓天命，然天命可循，万物苍生皆为天所用！”
项羽沉默良久，突然放声大笑，他说：“好一个只有三人！那你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其余二人是谁？”
“天机！”
“哼！你也知道我是个将死之人，你的那些秘密我只能带进土里！”
“不，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项王转而大怒，“你在戏弄本王吗？”
“错，无为天也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我们特殊的方式相约聚首，但都带着面具。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天命，不使它参杂任何人的私心！所以项王你问我其余两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张良、韩信甚至是汉王本人，又或是像我一样随处可见的农民，谁知道呢？”
“···”项羽满足地笑了，“好！难怪我霸王也会栽在这里，原来对手是个摸都摸不着的影子啊！哈哈哈哈···哼，不过你记住，就算能将我逼入绝境，打败我项羽的，绝不是你们！能打败项羽的，只有我自己！”
这话说的豪气干云，项王手下的兵众也都放下懊丧，准备同其赴死了！老者并没有回答，只是站在船上，长长的施了一礼。随后他对那副官说道：“魁！对不起了，今天让你听到了不该听的，事后也请你···”
“我明白了，为主人把命留在这里又有何妨？想不到主人竟然有这样的一重身份。不过死之前，我还是有一个请求！”
“讲。”
“我虽为一介刺客，但这一生也沉浸于剑术之中，但奉命追随项王的这段时间里，我仿佛遇到了一种前所未见的力量，这种力量，便是项王本身。若不能舍命以剑相博，实在难以测量这力量的大小···不！它甚至不能用大小这种流俗的观念来衡量，它只有对错之分！”
“放肆！项王方才答应我自裁于此，你却要与项王斗剑！你是想污了西楚霸王这个名号吗？”
项羽凛然一笑，对魁说：“这有何不可？虽说你心不在楚营，但也算是在我手下带出来的一个士卒。我们也曾同生共死杀入敌阵中。你的心愿，我可以成全！”
“好！”说完魁列开架势：“请赐教！”身后江水翻涌，浊浪滔天。
见项羽持剑而立，纹丝不动。魁的心里疑惑起来，没有招式？也不是没可能，之前项王在战场上用剑的样子，也都是本能的反应！难道他没有学过剑术？
“不来吗？”项羽轻蔑的笑说道。
挑衅，这是兵法吧！若是一般人，这一招一定不会奏效，可他是项王，我亲眼看过他的恐怖。不管了，先试探一下便知。
魁一剑刺出，若项王左闪，则潜回身劈砍，若右闪，则回腕挑杀。只要在最合适的距离下，一定能逼他进行防御！
就在剑尖逼近项羽面门的一刻，突然，魁的好不容易保持的持剑之心被一阵狂风吹乱——这是项羽的杀气！一阵能吞天的凶浪，几乎要将他淹没了！
项羽竟不闪不躲，面对刺来的一剑，自己也选择刺出一剑回击！明知道自己占有先手，魁却选择防御——他被一种不能抗拒的力量所震慑。他收手横起剑身，想用剑脊挡下。谁知，这一刺来势太凶。魁只觉手被震的发麻，而身体，也已经失去了平衡。
这时，项羽横过剑身，向下一璇。一只握着剑的手，连着腕部，飞转着滚入江中了！
“真是···怪物！”魁面色惨白，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然而此刻他心中却无比释怀！
“魁！去了那边，我会记住有过一个你这样的士兵的！”项王淡淡道，说完眼中似有火光一闪，手起一剑，人头落地。
所有士兵，连同那老者。此时都惊得目瞪口呆——这完全不是剑术，而是一个杀神的杀人本能！
项羽转身，背对着所有人，他将一只手轻轻搭在座驾乌锥的背上，眼睛看向更远的地方，他说：“老者，既然是人犯下的错，那就与它无关，你将它带走吧！”
天瞳允诺。这时，汉军赶到，几千人成半包围之势向项羽推进，大地在他们的马蹄下也发出阵阵哀鸣。
项羽猛然回身，看看这二十几人。与自己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同袍，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随自己东征西战的江东子弟。他想说些什么，可最后也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们。
有几个士兵呜咽的哭起来。
只见项羽从嘴中吐出一个字：“走！”
这二十几个士兵，齐声爆发出一出呐喊。整个汉军瞬间停下了脚步！就在他们迟疑的这一瞬，项羽带领这所有手下，杀入重重敌军。与千人之众的汉军相比，他们反而像是群出猎杀的狼！
天瞳捻须伫立在缓缓向东的船上，看着血光冲天的江岸。心想，如此英雄盖世的项羽，也不能被成全吗？天命···真的不会错吗？
